登录|注册新帐号

  • 1592阅读
  • 4回复

(血祭甲午)日军三大瓦碎之战:龙陵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发帖
189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9

陵 之 战

解放军出版社 余 戈

  话说,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断然决定挥出一记“左勾拳”,令第十一集团军从左翼全线出击攻击松山、龙陵、平戛。至六月五日,第七十一军的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已经从西北、东南迫近龙陵城郊;随后以部分兵力切断公路,对芒市、腾冲方向分别进行警戒。

  虽然日军第五十六师团对这一攻势有所预料,但是没有料到来得这么快,一时惊慌不已。因为此时其主力几乎全部在腾冲方向与第二十集团军激战,留守龙陵的部队,总共不过七百五十人,分别是:第一一三联队第三大队和工兵第五十六联队的留守人员共一百人,野炮兵一个小队二十人(一○五毫米榴弹炮两门),连同野战医院、野战仓库的非战斗人员和伤员,合计不过三百人;配属第五十六师团的第二师团第二十九联队第二大队(藤木大队)四百四十人;从镇安街溃败逃来的残兵十余人。以上兵力由大队长藤木隆太郎大尉临时担任守备队长,负责指挥。①虽然日军攻占龙陵两年来,以城区外侧作为复廓阵地,以城区周围的高地作为主阵地,构筑了坚固工事,但以如此少的兵力来防御,其正面实在是过宽了。

  而他们面对的是第十一集团军第七十一军的两个主力师:第八十七师由龙陵西北攻击,第八十八师由东南攻击。

  六月八日,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与第七十一军军长钟彬一行登上龙陵东南制高点、海拔五千英尺的尖山寺第八十八师指挥所督战。这天,第八十八师第二六三团冒雨组织波次突击,与日军反复争夺九次,攻占向腾龙公路与滇缅公路相交处的勐林坡(亦写做勐连坡)。团长傅碧人负重伤,官兵伤亡达五百余人。②尖山寺中有一湖南籍老道,据说也是当过兵而放下屠刀的出家人。该人指点着山下的战场,对两位将军口说旧日战史,杂以笑话神语,直令宋希濂、钟彬以为是方外仙人,忘了此刻正置身枪林弹雨之中。

  六月十日,第八十八师主力攻克广林坡、老东坡、桅杆坡、三关坡等外围要点,日军放弃阵地溃逃,其第二六四团(团长戴海容)乘势突入城区。第八十七师以第二五九团攻克龙陵老城,入晚,以第二营继续向伪县政府所在地伪县长赵鹏程宅攻击;配属该团的第二六一团(团长庾浩如)第三营向龙陵南郊日军据点伏龙寺推进。至此,龙陵城郊各高地尽入我手。据日方战史资料,此时日军放弃外围主阵地,收缩固守城区外侧西山坡、红土坡、一文字山、中学校、观音寺及东卡各据点。③

  这天夜里,我一线攻击部队忽然传出了“攻克龙陵”的消息,一时传得沸沸扬扬。第二天就被证明是假消息,日军仍在龙陵城区各据点固守。

  至十二日,在远征军步、炮兵猛烈攻击下,日军野战医院伤员增加到了四百人,连卫生兵也在医院外围投入战斗;仅有的两门一○五毫米榴弹炮还被击毁了一门,形势的确是岌岌可危。

  这一阶段,远征军的进攻固然凌厉,但也让日军感到蹊跷:白天攻击猛烈,然而一到薄暮,即悄然退出。④

  十五日晨发起的又一轮总攻击,又再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伴随猛烈的炮击,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夺取了复廓阵地一部,继而与日军展开了惨烈的巷战。黄昏时分,第八十七师一部甚至冲入了位于城中心的日军野战医院内,连日军军医都拿起手榴弹投入战斗。正当日军无力增援,感到龙陵阵地难保之际,天空突然升起了信号弹,远征军攻击部队再次后撤了。⑤

  为什么会有如此戏剧性的攻势呢?据第十一集团军司令宋希濂视察龙陵前线后,给远征军司令长官部的电报称:“龙陵收复,本已指颐可期,唯敌工事坚固,绝非步兵兵器所能摧毁;且因连日大雨,飞机既未输送弹药,又不能协力轰炸;兵站输力薄弱,亦不能及时追送粮弹”,⑥因而,他没有下令部队连续进攻。而第七十一军军长钟彬的说法更具感性:“……(十五日)竹笋、芭蕉根已由副食的地位,变成主食的要物。更从声嘶力竭的电话中,催运弹药。总要三天以后,始能得到一次攻击最低限度之需求,指挥官之决心纯为兵站分监所支配,以打消继续猛攻之意”。⑦美国出版的战史《中国—缅甸—印度:史迪威顾问团》印证了这一说法:当时“飞机用四百三十六个降落伞空投七十五毫米炮弹,另有六百匹驮畜往返怒江渡河点与龙陵之间,进行弹药补给。但仍不能满足围攻军的消耗,步兵进攻终告失败”。⑧看来,粮弹不济确实是一个原因。然而,《中国—缅甸—印度:史迪威顾问团》一书又指出:“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按照中国军队的惯例,给被包围之敌留出了一条逃路,仅由东、北、西三面攻击龙陵阵地。”⑨

  笔者以为,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面对仅有数百人的日军,宋希濂的思维惯性仍是不要硬碰硬,缺乏攻坚的决心,所以“围三缺一”、“黄昏息战”,他心里期盼的是日军快点从缺口自行逃跑算了,免得自己的这支嫡系部队伤亡太大。

  在这种心情下,就不难理解十日晚那荒唐的一幕:

  据时任第十一集团军八十七师情报参谋的胡薛军(黄埔十七期)的回忆:“……(十日)黄昏时分,遇到敌人顽强抵抗。由于战前侦察工作不细致,黑夜难辨龙陵城区地形,激战六小时后,第八十七师第二五九团的攻击部队一进入城区街道,团长聂率淮即匆促向师部报捷‘收复龙陵’。当时我同师长、参谋长均在前沿指挥所,第八十七师师长张绍勋据此立即命我向军部报告:我师已克复龙陵。当即层层上报至重庆军令部,后来听说重庆大小报纸,均以显著标题,登载龙陵远征军大捷的消息。孰料翌日拂晓,攻城部队始发现占领的城区是龙陵老城,而主要新城区仍在敌手,为此师长张绍勋认为这是谎报军情,贻误战机,责任重大,极度难过。”⑩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龙陵东南方向的第八十八师当晚也传来了“喜讯”:

  “……前方还不通电话,可是后方已把消息传开了。当电话一接通,长官部立即打电话问尖山寺师指挥所,宋总司令还亲自打电话来问我:‘龙陵占领了,确实不确实?’我答:‘天又黑,又下大雨,我现在就在老东坡阵地上。前线从城内回来的传令兵都说占领了,到处搜索,都没遇到抵抗,他们还带回许多战利品,牛肉罐头、饼干,我都吃过了。电话还未架通,我看是占领了。’于是,宋总司令委派了龙陵城戒严司令,由他率领队伍进城。当我进城部队刚开到城边,却遭到敌人猛烈袭击。

  “后来听说,攻克龙陵的消息当夜即震动了全国,也传到了国外。但听说日本天皇裕仁却一口否认,说龙陵还在他们手中。”{11}这是当时任战场指挥官的第八十八师副师长熊新民的说法。

  据说,宋希濂从两个主力师“确认”了这个消息后,兴奋不已。这时,一贯冷静的第七十一军军长钟彬还补充了一个细节:中午十一时许,远征军正待向老东坡发起攻击之际,日守军六七十人却主动撤离逃窜,他同时看见由龙陵通往芒市的小道上之篱笆坡有一缕青烟升起,就想,会不会是给日军指示退却路线呢?{12}实际上,这是日军因伤亡过大而收缩阵地,意在固守城区。但宋希濂却确信日军是要放弃龙陵溃逃了,于是马上发电向自己的校长蒋介石“报捷”了。电文如下:

  委员长蒋(中正)、总长何(应钦)、卫戍总司令刘(峙):2979密。

  此次我远征军渡江反攻,职奉命为左翼军,已于巳东开始行动。由职亲率七十一军及第二军主力,分别由碧寨渡、打黑渡渡过。远征军向龙陵梓市之【敌】攻击前进,沿途各地之敌均顽强抵抗。但远征军士气旺盛,连克腊勐、□□、{13}【镇】安街各要点,鱼日迫近龙陵近郊,均分别围攻,于蒸申攻克龙陵。此役,敌伤亡约数千人,遗尸三四百具,卤获战利品正在清查中。我伤亡团长以下官兵约数百人。刻残敌向龙陵西南溃退,除继续扫荡、确保战果外,谨电呈鉴。

  职宋希濂。巳蒸。甸参。龙。印。{14}

  由电报抬头可见,这个电报是宋希濂越过顶头上司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直接发给蒋介石的,这显示出“校长门生”非同寻常的特权。电文报告“蒸申”攻克龙陵,即为十日申时(傍晚十五时至十七时)。{15}事实上此时两军正在龙陵城郊激战,宋希濂显得太心急了点,但这正反映了他当时的心情:他太需要这样的结果了。当这个“喜讯”在翌日清晨被龙陵城区东卡钢筋水泥碉堡中的日军机枪声粉碎时,宋希濂和他的两个师长都陷入了极度尴尬之中。恰在此时美军顾问组长弗兰克·多恩准将发来了热情洋溢的贺电,更是让宋希濂、钟彬羞惭得想挖个地缝钻进去。{16}

  但是,对第七十一军而言,灾难才刚刚开始。

  对日军第五十六师团而言,虽因应对高黎贡山方向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的大举攻势,将第一一三联队由松山、龙陵北调,致使龙陵兵力枯竭,但是龙陵却是必守的枢纽要冲。一旦龙陵失守,不但北面的腾冲和东面的松山日军将彻底被孤立,而且西面第五十六师团司令部驻地芒市也将暴露于远征军正面当前。因此,第五十六师团根本没有弃守龙陵之意,乃紧急从各方调集兵力予以增援。{17}

  六月十五日,由腾冲沿腾龙公路开来的日军第一一三联队主力(松井秀治指挥的第二、第三大队)约一千五百多人,携火炮七门,在第五十六师团派来的长洼中队接应下,突破了扼守龙川江邦乃渡的第二六一团第一营第三连拦阻。{18}此前,宋希濂曾分别两次令一连、一营配合第七十一军工兵炸毁腾龙桥,部队竟然均因携带炸药太少未能成功。{19}日军通过腾龙桥后,击溃猝不及防的第二六一团主力,又在邦乃、邦腊掌一线击破前来增援的第二六○团第二营,分两路快速前进。十六日拂晓浓雾弥漫,松井秀治令第二大队(原田大队)向据守腾龙公路两侧五二一○、五四一二高地的第二六○团第三营发起攻击;以第三大队(荻尾大队)沿公路南侧高地向龙陵西北侧前进,威胁集结于文笔坡的第二五九团右侧背。

  日军的援兵到了。

  很快,十六日黄昏,第八十七师伤亡甚大,日军第三大队突破远征军左翼阵地,以一部冲入龙陵城内;当晚九时突降大雨,第二大队亦突破第二六○团防线,继续向远征军右翼的老蚌户、勐外坝迂回,似有包抄第八十七师退路的企图。{20}

  这就是日军第五十六师团制定的反击方案中,所谓实行“内线作战”中机动兵力的运用。{21}在整个滇西战场,松井秀治率领的这支主力“消防队”,“南北增援,来去自如”。开至龙陵不久,松井就掌握了第一一三联队所属的三个步兵大队,并受命指挥全部龙陵日军向我反击。

  危机立刻笼罩了第七十一军。

  “六月十六日,第八十七师败退到距龙陵三英里后方。败退是以第二六一团突然开始原因不明的溃逃为导火线而引起的恐慌状态造成的。据说,第八十七师师长为此企图引咎自杀。

  “十七日,第八十八师放弃龙陵附近阵地,撤至东北八英里一线。这样,中国远征军在临实现攻占龙陵这一光辉目标之前,竟突然失之交臂。”{22}

  当晚,退至城外的远征军政工人员用广播筒通宵对日军进行攻心喊话,使城内日军一夜不得安宁。

  十八日晨,从上街附近赶来增援的日军永井支队{23}一百五十多人进入龙陵东侧,继而向远征军占据的勐林坡发起攻击。松山大垭口村一个叫李宝林的十六岁小伙子,当时被日军抓至龙陵在军需班当差,他看到日军分为三路,每路有五十多人,赶到山脚后队伍呈扇形散开,接着便“呀!呀!”叫喊着向山头冲击。据守阵地的第八十八师第二六三团杨光耀营三四百人,在与日军短暂交火后,即放弃了本团曾付出五百人伤亡代价夺占的山头,向东撤退至勐冒街。日军攻占阵地后,居然捡到十挺机枪和数百支步枪。{24}这个营是为第八十七师撤退殿后的,大部队已经转移了,也就没有与敌拼杀的必要了,为跑得快些,连武器也不妨奉送,反正美国人还会补充。

  至此,“卫立煌为实现攻占龙陵,甚至企图出动总预备队{25},但其决心却在仅有一千五百名日本兵的反击下被粉碎了。”{26}

  关于第八十七师师长张绍勋的自杀事件,笔者了解到的一种记述是:

  十六日晨,在日军援兵的猛烈攻击下,第八十七师师长张绍勋慌了阵脚,害怕日军集中兵力先行击破第八十七师,动摇了固守龙陵西北高地的决心,请求第七十一军副军长陈明仁给变换阵地,放开公路,东撤至黄草坝。作战以来,攻击龙陵的两个师是由副军长陈明仁担任战场指挥的。

  陈明仁认为,放弃龙陵西北高地,让开腾龙大路,日军就会一举冲过来,不但围攻龙陵企图彻底落空,若日军沿公路尾随追击,则兵力单薄的黄草坝、镇安街也难确保,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他判断松井此时的目的,正是想凭借这股气势一举打到松山,救出被我新二十八师围攻的“火中之子”——拉孟(松山)守备队。于是,陈明仁即严令第八十七师师长张绍勋,必须坚守现有阵地,不准再退一步。

  张绍勋接到陈明仁不得再退的电话后,心急如焚,瞒着陈明仁,直接打电话给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张绍勋向自己的老长官苦苦哀告说,部队伤亡太惨重了,再坚守,全师就要覆灭了,得赶紧撤退,另辟阵地。

  恰逢此时,陈明仁也要打电话给宋希濂。接线员插上塞子,随手又拔掉,报告陈明仁说,宋长官的电话占线,听声音,是张师长与宋长官正在通话。陈明仁心里有数,当即要接线员将塞子插上,监听他们的谈话。陈明仁听到张绍勋在电话里向宋希濂叫苦不迭,又听到宋希濂不耐其烦地说:“绍勋,部队万一守不住,就不要硬守了,可以变换阵地,放开公路就是了。”

  正在这边监听的陈明仁,这时按捺不住愤怒了,对着话筒高声吼道:“张绍勋,你必须给我守住,绝不可后退,这关系整个战斗的大局。你的第八十七师归我指挥,我的命令不算数吗?”接着,陈明仁口锋一转,又对着宋希濂高声喊道:“总座,作为总司令,你不可以不与我商量,就直接处理我职权内的事情。要不,还要我做什么?”{27}这位陈明仁,虽然位居宋希濂、钟彬之下,却是与他们同为黄埔第一期的同窗,打仗能攻善守,早有“虎将”之名。一九二五年黄埔军血战惠州时,时任连长的陈明仁率本连首先奋勇登城。战后,蒋介石曾亲令陈明仁立于城墙之上,接受全军的敬礼。缘此为人脾气孤傲耿直,素有“湖南骡子”之称,以敢于顶撞上司全军闻名,故而职位升迁大受影响。但因为这样能打的将才太少,蒋介石一遇到急难险重战事就想到他,对他的脾气也容忍几分,更何况宋、钟之辈。

  宋希濂自感尴尬,半晌无语。从内心讲,他是同意张绍勋的意见的,两个师围攻龙陵一周都未拿下,现在日军援兵已到,战机已经错失,要是日军集中兵力乘势合围了自己的嫡系第八十七师,那就糟糕了。不如将主力暂时转移至达摩山、老庙坡、麻石头梁子、深沟、长岭岗一线,改成一个“守势钩形”,与第八十八师现有阵地衔接,先站稳脚跟再说。{28}

  有了这个想法,宋希濂便打电话指示第七十一军军长钟彬,钟彬深知此举影响重大,加之不了解从腾冲来援的日军到底力量如何,就回答说:“待力战至黄昏再定。”宋希濂提醒:“勿轻敌!”

  到了傍晚,钟彬判断日军主力确有从右翼迂回包抄第八十七师侧背的迹象,终于“挥泪酸心”,决定“放弃右翼以血肉换来之一部阵地”,下达了转移阵地的命令,贯彻了宋希濂的意图。{29}

  再说作为一师之长的张绍勋,猛地吃了陈明仁的一顿枪药,想想几天前的误报军情,今天又越级打电话违抗军令。挂断电话后,张绍勋自知责任重大,觉得无颜再见上峰长官,心情沉重。十天后,随着日军发起进攻,部队一退再退,张绍勋诚恐无法挽回战局,而连日来远征军司令长官部转来蒋介石严令查究放弃龙陵责任的电报,更是让他压力空前,遂决心以自杀承担责任。{30}于是写下三封遗书,一封致老长官、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表达了自己擅自撤退、累及全军的愧疚之情;一封致全师将士,勉励他们不为一时挫折而颓丧,继续奋勇杀敌,洗雪第八十七师的耻辱;一封留给妻儿,安排后事。而后,在指挥部换了一身整洁的军装,用手枪对着自己胸部开了一枪。所幸未击中要害,被送后方抢救。笔者找到了六月二十八日卫立煌发给蒋介石的“巳俭午”电报,是这样讲的:“……今晨敌复增援,沿滇缅公路向该师阵地猛扑,虽经该师长亲加督率,全力抗拒,以敌战车及炮兵火力之激烈,复以粮弹缺乏,其第二六○团五二五五高地被敌突破。该师长张绍勋目睹情形恶化,诚恐无法挽回,乃愤而自杀,弹由左乳左胁下出,由美医治疗中。”{31}

  宋希濂将此消息告诉陈明仁时,陈明仁仍恼怒地说:“张绍勋战场自毙是为了逃避责任,纵然不死,也军法难饶。”{32}

  宋希濂只好下令第八十七师副师长黄炎接替张绍勋之职,指挥部队进行后续作战。

  从误发“捷报”到放弃阵地,而后又久攻龙陵不下,为宋希濂招来一片责难。十七日下午,重庆侍从室参谋吕文贞即打电话至保山传达蒋介石“钧谕”,饬令卫立煌查明放弃龙陵是何人下令。宋希濂此时已不敢直接电复蒋,而派专车从由旺送抄件“代电”面呈卫立煌做解释。{33}后来,与宋素有矛盾的远征军参谋长萧毅肃乘机建言,促使蒋介石下决心后来让宋希濂阵前“下课”,去陆军大学甲级将官班受训,让第十一集团军副总司令黄杰代理指挥。作为宋的黄埔老同学、老部下的第七十一军军长钟彬后来在回忆文章中,出于“为尊者讳”的心理,说误报战果是“留置后方之幕僚,竟以主官之名义报捷于中枢,演绎成龙陵得而复失之误会”。{34}事实上,当蒋介石得到“捷报”后,曾打电话向卫立煌核实情况,当时卫立煌哪里知道这个电报是越过他直达天庭的,正让参谋紧着向第十一集团军催问呢。{35}明眼人一看即知,哪个“留置后方的幕僚”敢直接向蒋报捷?

  对上述说法,有人还做了补充。在台北的萧毅肃的儿子萧慧麟在其为父亲写的传记《萧毅肃将军轶事》中披露,因为宋希濂“谎报军情”,人们误认为“龙陵得而复失”,舆论大哗。“蒋委员长在盟国追询下颜面尽失,下令追查责任并限期收复龙陵,{36}第八十七师师长张绍勋有苦难言,在指挥部举枪自尽,宋把责任推给张,度过这一关,但却无能收复龙陵……后来他派去重庆陆军大学受训,失了兵权”,“这算是一种留面子而相当重的处罚了。”{37}但这种说法毕竟来自彼此有宿怨的一方,不好当做结论,姑且做一家之言留存。

  如今客观评价这一段争执,笔者以为误发“捷报”属宋希濂草率唐突,但转移阵地还算正确决策。据事后虏获日军第五十六师团长松山祐三于六月十三日下达给松井秀治的第一四七号作战命令,确有令其“经勐外坝、小米地先向滇缅公路急进,遮断敌之退路,而后不失时机返向龙陵城郊前进,求敌侧面而攻击之”{38}的指示。方国瑜在其《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中据此评论说:“后虏获敌文件,即有计划包围我第七十一军而歼灭之企图,若不先退,则中敌计也。”{39}问题的关键在于,第八十七师就是挡不住松井支队的一千五百多人,挡得住的话,后撤就不对了。这涉及到中国军队战斗力评估的问题了,抗战以来宋希濂跟日军交手多次,他有自己的判断。而钟彬这个人,确实当得起一个“忠”字,战后在其《龙陵会战》一书中评说道:“在战场由血肉换来之阵地,任何有血性之指挥官决不会轻易放弃其尺寸,到万不得已,必须放弃一部时,指挥官能负责到底。此种高尚之指挥道德,实在为吾人所敬佩。”{40}

  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张绍勋这个人一直让笔者挂心。按说,一个敢于承担责任阵前自杀的少将师长,不应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当时他作撤退考虑必定出于个人对战场情势的判断,错误也好正确也罢,都不能仅从道德上进行评判。而且从卫立煌发给蒋介石的电报看,对张绍勋的努力反映充分,并没有多少谴责意味。

  事实上,这个人此前的经历,足以说明他是一个优秀抗日军人:张绍勋,一九○九年生,广东合浦人,黄埔第五期毕业。曾两次参加淞沪战役,第一次(一·二八抗战)为八十七师二六一旅五二二团第二营营长;第二次(八·一三抗战)为三十六师二一六团团长,进攻汇山码头时负伤。后参加南京保卫战、武汉保卫战和中国远征军。滇西反攻胜利后,无大错的将领均获相应提升,张绍勋也不例外。看来上峰最终还是对他的行为给予了充分理解。

  然而,这个人后来的命运实在令人叹息。一九四九年,时任国民党第一二二军军长的张绍勋在湖南大庸被人民解放军俘虏。一九五○年入中南军区军政大学学习,改造思想。一九五二年七月被军事法庭以“历史反革命”罪判刑八年,送往宁夏石嘴山市平罗镇战犯监狱服刑,实际执行十五年(无延长判决)。一九六四年被特赦,留当地劳改农场就业。“文化大革命”中,再次被关进监狱。一九七○年十一月,宁夏石嘴山市“革命委员会”未经审判便以历史和现行反革命罪将张绍勋定为死刑,并于一九七一年一月六日公开执行枪决,终年六十一岁。{41}

做拯救民族文化的细节工作,我快乐。

发帖
189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2-10-19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六月中旬,迫于第十一集团军的强大攻势,日军第五十六师团已决意自腾北收缩,仅以藏重康美大佐指挥第一四八联队主力固守腾冲,而将北线机动兵力全部调往龙陵。自六月十七日起,短短几天内,从腾北开来的武田大队(第一一三联队第一大队)、猪獭大队(配属第五十六师团作战的第十八师团第一一四联队第一大队),相继突破远征军拦截拥向龙陵。此外,在上街附近新编成的永井支队(由师团参谋永井清雄中佐指挥的第五十三师团第一一九联队第一大队的两个中队),击破我第二军第九师所部,解救被围困的上街守备队后转向龙陵,正从背后攻击我第八十八师;从芒市开来的山崎支队(由野炮兵第五十六联队联队长山崎周一郎指挥的联合步兵一个中队,装甲车、野炮各一个中队及临时作业队),突破我第八十四团扼守的放马桥拦阻线,绕经伏龙寺与龙陵守敌会合。{42}六月二十日八时,第五十六师团战斗指挥所也从芒市推进到龙陵。{43}
  兵力集结后,第五十六师团决定采取攻势,令松井秀治指挥所属第一一三联队主力(步兵三个大队,配属装甲车一个中队),于六月二十日午夜沿公路两侧向黄草坝我第八十七师攻击。直接协助松井部队的一个炮兵大队(池田大队,山炮四门)沿公路推进;同时令此前守卫龙陵的藤木部队(第二师团第二十九联队第二大队和一个中队)于当日夜突破长岭岗南侧我第八十八师阵地,向蚌渺攻击。{44}二十三日夜,松山祐三又将猪獭大队、奥仲部队(第五十三师团搜索联队主力及前隶属永井支队的第一一九联队第一大队)等兵力增派到松井部队正面。同时将师团情报主任参谋田口正之中佐派赴第一一三联队归松井指挥,向松井转达师团作战意向:尽速击破当面第七十一军主力,尾追败敌前出松山,营救拉孟守备队。{45}到二十三日午夜,松井秀治掌握的兵力已经达到四千多人。
  二十二日,在缅北指挥中美联军作战的史迪威迭电要求追查“失守”龙陵责任者,被逼得大为恼火的蒋介石,给保山远征军司令长官部发来严电,并在卫立煌的名字后面挂上了宋希濂、霍揆彰两个集团军总司令,内云:“……以优势兵力进攻弱势之敌,不特进展迟缓,且龙陵竟因少数敌之反攻得而复失,实有损国军荣誉”,并明令“如有作战不力,着由卫长官依法严惩”。{46}在此危急关头,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严命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集结主力,全力反击黄草坝正面的日军,必须确保黄草坝一线,不许后退半步!意识到事态严重的宋希濂紧急调整部署迎敌:令第八十八师确保龙陵东南既得据点;以第八十七师控制于黄草坝及其西南公路两侧高地,第六军新三十九师两个团及第七十一军搜索营担负其右翼警戒;同时令第二军军部及其第七十六师主力位于蚌渺附近,协同第八十七师侧击龙陵东犯之敌。{47}
  这时,钟彬已奉命去松山指挥,第七十一军副军长陈明仁全权负责所属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及配属部队的指挥。{48}在陈明仁严督下,第八十七师依托黄草坝西南公路两侧高地拼死抵抗。第七十六师第二二七团亦急赴增援长岭岗以东回头坡、空树坡方面。
  自六月二十一日至二十六日,日军不断倾注全力,向我公路正面,以及空树坡、回头坡阵地结合部与锁钥部猛烈攻击。在日军军需班当差的松山大垭口村小伙子李宝林,因为久与日军厮混懂得一些日本话,他记得二十一日中午沿公路进攻的日军约有七八百人,由三辆坦克(实为装甲车)开路,四门山炮殿后,一路狂呼着“打开通路,杀回松山”的口号前进。刚到深沟,即遭到远征军截击,双方展开激烈厮杀。{49}敌我双方反复肉搏,炮声、机枪声、白刃战厮杀声轰天震地,惨烈异常。
  陈明仁感到,日军的这次攻击显得异常疯狂。
  据战场上虏获的日军第五十六师团于六月二十六日深夜下达的第二一七号作战命令,松山祐三将这次攻击命名为“蚌渺会战”,称:
  “一、此次蚌渺会战系对敌第十一集团军主力决战;
  “二、兵团以举全力获此一战之决胜,一举解决今后之作战。各队应觉悟,蚌渺会战之胜败,攸关兵团之存亡,务竭死力向胜利之途迈进;
  “三、松井部队代表龙兵团(第五十六师团代字)之命运,应于敌主力集结之前,迅速击灭当前之敌。”{50}
  总之,松山祐三这次是不惜孤注一掷,冀望第五十六师团生死存亡于所谓“蚌渺会战”。为此,他从芒市亲临龙陵督战,并且在作战命令最后一条特别注明“余在龙陵”,令全线日军压力顿增。而远征军已毫无退路,只能在此战求得决定性胜利,可以说成败利钝,在此一举,所以战斗惨烈自不待言。然而,在战后日本防卫厅战史室编撰的公刊战史中,对此次攻击却有些一笔带过,究其原因,不过是遮掩失败之羞。
  在这次战斗中,第八十七师经受了严重考验。据日本公刊战史,当时第一一三联队长松井秀治突然感到面对的远征军变了样,“第八十七师抵抗尤为顽强,其逆袭极其执拗”。{51}六月十六日的败退是由第八十七师而起的,此后师长张绍勋一直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知耻而后勇,第八十七师此刻焕发士气顽强奋战,确有挽回部队声誉的因素。
  说起来,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及反攻前被调往腾冲方向的第三十六师,可谓中国军队最早投入抗战的中央军主力部队,且彼此有着“血缘”关系: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前身是原卫戍南京的中央警卫军第一、第二师,第三十六师则源自这两师的补充团。一九三四年,在由德国陆军参谋总长汉斯·冯·赛克特将军指导的中国国防军改造中,这三个师是最早一批按德国模式装备训练的整编师,即大名鼎鼎的“德械师”。{52}早在一九三二年上海“一·二八”事变中,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即编为第五军,与蔡廷锴、蒋光鼐指挥的第十九路军并肩投入对日作战。全面抗战爆发后,这三个师又率先在淞沪对日军发起攻势作战,与后续部队一道苦战三个月,粉碎了日军“三月亡华”的梦想。其后退至南京,又进行了惨烈的南京保卫战,部队伤亡惨重,溃兵多死于日军南京大屠杀。此后,蒋介石命令重建了这三个嫡系师,将第三十六师师长宋希濂提升为统领这三个师的第七十一军军长,后在武汉会战之富金山、沙窝战役中曾挫败日军。作为一支有着特殊出身和战斗经历的部队,第七十一军没有理由缺乏骨气和血性,否则,如何面对惨死于南京的本军数万将士之鲜血!
  另一支异常英勇的部队,是由第八军副军长李弥亲率逐次抵达的荣誉第一师(荣一团及荣二团第一、二营)。六月二十五日,长岭岗阵地接合部被敌突破,第十一集团军总部勐冒街受敌威胁。危急关头,作为远征军总预备队的荣一师,奉卫立煌之命紧急赶赴增援,立即投入战斗。率先到达战场的荣一团在团长周开成指挥下,二十五日午前以第三营(营长胡开俊)首先攻占香菇岭,次日凌晨以第一营(营长陈其国)再夺回头坡,顿时扭转了战场态势。据钟彬回忆,该师“以其慷慨负责、勇敢牺牲之精神,先后予进击之敌以重大打击”!{53}当时,“荣一师在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之间投入作战,并未归第七十一军指挥,但其协同精神,与第七十一军隶属部队无异,抑有过之”。{54}在国民党军中,这支由抗日战场负过伤的老兵组建的“荣誉之师”声誉很高,此番钟彬亲身体会,为此感动敬佩不已。
  六月二十六日午后,第五十六师团参谋长川道富士雄大佐带着师团作战主任参谋永井清雄中佐来到松井联队本部,视察敌情和地形。当川道大佐从望远镜里看到远征军在黄草坝两侧及纵深方向的地形和兵力部署后,意识到攻势已难有更大作为,师团制定的所谓“蚌渺会战”已面临破产。为面子考虑,他要求松井排除万难攻占公路右侧的最高峰阵地(五二五五高地),以表明随后日军的撤退是在有利条件下主动实施的,而后留下永井参谋接替田口参谋协助松井指挥,自己带田口参谋匆匆返回芒市向师团长汇报。{55}
  日军作战的一个特点,就是经常发起这种“面子战”,尤其是当遭受我军重创或攻击受挫时,这种赌气争强式的“报复战术”一再出现,几成规律。这一行为固然有挽回士气的考虑,但不如说是一种不计作战目的、无谋的匹夫之勇,它只能从日本人的民族性格中寻找答案。在华北战场,八路军曾多次利用这一规律,创造在同一地点多次重创日军的经典战例,比如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指挥的击毙日军“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中将的黄土岭之战,{56}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指挥的两次七亘村伏击战。士兵训练有素,军官骄狂,战术僵化,重复犯同样的错误,“记吃不记打”,这让远征军指挥员增强了战胜愚蠢敌人的信心。
  六月二十七日,松井联队全力向黄草坝南方、公路右侧的五二五五高地冲击,但在我第八十七师第二六○团顽强抗击下停滞于半山腰。第五十六师团不得不命令从腾冲紧急抽调而来的宫原大队(第一四八联队第三大队){57}和正在进攻长岭岗高地的藤木部队主力,增援松井联队。同时,令正在攻击达摩山的奥仲部队掩护松井部队侧背。当日,第五十六师团接到通电,获悉日本大本营参谋总长东条英机上奏缅甸方面军情况时,天皇裕仁对第五十六师团的“英勇奋战”赐语嘉奖,遂马上向一线部队传达,给屡遭挫败的日军打气。{58}
  二十八日晨,满山浓雾。松井部队在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于上午十时勉强攻占了五二五五高地{59}——第八十七师师长张绍勋就是在此刻自杀的,这个时机选择得太冤枉了,因为这时日军已是强弩之末。而且,我荣一师后续兵力荣二团两个营也到达战场。第八军副军长李弥本想让该团接替荣一团战斗,让荣一团略作休整。但荣一团团长周开成表示,本团第三、第一营均已立功,希望再给第二营一个立功机会。得到李弥支持后,又指挥第二营(营长伍子敬)从第八十七师左侧向空树坡猛烈攻击。{60}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也坐不住了,亲临一线指挥,令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第七十六师及荣一师各出动一个团转入攻势。{61}在芒市的第五十六师团长松山祐三听了返回的川道参谋长的汇报后,半晌无语。“知道步兵战斗力已达极限,遂决意停止攻击,命令各部队秘密与敌脱离,返回龙陵”。{62}
  七月二日夜,松井秀治沮丧地率日军悄然撤出阵地返回龙陵。经清点部队伤亡惨重,有的中队已减员至不到二十余人。{63}那一刻,松井已经预感到,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挽救松山的“火中之子”——拉孟守备队了。
  由于远征军极需整补,于是暂停攻击,在龙陵外围与日军形成对峙。
  而此时,已经与日军在松山鏖战月余的疲惫之师——新二十八师官兵,并不了解发生在三十公里外的这一惊险战事。
做拯救民族文化的细节工作,我快乐。

发帖
189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2-10-19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六月中旬,迫于第十一集团军的强大攻势,日军第五十六师团已决意自腾北收缩,仅以藏重康美大佐指挥第一四八联队主力固守腾冲,而将北线机动兵力全部调往龙陵。自六月十七日起,短短几天内,从腾北开来的武田大队(第一一三联队第一大队)、猪獭大队(配属第五十六师团作战的第十八师团第一一四联队第一大队),相继突破远征军拦截拥向龙陵。此外,在上街附近新编成的永井支队(由师团参谋永井清雄中佐指挥的第五十三师团第一一九联队第一大队的两个中队),击破我第二军第九师所部,解救被围困的上街守备队后转向龙陵,正从背后攻击我第八十八师;从芒市开来的山崎支队(由野炮兵第五十六联队联队长山崎周一郎指挥的联合步兵一个中队,装甲车、野炮各一个中队及临时作业队),突破我第八十四团扼守的放马桥拦阻线,绕经伏龙寺与龙陵守敌会合。{42}六月二十日八时,第五十六师团战斗指挥所也从芒市推进到龙陵。{43}
  兵力集结后,第五十六师团决定采取攻势,令松井秀治指挥所属第一一三联队主力(步兵三个大队,配属装甲车一个中队),于六月二十日午夜沿公路两侧向黄草坝我第八十七师攻击。直接协助松井部队的一个炮兵大队(池田大队,山炮四门)沿公路推进;同时令此前守卫龙陵的藤木部队(第二师团第二十九联队第二大队和一个中队)于当日夜突破长岭岗南侧我第八十八师阵地,向蚌渺攻击。{44}二十三日夜,松山祐三又将猪獭大队、奥仲部队(第五十三师团搜索联队主力及前隶属永井支队的第一一九联队第一大队)等兵力增派到松井部队正面。同时将师团情报主任参谋田口正之中佐派赴第一一三联队归松井指挥,向松井转达师团作战意向:尽速击破当面第七十一军主力,尾追败敌前出松山,营救拉孟守备队。{45}到二十三日午夜,松井秀治掌握的兵力已经达到四千多人。
  二十二日,在缅北指挥中美联军作战的史迪威迭电要求追查“失守”龙陵责任者,被逼得大为恼火的蒋介石,给保山远征军司令长官部发来严电,并在卫立煌的名字后面挂上了宋希濂、霍揆彰两个集团军总司令,内云:“……以优势兵力进攻弱势之敌,不特进展迟缓,且龙陵竟因少数敌之反攻得而复失,实有损国军荣誉”,并明令“如有作战不力,着由卫长官依法严惩”。{46}在此危急关头,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严命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集结主力,全力反击黄草坝正面的日军,必须确保黄草坝一线,不许后退半步!意识到事态严重的宋希濂紧急调整部署迎敌:令第八十八师确保龙陵东南既得据点;以第八十七师控制于黄草坝及其西南公路两侧高地,第六军新三十九师两个团及第七十一军搜索营担负其右翼警戒;同时令第二军军部及其第七十六师主力位于蚌渺附近,协同第八十七师侧击龙陵东犯之敌。{47}
  这时,钟彬已奉命去松山指挥,第七十一军副军长陈明仁全权负责所属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及配属部队的指挥。{48}在陈明仁严督下,第八十七师依托黄草坝西南公路两侧高地拼死抵抗。第七十六师第二二七团亦急赴增援长岭岗以东回头坡、空树坡方面。
  自六月二十一日至二十六日,日军不断倾注全力,向我公路正面,以及空树坡、回头坡阵地结合部与锁钥部猛烈攻击。在日军军需班当差的松山大垭口村小伙子李宝林,因为久与日军厮混懂得一些日本话,他记得二十一日中午沿公路进攻的日军约有七八百人,由三辆坦克(实为装甲车)开路,四门山炮殿后,一路狂呼着“打开通路,杀回松山”的口号前进。刚到深沟,即遭到远征军截击,双方展开激烈厮杀。{49}敌我双方反复肉搏,炮声、机枪声、白刃战厮杀声轰天震地,惨烈异常。
  陈明仁感到,日军的这次攻击显得异常疯狂。
  据战场上虏获的日军第五十六师团于六月二十六日深夜下达的第二一七号作战命令,松山祐三将这次攻击命名为“蚌渺会战”,称:
  “一、此次蚌渺会战系对敌第十一集团军主力决战;
  “二、兵团以举全力获此一战之决胜,一举解决今后之作战。各队应觉悟,蚌渺会战之胜败,攸关兵团之存亡,务竭死力向胜利之途迈进;
  “三、松井部队代表龙兵团(第五十六师团代字)之命运,应于敌主力集结之前,迅速击灭当前之敌。”{50}
  总之,松山祐三这次是不惜孤注一掷,冀望第五十六师团生死存亡于所谓“蚌渺会战”。为此,他从芒市亲临龙陵督战,并且在作战命令最后一条特别注明“余在龙陵”,令全线日军压力顿增。而远征军已毫无退路,只能在此战求得决定性胜利,可以说成败利钝,在此一举,所以战斗惨烈自不待言。然而,在战后日本防卫厅战史室编撰的公刊战史中,对此次攻击却有些一笔带过,究其原因,不过是遮掩失败之羞。
  在这次战斗中,第八十七师经受了严重考验。据日本公刊战史,当时第一一三联队长松井秀治突然感到面对的远征军变了样,“第八十七师抵抗尤为顽强,其逆袭极其执拗”。{51}六月十六日的败退是由第八十七师而起的,此后师长张绍勋一直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知耻而后勇,第八十七师此刻焕发士气顽强奋战,确有挽回部队声誉的因素。
  说起来,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及反攻前被调往腾冲方向的第三十六师,可谓中国军队最早投入抗战的中央军主力部队,且彼此有着“血缘”关系: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前身是原卫戍南京的中央警卫军第一、第二师,第三十六师则源自这两师的补充团。一九三四年,在由德国陆军参谋总长汉斯·冯·赛克特将军指导的中国国防军改造中,这三个师是最早一批按德国模式装备训练的整编师,即大名鼎鼎的“德械师”。{52}早在一九三二年上海“一·二八”事变中,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即编为第五军,与蔡廷锴、蒋光鼐指挥的第十九路军并肩投入对日作战。全面抗战爆发后,这三个师又率先在淞沪对日军发起攻势作战,与后续部队一道苦战三个月,粉碎了日军“三月亡华”的梦想。其后退至南京,又进行了惨烈的南京保卫战,部队伤亡惨重,溃兵多死于日军南京大屠杀。此后,蒋介石命令重建了这三个嫡系师,将第三十六师师长宋希濂提升为统领这三个师的第七十一军军长,后在武汉会战之富金山、沙窝战役中曾挫败日军。作为一支有着特殊出身和战斗经历的部队,第七十一军没有理由缺乏骨气和血性,否则,如何面对惨死于南京的本军数万将士之鲜血!
  另一支异常英勇的部队,是由第八军副军长李弥亲率逐次抵达的荣誉第一师(荣一团及荣二团第一、二营)。六月二十五日,长岭岗阵地接合部被敌突破,第十一集团军总部勐冒街受敌威胁。危急关头,作为远征军总预备队的荣一师,奉卫立煌之命紧急赶赴增援,立即投入战斗。率先到达战场的荣一团在团长周开成指挥下,二十五日午前以第三营(营长胡开俊)首先攻占香菇岭,次日凌晨以第一营(营长陈其国)再夺回头坡,顿时扭转了战场态势。据钟彬回忆,该师“以其慷慨负责、勇敢牺牲之精神,先后予进击之敌以重大打击”!{53}当时,“荣一师在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之间投入作战,并未归第七十一军指挥,但其协同精神,与第七十一军隶属部队无异,抑有过之”。{54}在国民党军中,这支由抗日战场负过伤的老兵组建的“荣誉之师”声誉很高,此番钟彬亲身体会,为此感动敬佩不已。
  六月二十六日午后,第五十六师团参谋长川道富士雄大佐带着师团作战主任参谋永井清雄中佐来到松井联队本部,视察敌情和地形。当川道大佐从望远镜里看到远征军在黄草坝两侧及纵深方向的地形和兵力部署后,意识到攻势已难有更大作为,师团制定的所谓“蚌渺会战”已面临破产。为面子考虑,他要求松井排除万难攻占公路右侧的最高峰阵地(五二五五高地),以表明随后日军的撤退是在有利条件下主动实施的,而后留下永井参谋接替田口参谋协助松井指挥,自己带田口参谋匆匆返回芒市向师团长汇报。{55}
  日军作战的一个特点,就是经常发起这种“面子战”,尤其是当遭受我军重创或攻击受挫时,这种赌气争强式的“报复战术”一再出现,几成规律。这一行为固然有挽回士气的考虑,但不如说是一种不计作战目的、无谋的匹夫之勇,它只能从日本人的民族性格中寻找答案。在华北战场,八路军曾多次利用这一规律,创造在同一地点多次重创日军的经典战例,比如晋察冀军区一分区司令员杨成武指挥的击毙日军“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中将的黄土岭之战,{56}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指挥的两次七亘村伏击战。士兵训练有素,军官骄狂,战术僵化,重复犯同样的错误,“记吃不记打”,这让远征军指挥员增强了战胜愚蠢敌人的信心。
  六月二十七日,松井联队全力向黄草坝南方、公路右侧的五二五五高地冲击,但在我第八十七师第二六○团顽强抗击下停滞于半山腰。第五十六师团不得不命令从腾冲紧急抽调而来的宫原大队(第一四八联队第三大队){57}和正在进攻长岭岗高地的藤木部队主力,增援松井联队。同时,令正在攻击达摩山的奥仲部队掩护松井部队侧背。当日,第五十六师团接到通电,获悉日本大本营参谋总长东条英机上奏缅甸方面军情况时,天皇裕仁对第五十六师团的“英勇奋战”赐语嘉奖,遂马上向一线部队传达,给屡遭挫败的日军打气。{58}
  二十八日晨,满山浓雾。松井部队在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于上午十时勉强攻占了五二五五高地{59}——第八十七师师长张绍勋就是在此刻自杀的,这个时机选择得太冤枉了,因为这时日军已是强弩之末。而且,我荣一师后续兵力荣二团两个营也到达战场。第八军副军长李弥本想让该团接替荣一团战斗,让荣一团略作休整。但荣一团团长周开成表示,本团第三、第一营均已立功,希望再给第二营一个立功机会。得到李弥支持后,又指挥第二营(营长伍子敬)从第八十七师左侧向空树坡猛烈攻击。{60}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也坐不住了,亲临一线指挥,令第八十七师、第八十八师、第七十六师及荣一师各出动一个团转入攻势。{61}在芒市的第五十六师团长松山祐三听了返回的川道参谋长的汇报后,半晌无语。“知道步兵战斗力已达极限,遂决意停止攻击,命令各部队秘密与敌脱离,返回龙陵”。{62}
  七月二日夜,松井秀治沮丧地率日军悄然撤出阵地返回龙陵。经清点部队伤亡惨重,有的中队已减员至不到二十余人。{63}那一刻,松井已经预感到,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挽救松山的“火中之子”——拉孟守备队了。
  由于远征军极需整补,于是暂停攻击,在龙陵外围与日军形成对峙。
  而此时,已经与日军在松山鏖战月余的疲惫之师——新二十八师官兵,并不了解发生在三十公里外的这一惊险战事。



  就在松山日军于八月三十日发出求救哀鸣当日,还真的有人在为解救他们而积极努力。
  此人即是辻政信,是刚从“中国派遣军”调至缅甸方面军第三十三军的高级参谋。日本军部调他来的目的,是为了挽救滇缅战场的败局。这个人,职务一直是参谋,军衔不过为大佐,但其在日军中的知名度几乎不亚于参谋总长和陆军大臣。这位辻政信大佐的“杰作”有哪些呢?诺门罕战役、进攻新加坡、攻占菲律宾、瓜达卡纳尔战役,再就是即将开始的这次“断作战”。上述战役,几乎是日军发动战争以来最重要的战事,作战方案都出自辻政信之手,其在日军中地位可见一斑。然而在这些战役中,诺门罕战役、瓜岛战役、“断作战”都是日本战史上经典的败仗;而日军攻陷新加坡、菲律宾是因为战争初期的英美军较软弱。就凭这些“作品”竟然浪得虚名,实在令人费解。
  这个人突出的特点是工于心计,喜欢做秀,性情残忍,毫无信仰,尤善投机钻营。他一九○二年出生于日本石川县江沼郡一个经营烧炭业家庭,从小顽劣,小学老师断言他怎么努力也进不了中学。深受刺激后发愤学习,先后以首席(第一名)成绩毕业于名古屋陆军幼年学校、中央陆军幼年学校。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三十六期毕业时,他又是首席,得到过日本天皇御赐的军刀,是响当当的“军刀组”。{64}陆军大学第四十三期毕业时,又名列第三名优等生。从陆大毕业不到三个月,即被任命为第九师团中队长,参加了日军进攻上海的第一次淞沪战役,并在战斗中负伤。这个履历,使其进入军界后一直笼罩着一圈光环,备受吹捧,先后在关东军、大本营陆军参谋本部、“华北派遣军”、第二十五军、第十一军、“中国派遣军”任参谋,在关东军时期即被任参谋长的东条英机视为心腹。一九四四年七月东条内阁垮台,失去了靠山,被调至缅甸方面军第三十三军任参谋(作战课长)。
  此人谋战能力一般,但常有独出心裁的举止:在关东军参谋部第三课(负责政策)任参谋时,曾花十万大洋给张作霖办风光大葬,以消除关东军谋杀张带来的负面政治影响;在诺门罕战场,他乘一架侦察机突然在前线降落,转身就飞走了,但留下了英勇的名声;在上海,他以中队长身份训斥一个用军车搭载酒店女老板的佐级军官,致使对方羞愧自杀;在南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他看到高级军官在暑天扇扇子,便撕碎递给自己的扇子,斥责值班者败坏军风纪,让很多将官都羞惭得红着脸悄悄收起了扇子。{65}出任第三十三军参谋不久,他就在战场上动手打一个发高烧的伤兵的耳光,训斥对方是胆小鬼;又声称他曾击毙一名跳伞下来抵抗的盟军飞行员,并将其肉用盐腌制后带头吃掉;{66}看到阵地上一位远征军阵亡士兵身上的笔记本里写着“誓死战斗到底”的誓言,又命令将其厚葬……这些“做秀式”的举动不胜枚举,特别吸引当时日本所谓“知识界”的人,将其视为军界有头脑的明星人物。尽管也有人对其不以为然,比如号称“马来之虎”的日军第二十五军司令官山下奉文中将,曾评价说:“辻之人欲望强烈,奸诈狡猾,是个善于耍小才的人,非国家有用之大才。”但在随大流成风、缺乏有主见者的日本,他这种标新立异、哗众取宠的举止,还是蒙骗了很多人,给人以“有思想”的感觉。
  这位有“思想”、有“风骨”的人,战败后害怕盟军对其残杀英国飞行员、强迫美菲战俘“死亡行军”及在新加坡屠杀四万名华侨的罪行(载入新加坡中学教材)进行追查,先是扮成和尚在泰国、越南潜伏。后又利用蒋介石对共产党的仇恨,投靠蒋介石,混迹于国民党军统局和国防部第二厅(情报),为蒋介石打内战出谋划策。在蒋庇护下,一九四八年他化装为一般遣返军人回国。马上又投靠了美国间谍组织,在CIC(盟军总对敌情报局)、CIA(美国中央情报局)双重领导下,对新中国和东南亚进行谍报活动。有此后台为依仗,看到追查其罪责的政治气候已经改变,他开始跳出来写书大肆吹嘘个人经历,先后出版《潜行三千里》、《泰国和中国秘密活动记》、《十五对一》、《瓜达卡纳尔》、《诺门罕》等畅销书,书中极力推卸个人责任,博取日本旧军人的同情。一九五一年,他的年收入就高达三百五十万日元,可谓名利双收。利用这种明星效应,他在一九五二年当选为日本众议院候补议员,一九五九年又当选为参议院议员。
  一九六一年四月,他以旅行为由去了泰国、老挝进行间谍活动,不久即失踪。有消息说,他因阻挠当地的民族运动而被老挝人民解放军以间谍罪处死。后来,日本有人撰文说,他去那里的真正目的,是寻找当年日军掠夺埋藏起来的黄金。
  总之,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在一九四四年七月来到滇缅战场,酝酿制定了所谓“断作战”计划,企图挽救被远征军围困的滇西日军。{67}辻政信曾言,他将此次作战命名为“断”含义有二:其一,是通过此战切断中国远征军与中国驻印军打通滇缅公路而会师的企图;其二,日本俗语有“断然行事,鬼神避之”之说,有讨口彩借老天庇佑的意思。
  八月三十日,辻政信大佐在芒市起草下达了“第三十三军攻势命令”,要旨为:
  一、拉孟、腾越、平戛各守备队面对优势之敌的长期猛攻,仍孤军死守阵地。又,龙陵守备队自八月中旬以来,正遭受来自拉孟、平戛之敌的重压;
  二、军决定迅速击破龙陵周围之敌,前出到怒江一线,首先救出拉孟守备队,继而营救腾越、平戛守备队……
  为此,除了原有的第五十六师团外,还将曾在瓜达卡纳尔岛遭美军重创、刚转隶到缅甸方面军的第二师团{68}调了过来,再加上第四十九师团的一部为预备队,拼凑出约十五个步兵大队及部分炮兵,共计约两万兵力,开始在芒市集结。
  辻政信要求:九月三日拂晓攻势开始。{69}
  但问题在于,正在远征军攻击下苟延残喘的拉孟、腾冲、平戛守军,能坚持到这个日子吗?
  第五十六师团长松山祐三对此心知肚明,连日来不断收到松山、腾冲的告急电报,让其焦头烂额。而迟迟不能到达战场的第二师团,更是让他恼火。他感到,按辻政信的作战计划,等第二师团到达后再行并肩发起攻势,肯定为时已晚。况且第二师团是以支援的立场来参战的,而第五十六师团是急于“从火中救出爱子”而作战,此时与其说需要兵力,不如说更需要“感情”投入和把握战机。他深信,像营救拉孟、腾越这样困难的作战,没有“血缘关系”的部队是办不到的。
  于是,在“断作战”未提出前,松山祐三向第三十三军提出强烈意见,要求第五十六师团率先投入作战,先解龙陵之围,然后贯穿突破到松山;待第二师团到达后,尾随在后面扫荡残敌就是了。但是,第三十三军担心第五十六师团孤军作战,救援不成反陷进去被吃掉,一直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仍令其研究与第二师团并肩作战的攻势要领。{70}
  自七月初挫败龙陵日军第一次攻势后,远征军第十一集团军很快转入对龙陵的攻势作战,逐渐又将日军压迫回龙陵城内。至八月中旬,已突破日军复廓阵地,与日军在城内进行激烈巷战,逐渐将日军逼至城南。此时,日军在龙陵的守军为第五十三师团增强的步兵第一一九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野中正进少佐)、第二师团增强的第二十九联队第二大队(大队长藤木隆太郎大尉)、第五十六师团第一一三联队及第一四八联队残部、工兵第五十六联队主力,此外还有第二野战医院部分伤兵,总计兵力约二千五百人。以工兵第五十六联队长小室钟太郎中佐为守备队长。{71}八月二十三日傍晚,小室钟太郎向第五十六师团发去电报,称:“龙陵连日来日夜遭受优势之敌空、地协同猛攻,即使奋战,也只能再坚持两天。”{72}
  这位据守龙陵的小室中佐,{73}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工兵科(陆士三十二期),后留校任教官。一九三三年夏曾在诺门罕清理战场,为上万名阵亡日军收尸,关东军此战之惨败给其心理留下了浓重阴影。他本是第五十六师团所属的工兵联队长,松山阵地即为他所设计,搞搞工兵本行还可以,只是因军阶最高才被委任担负了龙陵城防之责;而龙陵的“大杂烩”部队来自三个师团,多数不是自己的部下,对逼迫他们死战他缺乏信心。自第一次反攻失利后,第五十六师团主力撤到了芒市,奉命留守龙陵的日军都感到是被赤裸裸地抛弃了,小室钟太郎在官兵的目光中感到了巨大的压力。{74}
  松山祐三接到小室钟太郎八月二十三日的告急电报后,再也坐不住了,断然决定率先出击。意识到事态严重的第三十三军这时批准了第五十六师团的要求。二十四日夜,松山祐三命令宫原大队(第一四八联队第三大队)率先从芒市出发,疾进龙陵,入列龙陵守备队长小室钟太郎的指挥下,并要求小室要想尽一切办法在军主力到达前,确保龙陵。{75}
  八月二十六日夜,第五十六师团主力今冈联队、松井联队(配属猪濑大队)等部沿滇缅公路,向龙陵东南外围攻击前进。不久,第三十三军令赶到的第二师团也从左翼投入作战。{76}远征军第十一集团军调整部署,对进攻之敌展开了坚决抵抗。同时,蒋介石已亲自电令第五军军长杜聿明,命其将一直未动用的“王牌”——机械化部队第二○○师(师长高吉人)从昆明用汽车输送至保山,欲倾全力与日军在龙陵展开总决战。{77}
  至九月八日晨,日军仍在龙陵外围与远征军激战。这时,第一一三联队长松井秀治从第五十六师团得到了拉孟守备队全军覆灭的消息,虽然事先已有思想准备,接到通报后,还是痛哭流涕。{78}
  一周后的九月十四日,再次传来腾越守备队全军覆灭的消息。当日黄昏,第三十三军司令官本多政材中将在龙陵西南张金山高地长叹一声:“活到现在还没有尝到过如此悲痛的滋味……”怆然决定撤兵。十五日中午,命令第五十六师团于当夜隐匿企图脱离远征军后撤至芒市,去营救被我第二军围困的平戛守备队;第二师团在龙陵断后,一并指挥龙陵守备队,确保龙陵南方高地线,尽量谋求坚持为前者赢得时间。{79}
  然而,在我第十一集团军强大攻势压力下,龙陵守备队长小室钟太郎决心按照“确保龙陵南方高地线”的命令要旨,放弃龙陵城区阵地,将指挥部从龙陵中学后撤至两公里外的伏龙寺。这一决定立刻遭到第二师团的指责。第二师团师团长冈崎清三郎中将认为,如果龙陵守备队放弃城区,就难以达成坚持的目的,所以必须死守;但让小室钟太郎愤怒的是,再次被抛弃的龙陵守军已为绝望感所笼罩,而第二师团一味为自己考虑,连个参谋都不愿意派来,他已很难强令部队苦战。大难来临之际,素来铁板一块的日军部队间也出现了裂痕。
  这时,第三十三军参谋辻政信“发飙”了,大骂要对胆敢抗命的小室交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并于十七日从芒市派出了宪兵队来监督执行军法。小室钟太郎痛苦地收回成命,然而已是万念俱灰。十八日,他给第五十六师团发去了“认罪电”,在远征军猛烈的炮击中,他换了一身新军服,心境凄凉地冒着细雨坐在战壕外的平地上,用军刀捅入自己的腹部,在痛苦抽搐中命令副官土生甚吾大尉为“介错”(日本武士剖腹时指定的助手),用军刀砍断了自己的脖子。{80}小室钟太郎选用这种残酷方式自杀,与其说是明志,不如说是抗议,然而此时的日本军人只有这点自由了。说一点题外话吧——
  日本人信仰泛神,东瀛岛国“神社”遍布,泛神而生活化,就带着浓重的迷信色彩。在第五十六师团很多活下来的老兵的“战记”和回忆录中,一九四四年绵绵秋雨中的龙陵阴气森森,被死亡气息所笼罩,这感觉甚至在几十年之后仍弥漫在他们的记忆中。这是有点来由的。
  查阅松山战役资料,“松山祐三”、“松井秀治”这两个名字曾让笔者心感奇异:他们要么姓“松山”,要么姓氏中挂一个“松”字,莫非命定要在松山遭此一劫?如果读者感到牵强附会,那么不妨再说一个细节:日军第五十六师团代字为“龙”,又称“龙兵团”;而他们的惨败之地恰好就是“龙陵”——龙的坟墓。简直是一语成谶!龙陵因自古多地震、暴雨灾害,在县城西南山上建一古刹“伏龙寺”而得名,日军第五十六师团侵占龙陵后马上觉得晦气,于是将伏龙寺易名为“云龙寺”。这些诡异而不祥的巧合,当年的日军官兵也注意到了,经常在暗中嘀咕——他们的部队一九四○年在日本九州被命名为“龙”,此后四年时间漂洋数万里的“浩荡进军”,居然是一步步地走向自己的坟墓!而“伏龙寺”,正是日军在龙陵最后的阵地和指挥所。甚至,日本公刊战史也记述龙陵为第五十六师团“宿命之地”。{81}(解放军文艺2011年第1期)
做拯救民族文化的细节工作,我快乐。

发帖
189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2-10-19
 细说起来,逼死小室钟太郎,已是辻政信进入缅甸战场以来,直接逼死的第二个守备队长了。两周前的八月四日,第五十六师团步兵团长水上源藏少将在密支那饮弹自毙,也是因辻政信所致。当时,因远征军反攻牵制,兵力窘迫的第五十六师团仅让水上源藏少将带了一个步兵小队及炮兵、工兵各一个中队去增援密支那,{82}自然受到密支那原守备队长、第十八师团第一一四联队长丸山房安大佐的漠视,无法实施实质性的指挥。面对中美联军的强大攻势,水上源藏深知战局已无任何希望。这时,辻政信亲自起草了一份直接针对水上个人的第三十三军命令电:“……二、水上少将要死守密支那。”日本公刊战史披露,这份电报不提“水上部队”,而是命令“水上少将”个人死守,实属日本陆军史上没有先例、异乎寻常的命令。起初有的参谋以为是笔误,要订正,但是辻政信拒绝修改,且像演员一般“簌簌落泪”,把周围的人都搞懵了。第五十六师团长松山祐三闻听此命令,看到自己的部下被如此对待,授意参谋长川道大佐向第三十三军提出抗议,但因水上源藏此时已由第三十三军直接指挥,这个抗议不但无效,而且也被视为抗命的“越轨”行为。{83}

  这些人哪里能窥破辻政信内心的隐秘呢,此举不过是以一个少将的自杀来挽回惨败日军的所谓“名节”,也给自己个人身上涂抹一点特殊的光彩。按说,密支那为第十八师团防区,在此自杀的应该是该部所属的第一四八联队长丸山房安,而非赶来增援的友军第五十六师团步兵团长水上源藏。但是,这里又显示出辻政信窥察人心的精明之处:丸山房安素有缺乏廉耻心的“赖皮”之名,并不容易逼令就范;而水上源藏则是号称有古武士之风的“义人”,容易被忽悠。{84}水上源藏少将一死,残余日军就可以在早已丧失信心的第一一四联队长丸山房安大佐带领下逃跑了,对外当然还可以宣传为“全员玉碎”。能捞到这个名声,几乎是惨败后的日军唯一的精神安慰,辻政信对日本军部首脑的心理比任何人都明白……

  以营救拉孟、腾越两个守备队为主要目的的“断作战”,至此已毫无意义。此时,日军在滇西全部兵力为二万一千人,其中病、伤、亡者已逾七千二百人。{85}

  十月二十九日拂晓,中国远征军各部在炮兵、空军协同配合下向龙陵守敌发起第三次总攻。十一月一日,远征军各攻击部队向中央合围,一举攻占日军在城中的核心据点观音寺,次日占据城西制高点。日军残部在远征军三面合围下,于十一月二日晚沿滇缅公路向芒市溃逃。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三日晨,远征军收复龙陵。

  这时,贯于逼人“玉碎”的高参辻政信开始为个人后路谋算。几天后,他在败退到缅甸途中悄悄写了一封密信,里面夹了一张自己在南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任职时去浙江奉化溪口镇祭奠蒋介石母亲的照片,找来被俘的远征军司令长官部谍报参谋恩义章中尉,让他捎信给卫立煌,请卫立煌转交蒋介石。一年后日本投降,时在泰国的辻政信被英军列为战犯通缉,他假扮成和尚,化名为青木宪信,为逃避英军抓捕逃至越南,与重庆军统局的派出机构取得联系。{86}不久,他得到军统局局长戴笠的密电,要他去重庆面谈。闻讯后,辻政信欣喜若狂……

注释:

  ①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九十九页。

  ②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云南大学出版社一九九四年六月第一版,第九十二页。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一页。

  ③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九十二页。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二页。《陆军第八十七师滇西战斗详报》(续),保山地区史志文辑抗日战争专辑之四,第一六四页。

  ④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二页。

  ⑤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三页。

  ⑥ 宋希濂六月十七日致远征军司令长官部电。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丛刊《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下,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江苏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第一版,第一五一三页。另据资料,第十一集团军应编驮马大队五个,实编三个(一千五百匹),请美军兽医协助保育,为远征军兵站主要输力。军政部拨交总监部十八个运输兵团,因种种原因逃逸死亡大半。后以九个团并为四个团。第十一分监部在保山、漕涧等处囤粮三万八千包,囤弹十五个基数。见《抗日战争龙陵纪事》,政协云南省龙陵县委员会编,龙陵县文史资料选辑(四)龙陵抗战续集,二○○四年十月印,第六十九页。

  ⑦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二页。

  ⑧ 转引自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十一三页。

  ⑨ 转引自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十一三页。

  ⑩ 胡薛军:《反攻滇缅路的龙陵战役》,黄埔军校网“远征军文史馆”文章,http://www.hoplite.cn/templates/yzjwsg0013.html。

  {11} 熊新民:《连战皆捷的滇西反攻战》,见中国文史出版社《远征印缅抗战——原国民党将领抗日战争亲历记》,第三九○页。

  {12}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一页。

  {13} 档案原件因印刷问题漏字,有的资料记做“平戛”。

  {14} 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丛刊《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下,第一五一二页。

  {15} 自清政府开通电报业务至民国时期,因发报以字论价比较昂贵,遂采用以十二地支代月;以三十组共一百零六个韵目字代日(军方应用时有两个特例:三十日按规定该用韵目字“陷”,但因于军队不吉利,便以“卅”字代替;又以“世”或“引”代三十一日,因“世”字大致为“卅一”两字合写,用“引”字则因其很像阿拉伯数字三十一);以十二天干计时辰。仅用三个字即可大致表示准确时间。如“巳蒸申”,即为六月十日申时。

  {16}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一页。

  {17} 不少撰述资料说到远征军第一次攻击龙陵,都认为第七十一军已攻占龙陵,但反被日军援兵包围,是中了日军的“空城计”。这个说法,显然有为第七十一军辩护的色彩,似乎该部因攻占龙陵而陷入日军合围之预谋。事实上,第七十一军始终未完全占领龙陵,龙陵核心阵地仍有日军坚守,并非“空城”;日军随后的增援为应急处置,而非事先预谋。再则,这个说法也误读了“空城计”原义。

  {18} 第七十一军围攻龙陵功亏一篑,很大原因在于邦乃渡轻易失守,致使腾冲方向增援日军迅速进入龙陵解围。据资料,邦乃由第二六一团第一营第三连据守。邦乃距腾龙桥约五里,日军未过桥前,曾有群众向该连连长报告:“有大量日军向龙陵开来。”该连长不信。第二次又有人报告:“敌人已渡江向邦乃来了。”该连长仍不信。在该连吃饭时,第三次有人来报告:“敌人离这里很近了!”该连长还是不信。有一名中尉排长警惕性较高,连忙吹哨下令第一排进入阵地。第一排尚未出屋,日军已端着刺刀冲入。两排人遂成为日军砧上之肉,悉被歼灭牺牲。随后,位于其后方大松园的第一营在不知敌情、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被日军击溃。按说,第二六一团第一营第三连失守邦乃责任非常严重。然而奇怪的是,在七月中旬,第十一集团军进行整肃,对腾龙桥失守事件交军事法庭审判,第三连连长罗某却未获死罪。因为罗某提供了一份详实的作战记录,将何时发现敌情向营长报告,何时丢掉排哨、连哨,以及三次请求援兵和营长派来援兵的时间都有详细记录。因此,法庭认定责任不全由连长一人负责,从而未判罗某死刑。真相到底如何,现有资料记载相互矛盾,已不可考。参见赵铣:《龙陵反攻战史事珍片》;屠伯豪(口述)张组成(整理):《千军奋勇驱邪恶 我血亦染龙陵土》,龙陵县文史资料选辑(一),政协龙陵县委员会编,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印制,第八十五页、第九十七页。

  {19} 六月八日,第八十七师先派出第二五九团第三营一个加强连担负破坏腾龙桥任务,该连报告:腾龙桥及大硝河共有桥梁三座,除木桥一座予以彻底破坏外,其余均为铁链、木石之坚固桥梁,无法破坏。第八十七师又令第二六一团派出第一营及师工兵连前往破坏。但该营因缺乏炸药,故一面请求炸药,并要求空军轰炸,一面准备汽油、棉花、稻草等物焚烧,最终未达成破坏效果。见《抗日战争龙陵纪事》,政协云南省龙陵县委员会编,龙陵县文史资料选辑(四)龙陵抗战续集,二○○四年十月印,第八十二页。

  {20}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四页。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四页。

  {21} 据云,英国官方战史曾盛赞日军第五十六师团长松山祐三善于发挥内线作战之长处,能使小部队独立作战,中国军队则动作迟缓。黄仁宇:《从大历史的角度读蒋介石日记》,九州出版社二○○八年一月第一版,第二八四页。

  {22} 美国出版战史《中国—缅甸—印度:史迪威顾问团》,转引自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一四页。

  {23} 由第五十六师团参谋永井清雄中佐指挥的第五十三师团步兵第一一九九联队第一大队(野中大队)的两个步兵中队,在上街附近临时编成,在击破远征军第九师营救出日军上街守备队后,又转进西北增援龙陵,从背后攻击龙陵东北部的勐林坡。见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五页。

  {24}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八页。李宝林(口述)段润昌(整理):《我被迫参加日本军队的经过》,龙陵县文史资料选辑(一),政协龙陵县委员会编,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印制,第一六四页。

  {25} 指第八军。事实上后来卫立煌已下令第八军副军长李弥率荣一师一部(荣一团及荣二团第一、二营),于六月二十五日赶来增援。

  {26} 美国出版战史《中国—缅甸—印度:史迪威顾问团》,转引自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一四页。

  {27} 《文史春秋》杂志二○○五年第十一期文章《抗日名将陈明仁的戎马一生》,于冠礼撰文。

  {28}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四页。

  {29}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五页。

  {30} 六月二十日至二十五日,远征军司令长官部曾三次传达蒋介石电令,追查放弃龙陵系何人下令。详见张组成:《龙陵抗日战争综述》,龙陵县文史资料选辑(一),政协龙陵县委员会编,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印制,第二十三页。

  {31} 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丛刊《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下,第一五一五页。

  {32} 《文史春秋》杂志二○○五年第十一期文章《抗日名将陈明仁的戎马一生》,于冠礼撰文。

  {33} 据卫立煌六月十七日抄电。见《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军事(四),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江苏古籍出版社一九九八年四月第一版,第四一八页。

  {34}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一页、六十七页。

  {35} 卫道然:《卫立煌将军》,第一二九页。张组成:《龙陵抗日战争综述》,龙陵县文史资料选辑(一),政协龙陵县委员会编,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印制,第二十三页。

  {36} 据军令部长徐永昌六月二十一日日记:“三时半会报,提出史迪威请示裁治龙陵失守之责任者。敬之(何应钦)办法仅令前方速行收复而已。”徐永昌评论说:“此诚空言,无补遗笑外人。”见《徐永昌日记》(第七册),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一九九一年出版,第三四三页。

  {37} 萧慧麟编著:《萧毅肃将军轶事》,香港书香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二○○五年版,第八十页。宋希濂在其《鹰犬将军——宋希濂自述》(原国民党军政人物丛书,中国文史出版社一九八六年七月第一版)中,对自己突然离开前线去陆大受训一事,作如此解释:“……及至松山克复,炮兵部队陆续开到,补给亦源源而来,方期一举歼敌之计,突奉军委会命令,调我去重庆陆军大学将官班受训……不料到了重庆晋见蒋委员长时,他第一句话就问我:‘前方正打得很紧,你为什么来了呢?’我答是奉委员长命令来受训的。蒋闻之愕然,半晌不语,随后说:‘既然来了,就去受训再说。’我这才恍然大悟,我之调训,并非委员长之意。事后查悉系萧毅肃捣的鬼。萧时任远征军长官部参谋长,曾为武器分配与反攻部署等问题和我发生过争执,加上他喜欢人送礼,我不买账,遂挟私报复,利用其在军令部一些同学的关系,偷偷将我的名字列入(共有七八十人)。”见该书第一八五页。这里有两点很耐人寻味:其一,以萧毅肃个人之职权能力,敢将一位集团军总司令从战局吃紧的火线调离吗?其二,如确是蒋亲自下令调宋,他见了宋后的故作愕然状,确系演技不俗——成功转移了怨愤。

  {38}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七页。

  {39} 方国瑜:《抗日战争滇西战事篇》,九十三页。

  {40}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七页。

  {41} 邓贤:《落日》第七章“同仇敌忾”,国防大学出版社,一九九六年五月第一版,第一九一至一九二页。

  {42}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三页。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五页。吴致皋:《滇西作战实录》(影印本),第四十八页。

  {43}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五页。

  {44}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六页。郭汝瑰、黄玉章主编:《中国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作战记》下册,第一三○三页。

  {45}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六页。

  {46} 据蒋介石、卫立煌六月二十二日往来电报。见《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二编军事(四),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江苏古籍出版社一九九八年四月第一版,第四一九至四二○页。

  {47}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七页。吴致皋:《滇西作战实录》(影印本),第八十二页。

  {48}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九页。

  {49} 李宝林(口述)段润昌(整理):《我被迫参加日本军队的经过》,龙陵县文史资料选辑(一),政协龙陵县委员会编,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印制,第一六五页。

  {50}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八页、第八十四页。两处关于此命令下达日期有十六日、二十六日之别,联系战局进展判断应为二十六日。

  {51}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七页。

  {52} 滕昕云:《铁血军魂——抗战前期之德式标准中央军暨淞沪会战评析》,台北真元堂有限公司(军事文粹社部),民国八十七年(一九九八年)六月第一版,第二十六页。

  {53}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八页。

  {54} 钟彬:《龙陵会战》,转引自陈祖樑主编《浴血怒江》,第六十九页。

  {55}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七页。

  {56} 阿部规秀率部进袭黄土岭,是为报复前一日在雁宿崖遭八路军伏击损失一个大队。参见日本防卫厅战史室《华北治安战》(上),第一四三页。

  {57} 据日方资料,第一四八联队第三大队(大队长宫原春树少佐),本系担负腾冲外围飞凤山防御任务的骨干兵力。六月二十七日,该大队被紧急抽调增援龙陵后,联队长臧重康美大佐不得不放弃飞凤山阵地而收缩腾冲防御兵力配置,这在相当程度上导致腾冲日军提前覆灭。载日本防卫厅研修所战史室战史丛书《云南战域陷落》,转引自张志芳主编:《东方诺曼底之战——滇西缅北战役》,北京燕山出版社二○○五年八月第一版,第三○二页。

  {58}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页。

  {59}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页。

  {60} 周开成《荣一师光复龙陵之战》,云南文史资料选辑第六十一辑《滇缅抗战亲历记》,云南人民出版社二○○五年七月第一版,第九十三页。

  {61} 吴致皋:《滇西作战实录》(影印本),第八十二页。

  {62}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八页。

  {63}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八页。

  {64} 按日军传统,陆军士官学校每届前六名优等毕业生,由天皇赏赐军刀,俗称“军刀组”。

  {65} 诸葛亮《将苑》卷二“将情”一节,有“为将之道……夏不操扇,雨不张盖,与众同也”之论。日军亦将此奉为治军之道。辻政信抬出这个来说事,即便是高级将领也拿他没办法。日本战败后,辻政信投靠重庆,在一次集会时看到国军高官清一色乘美式吉普车、打雨伞,马上断言这样的军队打不过共产党。

  {66} 战时任日本《朝日新闻》记者、报道班员的藤井重夫战后曾撰文提及此事。另,曾任日军第三十三军参谋长的片仓衷少将战后也证实此事。

  {67}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二五页。

  {68} 亦即九一八事变后率先攻占我国东北全境的关东军主力。

  {69}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二九至一三○页。

  {70}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四一页。

  {71}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三六至一三七页。

  {72}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三八页、第一四一页。

  {73} 很多国内撰述均误写作“小宝”、“八宝”,相信都是因昔日作战部队油印本资料中“室”与“宝”、“小”与“八”的相似,而造成笔误一直因袭下来,几乎没有研究者想到去找来日方资料进行比对。一九四一年曾在第九战区司令部参谋处编译股担任战史编纂工作、一九七四年著成《第二次中日战争史》的已故台湾历史学家吴相湘,曾在其自传作品《三生有幸》(中华书局二○○七年十月第一版)中不无自豪地说,他是自上世纪六十年代即去日本进入日本防卫厅研究所战史室,直接与战史室职员、昔日的日军“中国派遣军”参谋对中日战史做“互参式”研究的第一个中国人。

  {74}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五二页。

  {75}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三八页。

  {76}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四一至一四三页。

  {77} 据一九四四年八月二十三日蒋介石致杜聿明密电稿,见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丛刊《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下),江苏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八月第一版,第一五一六页。另据《徐永昌日记》九月十一日载,“第二二○师主力(九月)十三日以前可在龙陵附近集结完毕”。

  {78}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四八页。

  {79}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四七至一四八页。

  {80} [日]品野实:《中日拉孟决战揭秘——异国的鬼》,第六十六至六十七页。

  {81}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一八七页。

  {82} 第三十三军原命令水上源藏带去一个步兵大队为基干的主力。参见第二章注释⑨。

  {83}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六十八页。

  {84} [日]山田正行:《自我认同感与战争——关于战争期间滇西地区的心理历史研究》,昆仑出版社二○○四年七月第一版,第四十四至四十六页。

  {85} 中华民国史料丛稿译稿《缅甸作战》(下),第二一二页。

  {86} 据有的资料,辻政信先是与中华民国驻泰国曼谷的办事机构取得联系,表达出愿为军统局效力的意向,在中国方面同意后前往越南。

  《1944:松山战役笔记》,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出版,定价:39.00元。
做拯救民族文化的细节工作,我快乐。

发帖
189
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12-10-19
面对这样凶残的敌人,一个民族要高度警惕。
做拯救民族文化的细节工作,我快乐。
快速回复
限100 字节
如果您在写长篇帖子又不马上发表,建议存为草稿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