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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返回英国宿舍楼之际,夜幕早已悄然降临。十余小时的飞机旅程使我困顿不堪,兼之入关领取行李时又白白耗费了不少光景,我思量宿舍楼内不会再有多少学生。于彼时彼刻的我而言,许这般猜想正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我仍需提起两件沉重的行李走上四楼,我本不愿让外国人瞥见我力不从心的一面。楼梯转弯口,我依稀望见一个日本人模样的亚洲学生,因此惟能愈加真切地演绎一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男儿豪情,佯作漫不经心地拎着行李从那位疑似日本学生的身旁走过。耳闻着那位疑似日本学生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方松了口气,想到在钓鱼岛纷争愈演愈烈的当下,作为中国学生的自己到底没有在日本人面前留下任一丝、任一毫疲软倦懈、暗弱无能的意象,一股难以言状的满足感却不觉油然而生。 “秋,是你吗?”问话的人有一口地道的英语,我记得那是英国友人道格的声音。当我回眸之际,道格恰带着诧异的目光从我的身后走将上来,他显然无法猜透我缘何会蓦然爽朗一笑。我与道格寒暄已毕,道格也便极绅士风仪地替我分担了一个行李的重压,令我很是感念。方走了几步,道格便开门见山地道:“我最近也看中国的新闻,你们和日本到底打起来没有?”我伊始料想道格乃一位不折不扣的热血青年,所以道格才会有此颇为好奇的一问,答道:“没有,中国是有底线的,日本如果跨过底线,那么中国必定严惩不贷。” 然而我话音甫落,道格却耸耸肩、冷笑道:“那便是还没打喽?我看中国在钓鱼岛这件事上处处都跟着日本的节奏走,虽然与你说的一样总是和平至上、不断警告,但却一点刚性也没有,只能干等着吃亏。真不知道钓鱼岛是不是你们中国的东西。”我虽然有感于道格所言一席话的真挚,却毕竟不极喜欢他伪妄轻狂的口气,只皱眉答道:“当然是我们中国的钓鱼岛,否则谁会和小日本罗嗦?”我重新取回道格手中的拎包,开始有些嫌恶他冷嘲热讽的言语设计。 许是道格眼见我稍有些不悦的缘故,便索性将话锋一转,道:“钓鱼岛是中国的固有领土,我一直深信不疑;我只是觉得一味忍让示弱,自己的东西也像是送给了别人。”我应道:“其实中国也没怎么太忍让日本,只是并未开战罢了,你们西方媒体总会有些丑化中国姑息迁就、固步自封的嫌疑。”我这般回答,是因为我明白西方媒体对于中国抨击、责难的一贯态度,我甚至可以预见到道格必将从英国新闻中引经据典地睥睨中国解决钓鱼岛问题的收效甚微。 道格摇了摇头,颇有些暗笑我迂腐蠢禄的意味,他劝道:“你先放下手中的行李,我给你看条新闻怎样?”我仍坚信道格会向我展示一则西方媒体模棱两可的新闻评论,念及道格到底替我扛了行李,我也打心眼里同样珍视着与道格难能可贵的友情,我也就悻悻地止步,观阅起道格向我展示的手机资讯。许是因为我几近一日都在飞机上度过的缘故,道格向我展示的那则新闻,我却全然不知,新闻标题赫然写道:“中方邀请日方访华,遭到日方直接回绝!”。道格续道:“我没歪怪中国的息事宁人吧。如果钓鱼岛真是自家东西,世上哪有主人邀请小偷协商、和解的道理?依我看,钓鱼岛一定最终会是日本人的。”道格的一字一句分明传入我的耳际,百转愁肠的耻感瞬间充斥了我的心田,我宁愿宽容道格的言语尖酸,却愈加惭愧于中方现下仍对日方抱有无谓幻想。身为钓鱼岛主人的我们也许正如道格所说一般,已然奴颜婢膝地恳请着盗贼出身的日本从长计议、和平解决。于此被悍然摈弃的早已不止我们海外学生个人的颜面,试问我们长久赤诚感召、强烈诉求的国格和尊严又将何去何从?也许我可以伶牙俐齿地在道格面前宣称那是虚怀若谷的大国心胸,甚至可以满是一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姿态继续麻木不仁地审视一则国际新闻,但身为中国学生的我却已不应再自欺欺人地好高骛远、盲目乐观,我知道我们在钓鱼岛问题上并不主动、及至于仍在长久示弱。 也不知道又爬了多少层台阶,恍惚之间我方发现自己竟已到了宿舍房间的门口。细想想自己在宿舍楼梯上短短一行的见闻举措又是何其的荒谬可笑。也许在一个日本人面前彰显男儿魄力、不屈意志可以让日本人对中国学生多少刮目相看,但中国国家形象的庄重伟岸又怎生能凭空建立在吹枯拉朽的座谈和“雷声大、雨点小”的警告之上?也许西方媒体对于中国形象的丑化已是屡见不鲜的家常便饭,然而道格向我展示的那则国际新闻何尝又不是中方自己委曲求全的使然?也许钓鱼岛从来都是中国毋庸置疑的固有领土,缘何21世纪的我们却迷失了据理力争的胆略和誓死捍卫的雄心?掩上宿舍房门,心下宛然一段“物是人已非”的悲恸;仰望衣柜顶端,许我最终还要将两个行李箱先行抬到衣柜上面。咬咬牙、猛用力,再重的行李、再困苦的烦难都必将迎刃而解。今朝的我在日本人面前夸炫了实力,在英国人身旁寻求了援助,到头来却都是不必,自己的事情终究总应由自己解决,中国处理钓鱼岛问题更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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