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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陈毅仍然心直口快地表述着:“我们今天不要把毛主席神化。凡是把毛主席神化的人是别有用意的。……今天,在农业方面,有人想很快就跳到共产主义,刮共产风,犯了错误……就是毛主席也不能超过今天的时代去解决问题,否则就要犯错误。”
本文摘自《红墙知情录一》,作者:尹家民,出版社:当代中国出版社
20世纪50年代后期60年代初,“左”的思潮在中国大地不断蔓延,运动一个接着一个,还搞起了脱离实际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运动。陈毅的头脑也一度发热膨胀,跟着说了一些冒进的话。但当外交部院子里也筑起了小高炉冒烟炼铁的时候,他的头脑很快清醒起来。外交部不办外交,都去炼废铁;谁也不讲科学了,科学家被耻笑为不如泥腿子的“愚蠢”……陈毅实在看不下去,嘴也憋不住了。
1961年3月22日,在中南海紫光阁,由陈毅建议召开的戏曲编导工作座谈会上,他出语惊人:“我看到有些文章把古人骂得一塌糊涂,把李清照完全否定了。李清照当然有她的局限性,她不可能超过那个时代去解决问题。……有篇文章讲陶渊明,为什么当时不去和九江、鄱阳湖的起义军结合,却坐在那里喝酒,因此认为陶渊明的诗一无是处。……不仅历史上的人物都有缺点,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也都有缺点。毛主席从来没讲过他没有缺点。”
陈毅仍然心直口快地表述着:“我们今天不要把毛主席神化。凡是把毛主席神化的人是别有用意的。……今天,在农业方面,有人想很快就跳到共产主义,刮共产风,犯了错误……就是毛主席也不能超过今天的时代去解决问题,否则就要犯错误。”
许多听讲的人为陈毅的唱反调捏了一把汗。 好在毛泽东也觉察了“大跃进”和人民公社中的某些问题,在七千人大会上做了自我批评。毛泽东在讲话中多次引用了《史记》中的故事。他说: 司马迁说过:“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这几句话当中,所谓文王演周易,孔子作春秋,究竟有无其事,近人已有怀疑,我们可以不去理它,让专门家去解决吧,但是司马迁是相信有其事的。文王拘,仲尼厄,则确有其事。司马迁讲的这些事情,除左丘失明一例以外,都是指当时上级领导者对他们作了错误处理的。我们过去也错误地处理过一些干部,对这些人不论是全部处理错了的,或者是部分处理错了的,都应当按照具体情况,加以甄别和平反。但是,一般地说,这种错误处理,让他们下降,或者调动工作,对他们的革命意志总是一种锻炼,而且可以从人民群众中吸取许多新知识。我在这里申明,我不是提倡对干部、对同志、对任何人,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做出错误处理,像古代人拘文王,厄孔子,放逐屈原,去掉孙膑的膝盖骨那样。我不是提倡这样做,而是反对这样做的。我是说,人类社会的各个历史阶段,总是有这样处理错误的事实。在阶级社会,这样的事实多得很。 …… 从前有个项羽,叫做西楚霸王,他就不爱听别人的不同意见。他那里有个范增,给他出过些主意,可是项羽不听范增的话。另外一个人叫刘邦,就是汉高祖,他比较能够采取各种不同的意见。有个知识分子名叫郦食其,去见刘邦。初一报,说是读书人,孔夫子这一派的。回答说,现在军事时期,不见儒生。这个郦食其就发了火,他向管门房的人说,你给我滚进去报告,老子是高阳酒徒,不是儒生。管门房的人进去照样报告了一篇。好,请。请了进去,刘邦正在洗脚,连忙起来欢迎。郦食其因为刘邦不见儒生的事,心中还有火,批评了刘邦一顿。他说,你究竟要不要取天下,你为什么轻视长者!这时候,郦食其已经60多岁了,刘邦比他年轻,所以他自称长者。刘邦一听,向他道歉,立即采纳了郦食其夺取陈留县的意见。此事见《史记》郦生陆贾列传。刘邦是在封建时代被历史家称为“豁达大度,从谏如流”的英雄人物。刘邦同项羽打了好几年仗,结果刘邦胜了,项羽败了,不是偶然的。我们现在有些第一书记,连封建时代的刘邦都不如,倒有点像项羽。这些同志如果不改,最后要垮台的。不是有一出戏叫《霸王别姬》吗?这些同志如果总是不改,难免有一天要“别姬”就是了。
毛泽东所引用的这两则历史,虽然不是针对陈毅一人而言,而的确是针对党内特别是党的高级干部很普遍的一种倾向,就是党内缺乏民主,不敢讲真话。毛泽东所引的两则史话给陈毅留下了深刻印象。
陈毅认为他的所作所为符合毛泽东的思想。他在广州会议上的讲话鲜明地引用了毛泽东在七千人大会上的话:“你们要相信过去三年有时候我们是做蠢事呀!我们是很蠢的呀!”
1962年3月2日,全国科学家座谈会和全国后剧、歌剧、儿童剧创作座谈会同时在广州召开。小组会上,科学家、剧作家倾诉了几年来遭受“左”倾思潮迫害的痛苦;被“拔白旗”点名批判,乃至开除党籍遣送劳改的人数,竟占了与会代表的大部分!
陈毅听了又惊又怒,他在会上大声疾呼:
“10年8年还不能考验一个人,10年8年12年还不能鉴别一个人,共产党也太没有眼光了!……今天我们团结的人不是多了,而是太少了!科学家是我们的国宝!真正有几个能替我们解决问题的人,一个抵几百个!愚昧是个很大的敌人。帝国主义是个敌人,封建势力是个敌人,愚昧——几万万人没有知识、没有科学知识,也是很大的敌人。”
陈毅讲话还更深一层触及矛盾的实质,那就是某些党政领导干部缺乏民主作风。陈毅认识到问题很严重,很危险。他说:“我是心所谓危,不敢不言。我垂涕而道:这个作风不改,危险得很!……严重到大家不写文章,严重到大家不讲话,严重到大家只能讲好,这不是好的兆头。将来只能养成一片颂扬之声,危险得很呵!”
关于领导作风和领导方法的问题,陈毅在这次讲话中说到了“无为而治”。这四个字后来在“文革”成了陈毅的一大罪状。其实,他在讲话中道出了他很早就受到毛泽东启迪的心声:“在井冈山的时候,一个战斗的布置,我们大家参加,军事指挥员:军长、师长、团长,有时营长、连长都参加,我们(党代表)也参加。战斗一发生了,毛主席就说:‘我们走,你跟我来。让他们(军事指挥员)去指挥。我们在那里很麻烦,弄得指挥员很难下决心。你在那里,他要征求你同意,不征求你同意,独断专行,将来要受批评,打了败仗,说他目无党代表。要征求你的同意呢,商量来商量去,丧失时机,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当机立断,马上就进攻,或者是撤退,或者迂回,或者把预备力使用上去。避免多头指挥。实际上我们也没有实际作战的指挥经验,我们只抓作战计划,定下来就行了,以后就让他们有经验的人去搞。’——唉,我很长知识呵!因为我这个人,恰恰就是什么都要干涉,也是仿佛有那么个1965年9月29日,陈毅在北京中外记者招待会上。精神:把革命的一切都要包办完的。很多指挥员最恼火我,经毛主席这么一搞,把我这脑筋就搞得通了一点,以后我就好办了。所以有很多事情,看来是可以无为而治的。”……
陈毅这篇讲话的主要内容,是在改善党对科学文艺、对知识分子的领导。在当时那种“左”的思潮占上风的年代,能听到这样的讲话,知识分子无不欢欣鼓舞。据当年的记录稿注明,在陈毅这篇三万余言的讲话中,会场里响起60多次掌声和笑声。
但是,也有人对陈毅的讲话不满意。据说中共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下了指示,不许传达陈毅的讲话。也有人说,要不是看见文件上写明陈毅,还以为是“右派分子”的讲话呢!但陈毅心中有数,陈毅明白地对人说:“我参加了中央七千人的扩大会,听了毛主席讲的那些历史典故很受启发,我才敢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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