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浙江高考作文讲稿
陈建新
作文在高考语文乃至整个高考中的突出位置，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然而，奇怪的是，在高中的语文教学中，作文教学却日益边缘化。我所接触到的高中教师和学生，几乎都异口同声地说，在高中课程中，已经不设专门的作文课，语文老师即使布置一点作文题，收上来后，也不作详尽的批改。细想想，教师们的做法也能够让人理解。作文能力很难在短期内迅速提高，它要靠学生的长期积累，包括读与写，也包括对生活的深入理解和思考。对语文课来说，与其在这方面下投入多而见效慢的功夫，还不如让学生多掌握一些见效快的应试语文知识。然而，对临近高考的高中学生来说，知道作文怎样写才能够在高考中得高分，知道如何避免考场作文时的一些错误却是十分必要的。
我们如何评价一篇作文？1998年前后全国统一出卷的时候，教育部考试中心曾经发过一个作文评卷的分项标准。这个分项标准分为基础等级分和发展等级分两部分，基础等级分又分为内容分和表达分两个部分。内容分有题意、中心思想、内容和感情四个方面，表达分有文体、结构、语言和字体四个方面，再加上发展等级分的深刻、丰富、文采和创意，也是四个方面。加起来，就是十二个评分大点。这几年来，我们基本上是按照这样的规定评卷打分。但是，我们在阅卷的时候，对这些要素还是有一定的侧重的。
一、审题。如果从批改作文的程序来说，阅卷教师首先关注的是审题。因为，从审题上能够看出一位考生写的作文，到底是看到题目后在考场上当场构思写作的，还是事先准备好的（这种准备包括“套话作文”的事先准备材料和抄袭作文的背诵）。近5、6年来，我们对审题的重要性越来越强调，主要原因是受到阅卷过程中出现许多抄袭作文和套话作文这样一种现象的影响。我多次说过，高考作文是应试作文，这是一个本质性的定义。应试作文的含义是：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遵照考试方的要求，由考生本人当场完成规定题目和要求的作文。如果违反上述限定，不管使用何种方法，都是作弊作文，而让作弊作文获得高分，是高考过程中最大的不公之一。高考应该公平合理，有什么水准，在考场上发挥得如何，就应该得到相应的分数。然而，抄袭作文和套话作文的出现，严重影响了高考的公平性。抄袭作文的概念大家都明白，就是指在考场上背诵默写现成的文章，一般都是从正式的报刊杂志上找来的。虽然这类文章未必很切题，但是，由于话题作文在审题上要求比较松，假如某位考生准备10篇主题不一样的文章，在考场上选一篇相对切题的作文背诵出来，没被阅卷教师认出，就容易混一个高分。因此，我们在阅卷场所准备了能上网的电脑，对一些被阅卷教师怀疑是抄袭作文的，或者是写得太好，又与作文题不是很切的作文，都要上百度等搜索软件上查一下。我们这样做，当然是为了让阅卷工作更公平，让真正有写作能力的考生获得合理的高分。目前，只要是确认为全文抄袭的作文，我们都打在7分之下。抄袭作文是比较容易识别的一种作弊作文，而套话作文在作弊上就要稍微隐蔽一点。
从考试的角度看，套话作文这样的写法完全是一种投机取巧。因为这种作文明显有宿构的嫌疑，作文“三段”中的人物传记性材料，可以事先准备（通常准备5-10个类似材料就够了），头尾在考场上再根据话题添加。阅卷教师很难辨别哪些是事先准备的，哪些是现场写的，很难检验出考生的真实写作水平，如果打了高分，显然也是对其他考生的一种不公平。
我认为话题作文的主要弊端在以下两点：
一、放宽对审题的限制，让一个题目可以写很多种主题，容易被某些考生套作；
二、对作文的体裁不做限制，令高中语文教学放弃了对学生的体裁教学，学生也放弃了对各类文体的学习和练习，造成了所谓的文化作文——套话作文满天飞的现象，严重影响了中学生的作文能力。
让人欣慰的是，2010年的作文命题，充分注意到了作文阅卷组的立场和观念。出题组放弃了话题作文那种对审题的过分宽松的要求，改出新标题作文。
2010年高考作文题：
传说有的雏鸟长大后，会衔食喂养衰老的母鸟。人们把此现象称为“反哺”。
人类社会也存在类似现象。年轻一代对年长一代的文化影响被称之为“文化反哺”。千百年来，在以父辈对子辈施教为主流的正统传承方式下，文化反哺犹如潜流引而不现，但在迅疾变化的当今社会，年轻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反哺能力。他们在科学知识、价值观念、生活方式、审美情趣等各个方面，越来越明显地影响着年长一代，施教者与受教者之间，角色常常发生转换。
请针对上述现象及所反映的问题，以“角色转化之间”为标题写一篇作文，可以讲述故事，抒发情感，也可以发表见解。文体除诗歌外不限，字数在800字以上。
这个题目，点明是标题作文，但又给了材料。与以往的标题作文、材料作文和话题作文及新材料作文相比较，我们可以命名其为有限标题作文，或标题材料作文，最简洁的命名是“新标题作文”。
因为形式对我省考生来说相对较新颖，且题目的文字稍多了点，虽然标题二字打了着重号，如果考生在比较紧张的状态，很容易看成话题作文或材料作文，也有的会只注意题目而忽略材料，当作一般的标题作文看。现在看来，题干中，“请针对上述现象及所反映的问题”这句话很重要，却又容易被考生忽略。现象是题干中充分表述了的，但所反映的问题都有些什么？这里给考生准备了很大的思考和想象空间，不过，考试中，能够按照题目要求充分发挥的考生相对比较少。
我的理解，题目里的“上述现象”可能指全部现象，但我们如果把鸟的反哺看成是自然反哺，可以延伸到下一代对老人的赡养；文化反哺是另外一种现象。但从题目上我们能看出出题老师的用意，鸟的反哺是引出“文化反哺”的“比兴”，所以，假设我们承认题目说到了两种反哺现象，这两种现象还是有高低之分。据此，我们当时决定，凡是写了文化反哺与角色转换的作文，在审题上算一类作文，写自然反哺并写到角色转换的作文，在审题上是二类作文。如果考生忽略了反哺的问题，只写角色转换，可以算基本符合题意，在审题上属于第三类作文；如果连这个也没写到，那就是离题作文了。
2010年我省的作文题目，应该说是全国各地试题中出得比较优秀的一个题目。我在和出题老师的沟通中了解到，这届出题组充分考虑到了我们高考作文阅卷组几年来的呼吁以及阅卷时我们对套话作文采取的某些政策，有意识地增强作文题的限制性。既给出作文的标题，又给予适当的材料，让考生一定要写当下的社会生活。这样的作文题，考生如果还像往年那样随意堆砌几个古代名人的材料来敷弄，显然行不通。我们在阅卷时感到，本届高考作文，像往届那样的套话作文明显减少。而那种随意背诵一篇文章来充数的作文，因为一看就能和现场写的作文区别开来，即使我们不查这篇文章的出处，也能打出很低的分数，使某些想投机取巧的考生希望落空。我认为，这正表现出了这个题目的优秀之处。
二、语言。从学习写作的角度看，其实语言是最见功力的事。一个高中生的文字表达能力，建立在他12年的学习生涯上。语言能力几乎不可能在短期内有非常大的提升，所以，语言是考察一个考生到底有多少高的写作水平的重要依据。更重要的是，掌握母语的程度，直接影响着一个人今后事业的发展。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论述语言和思维的关系时说过：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斯大林在《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学问题》一书中重申过这一观点，他说：“不论人底头脑中会产生什么样的思想，以及这些思想在什么时候产生，它们只有在语言的材料的基础上，在语言的术语和词句底基础上才能产生和存在。完全没有语言的材料和完全没有语言的‘自然物质’的赤裸裸的思想，是不存在的。”这就是说，语言对思维发展的影响是巨大的。所以，语言掌握得好，不仅意味着这位考生的作文能写得好，还意味着这可能是一个极有发展前途的人才。所以，在表达分中，我们更看重语言这一项。
其实，高考作文语言的评判标准，就是这样四档：流畅、通顺、基本通顺和不通顺。流畅，也就是非常通顺。这是一个很难说清楚的一个名词。以我的理解，也许应该在语句通顺无误，能准确表达作者的思想和情感之外，增加一条，即语言有一定的韵律和节奏，富有美感。这种美感，必须不妨碍思想和情感的表达。可见，出题者并不关注语言的华丽与否，我们阅卷者也是如此。我们更关心的是，考生有没有把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准确地表达出来。
达到了上述这两点，即审题准确，语言流畅，这样的作文，一般都会在40分以上，一般都能得到45-48分。但是，如果要想使自己的作文分数超过50分，仅仅做到这两条是不够的。这里，立意就显得分外重要。
三、立意。所谓立意，就是在准确理解题意的前提下，给自己的作文确定的一个主题或主要观点。同样一篇命题作文，立意高下，会使文章的档次差别很大。
2010年浙江省高考作文，也普遍反映出考生们思想上的平面化倾向。有老师在语文考试结束后认为，这道作文题的关键是“角色转换之间”的“之间”二字，我并不赞同。我当时就认为，“请针对上述现象及所反映的问题”这句话最关键，尤其是“所反映的问题”。因为上述现象，即“反脯”，题干中已经说得比较清楚，但反映了什么问题呢？就需要我们思考。比如，这种社会现象，说明了中国的确从农业社会走了出来，并部分超越了工业社会，走到了信息社会；它反映了我们的社会从生产到生活经验，都不是单单靠个体的经验以及个体与个体之间口口相传的信息传播方式；它也说明了，年龄在知识拥有量上，影响力越来越小；你也可以写这样的社会现象对我们传统社会的长幼尊卑观念的巨大冲击。这里面，社会发展阶段，信息传播方式，年龄与知识的关系，都是我们应该注意的问题。社会形态，传统观念，文化价值，历史进步，这些正在当代社会中发生着。甚至，从年长的向年龄小的传播信息，与现在出现的年小的向年长的传播信息，其特点也很不一样。年轻人接受知识的时候，往往比年长者更容易良莠不分，这会不会是当前这种“文化反脯”的某种负面的因素呢？这些，都应该在提笔写的时候想到。这样写来，你的作文就显然与简单地讲述爸爸向你学电脑，妈妈在你的指导下上网偷菜有深度得多。可惜的是，去年多数考生选择了这样的写法。这种描述，大多数被人看作幼稚而无法打高分。因为光写现象而不写所反映的问题，特别把一些很小儿科的事情当作主要内容写，让人觉得你停留在小学生写作水平上。这造成了50分以上的作文明显偏少的局面，为了保持相对的平均分数值，我们不得不调整评分标准，以增加高分作文。所以，加强作文立意的训练，开拓思路，在加强作文主题、扩大作文内涵方面，我们许多写作水平在中等以上水准的考生，是应该分外注意的。
四、要加强议论文的训练。从中学写作的角度，我非常赞同过去教育部对中学生写作教学的设计，即，初中生着重记叙文的训练，高中生着重议论文的训练。因为一个孩子进入高中阶段后，思想渐趋成熟，应该能对一些问题展开思考，进行分析和概括，得出自己的结论来。但在话题作文出现之后，我了解到，这样的教学渐进模式无形中被取消了，因为高考中不再要求考生掌握记叙文和议论文的文类区别，只要能写自己最擅长的作文类型就可以了。而余秋雨式的文化散文的走红，让文化作文独占鳌头，成了各类满分作文的标准。不会分析，不会概括，他们只会用一两句简单的议论（甚至陈述）加上大段的名人传记材料，就能构成一篇所谓的“美文”。文风上则明显趋向矫揉造作。而高中生应该具备的写作议论文的能力，即表现学生对问题的分析和综合能力，对事物的独特看法，等等，却被忽略了。
但是，2010年的作文题，恰恰向考生提出这方面的要求。并不是说，去年的题目非要写议论文，但是，简单地描述肯定不能满足题目的要求，肯定难以写出有深度的作文，这是非常明显的。而写议论文，首先必须学会思考，学会发现问题的能力，学会分析问题的能力，也学会解决问题的能力。讲到这里，我们能感觉到，高考作文，其实不是一个简单的写作的问题，这是一个提高考生的整体人文素质的大课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