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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誓言之李宗仁:末代总统的三个愿望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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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璧山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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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李宗仁上台之初给了自己三项重大任务:一是和谈;二是谋求“体面的和平”,同时在内部做民主改革,获得民众支持;三是寻求美国帮助,稳定通胀。但直到“代总统”职位结束,三个愿望都能实现。



《看历史》杂志2010年12月刊封面策划目录:
孙中山: 理想主义者的治国困局
孙中山誓词:“颠覆满洲专制政府,巩固中华民国,图谋民生幸福,此国民之公意,文实遵之,以忠于国,为众服务。至专制政府既倒,国内无变乱,民国卓立于世界,为列邦公认,斯时文当解临时大总统之职。谨以此誓于国民。中华民国元年元旦。”
袁世凯:摇摆中的共和
在清帝退位后第二天,袁世凯即通电南京临时政府赞成共和:“共和为最良国体,世界之所公认。今由帝政一跃而跻及之,实诸公累年之心血,亦民国无疆之幸福。大清皇帝既明诏辞位,业经世凯署名,则宣布之日,为帝政之终局,即民国之始基。从此努力进行,务令达到圆满地位,永不使君主政体再行于中国。”

黎元洪:法与刀
在给北洋恩师萨镇冰的私信里,他如是表白:“谁无肝胆?谁无热诚?谁不是黄帝子孙?岂甘作满族奴隶而残害同胞?洪有鉴于此,识事体之大有可为,乃誓师宣言,矢志恢复汉业,改革专制政体,建立中华民国。”此后,他也果真一力维护法统,弃专制而向共和。

冯国璋:“和平统一”梦
1919年12月28日,冯国璋因伤寒在北京逝世。临终前,冯国璋遗言:“和平统一,身未及见,死有遗憾。”他至死仍不能释怀的依然是国家的和平统一。

徐世昌:武夫时代的文治梦想
以文人总统倡行“文治主义”,而在武人专政、南北纷争的现状中,曾被目为“东洋和平的一线光明”,“各国国民的真正亲善种子”。

曹锟:贿选与秽宪
以贿选上位的曹锟,试图以颁布第一部《中华民国宪法》而法统重光。然而,多年之后,毛泽东反问:“宪法,中国已经有过了,曹锟不是颁布过宪法吗?但是民主自由在何处呢?”

蒋介石:一生未完的民主课
在蒋介石最初的就职承诺中,“民主”出现了20次,超过了 “宪法”、“民生”、“人民”,甚至他最关心的“戡乱”,成为出现频率最高的词。但最终的结果显示,他一直在奋斗,但从未懂民主。

李宗仁:“末代总统”的三个愿望
李宗仁在上台之初给了自己三项重大任务:一是和谈;二是谋求“体面的和平”,同时要在内部进行民主改革,获得民众支持;三是寻求美国帮助,稳定通货膨胀。但直到他的“代总统”职位结束,这三个愿望一个也没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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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1月1日,孙文在南京宣誓就任中华民国首期临时总统,誓曰:“颠覆满洲专制政府,巩固中华民国,图谋民生幸福。”

这誓言,距今已然百年。也正是由此,民国开启了它命运多舛的历程。

总统的誓言,不应当仅仅看作是一种个人承诺,更应该是看作他所代表的国家政权对国民的承诺。

由孙文开端,历任民国总统无不给国民许下了庄严的承诺。袁世凯在誓言中,要“发扬共和之精神,涤荡专制之瑕秽”;黎元洪在誓言中,要“嗣后一切设施,自应谨遵法律办理”;冯国璋在誓言中,要“府院一体,内外同心……但求利国,不计其他”;徐世昌在誓言中,要“适用民生主义,悉力扩张实业”;曹锟在誓言中,要“以法治为根基,以守法为要议”;蒋介石在誓言中,要“向真正的民主而学习”;而李宗仁,这位生不逢时的“代总统”也同样做出了“进行民主改革,获得民众支持”的承诺。

强国、和平、统一、共和、民主、法治……这些至今仍熠熠生辉的名词,装饰着总统们华丽的誓词,也装饰着民国与国民的梦境。

然而,誓言历历在耳,承诺却屡屡成空。“无量头颅无量血,可怜购得假共和!”——这是时人对时局的悲讽之议。屡屡成为空头支票的誓言,最后变成民国动荡的政治现实。
“我不否认我们中国是忧患重重,我更不否认我们建国前途,是十分艰巨,民主的基础条件,还是薄弱。但是时代的力量,已使我们向民主宪政前途里程碑迈进了一大步,尽管横在面前的还有汹涌的波涛,而我们必须迈步前进,则是任何困难所不能阻挠的。”

这是1948年5月20日,蒋介石就任总统时的誓词。而此时,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个时代已在弃他而去。那些华丽的誓言,在现实中已成镜花水月,它们的主人,在历史中也只是过往一客,但这个国家,仍将向着誓言前行。




和平
蒋介石替李宗仁拟的“继任文告”
“总统蒋公轸念国家之艰危,顾恤人民之痛苦,促成和平之早日实现,决然引退。宗仁依据中华民国宪法第四十九条之规定,代行总统职权,自揣庸愚,膺兹重任,曷胜惶恐。唯是宗仁追随总统革命二十余年,深知其处事持躬悉以国家人民为重,而对于个人之进退出处,严谨光明,心志既决,不可移易。宗仁仰承督责,不容辞谢,唯有黾勉将事,效忠国家,冀使中枢之政务不坠,而总统救国救民之志业有成。所望我全体军民抒诚合作,文武官吏各安职守,精诚团结,一德同心,本和平建国之方针,为民主自由而努力,国家民族实利赖之。”

李宗仁:“末代总统”的三个愿望
文│王彬

李宗仁在上台之初给了自己三项重大任务:一是和谈;二是谋求“体面的和平”,同时要在内部进行民主改革,获得民众支持;三是寻求美国帮助,稳定通货膨胀。但直到他的“代总统”职位结束,这三个愿望一个也没能实现。

对李宗仁而言,1949年的春天是充满希望的新开始。

这一年的1月21日,南京中央社播发了蒋介石的声明:“战事仍然未止,和平之目的不能达到。本人因故不能视事,决定身先引退,由副总统李宗仁代行总统职权。”可是,李宗仁接手的国民党政权危如累卵:东北、华北全境“沦陷”,华中、华东的长江以北地区均为解放军占领。长江北岸解放军有320万,其中120万人组成的东西两大战略集群枕戈待旦。还有,蒋介石虽然自称“下野”,实际上只是退居幕后,一切仍然操控在自己手里。

除了蒋介石,行政院院长孙科也跟他唱反调。早在1月19日,孙科就以行政院的名义给各国驻南京使节发出通知,要他们迁往广州——因为行政院要迁往广州。

这样,国民政府一分为三:蒋介石在溪口遥控;李宗仁在南京“代理”;孙科在广州办公——毛泽东撰文嘲笑此为“一国三公”。

李宗仁在后来的回忆录中承认,他在上台之初给了自己三项重大任务:一是和谈;二是不能让共产党过江,谋求“体面的和平”,同时要在内部进行民主改革,获得民众支持;三是寻求美国帮助,稳定通货膨胀。

“李代总统”的如意算盘能够实现吗?





◎ 注定破裂的和谈
与中共谋求和平,是所有计划的立足点。

早在1月1日,蒋介石在新年讲话中发表求和文告。中共回应表示同意和谈,同时提出八项和谈条件。对蒋介石来说,这八项谈判条件就是要他无条件投降,他无从接受。

而李宗仁积极回应了中共的和谈主张。1月27日,李宗仁和白崇禧派遣的和谈密使刘仲容等人到了北京。和谈秘使还反复说,李、白都愿意和谈,但人民解放军不能渡过长江。

但是,毛泽东的想法和李宗仁完全不一样。毛泽东于1月14日正式公布了8项声明的时候就已经明确:不管和谈结果如何,一定要踏过长江。

为了尽快达到停战目的,李宗仁于2月14日甩开孙科和行政院,派出颜惠庆、章士钊等4人以“上海人民和平代表团”名义飞北平试探国共和谈的可能性。4月1日,又正式派出以张治中为首席代表的谈判代表团,抵达北平。

这场“不许讨价还价”的谈判开始了。 北平谈判双方争执的焦点主要集中在战犯和渡江问题上。关于战犯问题,南京方面除邵力子外,其余几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惩治战犯”这一条不能接受。可是,中共代表在战犯问题上毫不松口,坚持必须惩办。关于渡江问题,南京代表希望中共军队不过江或缓过江,中共代表则只答应和谈期间暂不过江,但和谈后无论谈成谈不成都要过江。

分歧巨大,原定4月5日开始的正式和谈被迫推迟。4月15日,在第二次正式会议上,周恩来郑重宣布:谈判以4月20日为限期,南京政府是否愿意签字,须在20日以前表态。中共还带信给李宗仁:无论谈判协定达成与否,人民解放军都要过江。

20日深夜,李宗仁在南京发出卯号复电,拒绝签字。21日,毛泽东、朱德向百万大军发布了渡江命令。

渡江后的解放军势如破竹,李宗仁和共产党平分天下的想法彻底破产。

◎ 改革成了一句空话
国都丢失,李宗仁的心情是黯淡的。更让他介怀的是,从上台开始,任何一项革新措施都未能成功。

1月24日,上台之初的李宗仁命行政院执行以下指令:1、把全国剿匪总司令部改为军政长官公署;2、取消全国戒严令;3、裁撤戡乱建国总队;4、释放政治犯;5、解除报章杂志禁令;6、撤销特种刑事法庭;7、通令停止特务活动。一系列的措施,表明了李宗仁想改变南京政府的形象。然而,他的种种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大权依然掌握在蒋介石手里。

10月1日,李宗仁守在广播旁边收听了新政权的开国大典。10月14日,广州被人民解放军占领。

11月20日,李宗仁的飞机到了香港。12月5日,他包机飞往美国。李宗仁的上台是由美国政府扶植的,因此他深信,美国政府会更多地援助他与中共分庭抗礼。可是,没有等到美援遏制国统区的通货膨胀,中共的百万大军就已挥师南下,更让李宗仁意外的是,美国人对他的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

从踏上美国土地开始,李宗仁就没有享受过一个“国家元首”的待遇。一直到1950年3月2日,美国总统杜鲁门在白宫设了一顿午宴招待李宗仁。这顿午餐进行得很尴尬,没有谈及任何实质的问题,因为在之前的一天,蒋介石在台北自行宣布“复职”。

美国人的“白皮书”写得很清楚,他们和李宗仁一样,不喜欢蒋介石。但美国人需要蒋介石。而李宗仁则是“落难天子”,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6月25日拂晓,朝鲜战争全面爆发。台湾成了“不沉的航空母舰”,李宗仁渴望的军事援助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往东方,落入蒋介石的手中。

李宗仁剩下的唯一资本,就是他“总统”的头衔,他毕竟还是名誉上的中华民国的“代总统”。这一头衔对美国人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但却吸引了“第三势力”的注意。1953年,顾孟余、张发奎等人在日本召集“第三势力”集会,邀请李宗仁前往。李宗仁极为心动,只是因为办理出入境手续烦琐,未能成行。在美国的暗地支持下,“第三势力”甚至开始准备在菲律宾筹办基地。但是,这个组织很快就分崩离析。

到了1954年3月,台湾的“国民大会”召开第一届第二次会议,“顺理成章”通过国民党总裁蒋介石为第二任“总统”,李宗仁的“代总统”生涯正式宣告结束。

没有了职位,也没有了政治活动,这对李宗仁而言更像是一个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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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1-02-05
蒋介石:一生未完的民主课
蒋介石:一生未完的民主课
文│凡歌

在蒋介石最初的就职承诺中,“民主”出现了20次,超过了 “宪法”、“民生”、“人民”,甚至他最关心的“戡乱”,成为出现频率最高的词。但最终的结果显示,他一直在奋斗,但从未懂民主。

一身长袍马褂,一口江浙乡音,1948年5月20日,在21响礼炮声中,蒋介石宣誓就任中华民国总统。

在不到3800字的就职演讲中,蒋介石提出的施政纲领是:对内遵行宪法,巩固国权,保障民权;对外政策则强调维护联合国、与世界各国互惠共利、宽恕日本。

“我不否认我们中国是忧患重重,我更不否认我们建国前途,是十分艰巨,民主的基础条件,还是薄弱。但是时代的力量,已使我们向民主宪政前途里程碑迈进了一大步,尽管横在面前的还有汹涌的波涛,而我们必须迈步前进,则是任何困难所不能阻挠的。” 在抗战中逐渐为人熟悉的口音在广播中响起,这位新任总统的就职演讲相当铿锵有力。

细心的人可以发现,在蒋介石的就职承诺中,“民主”出现了20次,超过了 “宪法”、“民生”、“人民”,甚至他最关心的“戡乱”,成为出现频率最高的词。

但历史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就在他宣誓就职的那一天,62岁的蒋介石的满脑子盘算的都是如何辞职下野。在当天的日记中,他写下自己的感受:“心绪愁郁,精神沉闷,似乎到处都是黑暗,悲伤凄惨未有如今之甚……更切辞职之念矣。”

从5月20日到22日,就任总统后的前三天,蒋介石陆续向国民党的一些高级干部,宋美龄、蒋经国等不同程度的透露其辞职念头,其部下与家属当然一致反对此提议。但看起来蒋介石是认真的,他甚至找来法学大腕王宠惠,研究辞职程序。

一个刚刚被选为总统,权势熏天的铁腕人物,为何竟会陷入如此的困境当中。一个时刻提醒自己“此时只有前进,方是生路”的总统又会如何践行自己的承诺?



]■ 党内“民主”
总统选举中的混乱和军事上的失利,让蒋介石不断的产生挫败感,但最令蒋介石头痛的是,他发现自己对国民党内的控制力正在下降,在之前4月30日的日记中,他写道:“本日课程如常,而悲愤之气仍未稍息。明知政治、军事与党务大权在握,并未动摇,无可畏惧,而心神震惊、环境恶劣;又以党政军经之干部无能,组织无方,未能建立重心,对于一般贪污无能之上级干部又拒之于门外,毫不之理,故形成今日离心离德之现象。”

在就职演讲中,蒋介石承诺:“我们必须尊重宪法,实行宪法,确立法治的基础。”但他同时强调:“同时更须全体国民了解民主的真谛,向真正的民主而学习。要知道民主制度是一种生活方式,不仅表现在政治方面,也表现在经济和社会以及各种职业的活动上面,民主国家的国民,决不放弃权利,也决不推诿义务;民主是要少数服从多数,但绝不是多数压迫少数,更不容少数劫持多数。”

向民主学习的第一课,蒋介石准备在国民党内部开始。

5月17日,立法院选举。或许是为了显示党内民主的景象,在选举前,蒋介石故意离开南京,偕宋美龄前往无锡度假三天。

但蒋介石前脚离开,国民党内的派系斗争就再度激烈起来,5月17日,孙科与陈立夫分别竞选立法院正、副院长。刚刚辞任中央组织部长的陈立夫虽然是国民党中央提名的候选人,却遭遇了包括“三青团系”、“朱家骅派”、“新桂系”等国民党籍立法委员的联合抵制。在这些派别看来,陈立夫就是党内“反动”与“统制”的象征性人物。其时李宗仁竞选时提出的口号就是“用新人,行新政”,对这位“陈家党”的代表人物自然是欲去之而后快。
接着在行政院长人选上,双方又展开激烈斗争。这一次,攻击者变为前度处于守势的CC派党籍立法委员。出掌行政院甫满一年的政学系领袖张群原本是蒋介石属意人选。为了在党内形成集中意见,5月21日,在晨祷结束后,蒋介石专门约见陈立夫,要求陈立夫约束他的派系成员,支持张群。但令蒋介石意想不到的是,一向对蒋言听计从,有令必行的陈立夫开始大诉其苦,称干部已怪他过分服从总裁,致使所部毫无出路。对一手栽培陈立夫长达20多年的蒋介石来说,这样的回答大出他的意料。

会谈事后,蒋介石在日记里写道“立夫变态之快,殊为生平最大之教训也。”

不过,蒋的执拗劲无人可比。这一天在他的示意下,国民党中央党部举行了针对行政院长人选问题的党籍立法委员谈话会,意在通过张群为行政院长候选人。不料横生枝节,在CC系成员的要求下,谈话会试行了党内会议少见的假投票举措。事实上是一个摸底调查,结果在460名党籍立法委员中,有259人投票给时为战略顾问委员会主任委员的何应钦,而时为行政院院长的张群只得到94票,只比第三名,时为国民党中央秘书长的吴铁城多了9票,甚至有人投票给非党籍的候选人。

这一“党内民主”的结果令蒋介石大为愤怒,但他对尾大不掉的CC系却无可奈何。这一天,在同自己的心腹秘书陈布雷谈话时,蒋忍不住说:“立夫对余亦玩弄手段,以假投票方式使余不能不从其意提名何应钦为行政院长,并藉以排除其政敌张群,殊为痛心。”

连任行政院长意愿本就不高的张群,此时则以省亲养疴为由,遁离首都南京,请假返回老家四川。而被CC系架上火线的何应钦也怕引火烧身,更是当面向蒋介石推辞了行政院长提名。一出内讧戏令蒋介石颇为难堪,内阁部长迟迟难产令外界议论纷纷。于是5月23日夜,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委员长翁文灏在半夜接到蒋介石的电话告知,被火线提名为行政院长候选人。对于天上飞来的这顶“官帽”,翁最初坚辞不受,但终为蒋说动,随后他闪电获得国民党中央提名,接着在24日下午取得了立法院投票同意,成为行宪后首任的行政院长。

副总统、行政院长、立法院长,国民党试行三权制衡的第一次尝试,对于没有经历过权力制衡的国民政府而言,看起来变成了狗咬狗一嘴毛的闹剧。但事实上,选举政治的本色正是要使各利益集团的角逐在阳光下进行,这让习惯了暗箱操作的蒋介石总统颇不适应。这是蒋介石抑郁懊恼,有苦难言的根由,在蒋这一时期所写的日记里,每天都有心神不安的描述,他一度称这次行宪选举是“政治上最大的失败”,遂累有摞挑子之想法。

但造局者正是蒋介石自己,善于在派别中搞平衡,以使自己始终保持领袖地位,正是蒋介石在国民党内成功的根基之一,也正是他的默许和鼓励造就了国民党派系林立的政治格局,现在,他种下的种子开花结果了,品尝这一果实的只能是他自己。


■ 分拆国民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时的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冷眼观察这一小品剧,得出的结论为:这是蒋介石多年赖以立足之基础的内部反叛。之后他建议蒋介石进行行政改革,第一步就是解散CC系。

蒋家天下陈家党,蒋介石此时却又顾虑重重。他在这段时间不停地与自己的亲信探讨国民党的出路,但同一时间国共两党正在东北进行决定性的命运之战。蒋介石要到败退台湾后才看到延安的“整风运动”,这个聪明的人即刻反省到了自己在1948年所遇到的难题,共产党在1945年就已经开始解决了。

蒋介石在这一年想出的解决办法为:今后本党方针,不出二途,一撤底改组,各级党部一律停止活动。二为任多派自动组党,使之分道扬镳。5月30日,在国民党中常委一级的高级干部会上,蒋介石首度透露了其主动裂解国民党的想法,让这些官员们大吃一惊。

蒋介石在讲话中说:“自抗战胜利结束,余原拟摆脱公职,从此退休,最近亦有此念,但皆以国家几百万军队,几百万党员,无人统率,且必因余之退休而更陷于纷乱。余以是只有忍耐,继续负责。但是现在若干党员阳奉阴违,不照余之指示做事,当面表示拥护,背地里却在捣乱。今年七八月间决定召开全国代表座谈会,希望能因此加强党的组织,巩固党的基础。倘使这个希望不能达到,我宁肯让党分裂。不愿做国民党党员的人,可以脱离,也可以另外去组党,我绝对愿意支持。”

一个匪议所思的现象出现了,在蒋声色俱厉的讲话后。当天党、团双方人马对于是否支持党中央提名的立法院副院长人选陈立夫一事,却仍然针锋相对,各不相让。蒋介石当场要求与会人士起立表明心志,其时团方的中常委只能敷衍照办。

在蒋的威压下,只有三个人没有起身,两个是资深的团派反对者黄宇人、汤如炎。另一个则是蒋的夫人宋美龄。为了化解尴尬,宋委婉说开会时间已久,笑着向蒋提议散会,排解了当时僵持不下的场面。

会后,与会的刘健群自我解嘲团方中常委的起立行诺言也就成了镜花水月。也许重整国民党与分立国民党的想法并不相悖,但恰如台湾学者王良卿所言:如果一个腐朽的党只是藉由简单裂解,却不设法整饬人组织人事,顶多也恐怕只是徒然制造了两个腐朽的党,实则仍难济事。

事实上,蒋介石的整党愿望只有战败后蜗居台湾的时候才得以实现,他在那时候的讲话里数度谈到了“延安整风”。而他分裂国民党的,造成党外有党的计划,则要到国民党在台湾首度失去统治权后才得以实现。

此年12月24日,拥兵50万的“华中剿总司令”白崇禧在武汉通电提出“国共双方立即停止军事行动”和蒋介石“下野”等要求;紧接着李宗仁与甘乃光等又提出五项和议主张。接着河南、湖南、湖北、广西四省相继通电主和,并要蒋介石下野。除夕日,蒋介石邀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征询意见,除谷正纲等少数几人外,其余一致认为蒋是和谈的主要障碍,应当去职。

不过,美国《时代》周刊在这一年底仍然把蒋选为了年度封面人物,在封面上他们意味深长地写下了“消失的地平线”,看起来中国将跃出美国的视线之外。在对蒋的这一年作了相当长的回顾后,《时代》预测称未来可能会发生几种变化:

蒋总司令下台,让位给新生的“改革”政府。(最有可能的首脑是:副总统李宗仁)

中国可能分裂成地方割据状况。

共产党可能征服全中国。

他们几乎全部猜中了答案。

1949年1月1日,蒋发表《元旦文告》,说“只要神圣的宪法不由我而违反,民主宪政不因此而破坏,中华民国的国体能够确保,中华民国的法统不致中断,……则个人进退出处,绝不萦怀,而一惟国民公意是从”。

这距离他当选总统仅仅不到八个月。最终的结果显示,“民主”这个他在就职演讲中反复提及的字眼,他虽然一直在奋斗,但从未真正懂得。■

(本文部分参阅《跌荡一百年》、《中国国民党从革新走向改造》、《蒋介石传

[ 此帖被璧山状元在2011-02-05 22:39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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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璧山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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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的誓言之曹锟:贿选者与他的《宪法》



曹锟就职宣言
“所私幸者,国家之成立,以法治为根基,总统之职务,以守法为要议。历任总统,皆系一时之彦,以国家根本大法未立,无所依据,未竟其施。锟就任之时适在大法告成之际,此后庶政举措,一一皆有遵循,私心窃幸遭际远过于前人也。”
文│王磊石

以贿选上位的曹锟,试图以颁布第一部《中华民国宪法》而法统重光。然而,多年之后,毛泽东反问:“宪法,中国已经有过了,曹锟不是颁布过宪法吗?但是民主自由在何处呢?”

一位出身寒门做事憨厚的布贩终于在半生戎马之后逼近了权利的顶峰,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其一,功成身退安享晚年; 其二,竭尽全力去争抢那张“总统宝座”。时年61岁的曹锟终于选择了后者,在1923年他挤走了傀儡黎元洪,决定自己往上再挪一步做一次最高元首。

然而来自各方压力是其史料未及的,南下议员的声讨、奉系的威胁以及广东方面的公然反对,让这位号称“曹三傻子”的“厚道人”坐立不安。他很清楚,为了具有合法性他只能在议员们的选票中走上权力之巅,最终他选择了贿选。

■ 贿选上位
1923年10月10日甫明时分,一列专车缓缓驶入北京正阳门火车站。原本在此守候了一夜的人们此时甚为兴奋,浑身倦怠顷刻间感到了些许舒缓。好不容易有了些盼头,可以一睹新任大总统曹锟的真容。但不久后的一条消息让他们陷入了失望与愤懑。负责欢迎仪式安保任务的士兵告知他们,“只限定实缺简任以上各官,其余概不准入!”,理由是“夜间接到了保定的电话”。尽管那些低阶官员心有不甘,但是无奈之下只得黯然离去。余下的高层官员、政界名流面对着如此厚待表现得志得意满。

七时三刻,军号响起。负责防卫任务的冯玉祥部官兵纷纷端枪立正,须臾之后,直系首领曹锟在周梦贤、曹士杰两人的搀扶下径直走出车内,向等候在站台内的各界人士频频点头、招手。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者身材高大,衣着军装,胸前配满了各色勋章。军乐毕,阁员以及军警长官如高凌尉、顾维钧、冯玉祥等一干人等纷纷上前表示欢迎。曹锟与众人略作谈话后,即登上了五十码外守候的汽车。

一声口令响起,排列在周边的军警举枪致敬。汽车缓缓开动,在一辆六匹黑马驾驭的礼车(袁世凯所用)追随下驶入了前门,奔向中南海总统府。汽车全程由骑兵马队拥护而行,所有护卫骑兵分成两排,一眼望去气派异常。途经路段已在一天前进行了特殊的布置,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一派皇帝出巡时的威仪。道路两侧军警林立,五步一人,十步一骑,每逢交叉路口必有三五持枪士兵站岗。气氛凝重而肃然。

从正阳门到中南海之间,这段路程并不算长,但此时的曹锟脑海里值得思索的东西太多太多,或许正在感慨四十年前津门推车贩布的人世沧桑,也可能还沉浸在五日前勉强依靠金钱支撑下来选举的庆幸,更可能的是思索着眼前这盘并不好下的残局。甚至他本人还没有意识到,不经意间他已经登上了中华民国权力的顶峰。在今后一段时间内他将成为这个国家前进方向的左右者,而这条前进的道路又是如此崎岖难行。

不多时,汽车到达了怀仁堂。这时的怀仁堂已经人声鼎沸,恭维道贺之词不绝于耳。等到九点,曹锟的就职典礼正式开始,曹大总统面南而立,各国务员向北而立,军乐响起,众人脱帽肃立。乐止,曹氏开始宣读就职宣言,该就职宣言全文五百余字,由王毓芝代笔所作。

宣言中说,“锟军人也,于政治初无经验,今依全国人民托付之重,出而谋一国福利,深思熟计,不胜兢惕。”和往常宣言别无二致,这份宣言首先以自谦开头,但是接下来话锋一转,便进入了正题“所私幸者,国家之成立,以法治为根基,总统之职务,以守法为要议。历任总统,皆系一时之彦,以国家根本大法未立,无所依据,未竟其施。锟就任之时适在大法告成之际,此后庶政举措,一一皆有遵循,私心窃幸遭际远过于前人也。”他一下抛出了“制宪”这一举世关注的卖点,将自己的贿选政府放在了合法位置之上。这就是这位曹大总统及其班底酝酿已久的“法统重光”。

宣誓完毕之后,曹锟便成为民国建国后第12个年头中的第五任总统。



■ “法统重光”之梦
就在曹锟宣誓就职后的两个小时,他在随从人员的陪伴下出现在了国会街春颐园的议会大厅里。中华民国宪法会议在此宣布了新宪法。

事实上,这部宪法是曹锟精心策划的得意之作。长久以来曹锟一直很清楚,尽管自己依靠财力上的强势打赢了议员争夺战,但是真正威胁自己位置的并不是选票。而是实力派手中的人和枪,以及来自公众的舆论监督。因此如何让能够抵挡住各方压力,将自己贿买来的总统头衔合法化就成为了曹锟不得不面对的一道难题。

早在四个月前以褚辅成、汤漪为首的南下议员们就在上海举行集会,声讨曹锟之余发出了《离京议员致两院同人书》。文中大声责问道“不一思今日窃据国务院者,其人在法律之地位果居何等?以中国之大,四万万人之众,其权是非衡利害皆不如公等”。

1923年9月10日,那些离京议员再次发表宣言,这次矛头直指参与贿选的国会议长吴景濂,“盘踞北京国会议场,携其议长资格,利用军阀武力与金钱,公开贿买议员,而犹不足,乃至破坏立国之根本法度。”

接下来,各地军界要人、实力派人物也坐不住了,纷纷通电讨伐,言辞之激烈丝毫不逊于声讨袁世凯称帝时的檄文。9月27日,卢永祥率先发难:“永祥痛国纪之倾颓,不忍对人之臆说,惟冀促成制宪,补救方法,至元首但能依法递嬗,则人选听诸国会,意为我中华民国之诞起。”张作霖也继起声讨。上海各省同乡会、学生联合总会等社会团体也群起通电。

就职前的那段时间里,曹锟成为了全国众矢之的,而他们声讨的核心观点便是宪法的缺失导致总统选举出现贿选丑闻,要求恢复“法统”。舆论风行之下曹锟可以加派重兵保证自己就职当日的人身安全,但是想堵住政敌们的嘴显然是难比登天。因此,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利用舆论自己来占领“法统”的制高点。

仔细梳理一下不难发现,自从袁世凯1914年开始解散国会,因为废除《约法》一事弄得身败名裂,到段祺瑞1917年马厂誓师赶走张勋立下“再造共和”首功,但也是因为不肯恢复《约法》而最终落得寓居天津的下场,而南方势力频频以护法为旗号挑战着北京政府的合法性,赢得了舆论与道义上支持。自从辛亥以来多少事件是围绕着这部宪法展开的,而又有多少实权人物栽在了这部《约法》面前?

为了应对贿选行为带来的种种不利,摆脱千夫所指的窘境,化被动而主动,曹锟决定抢先制定颁布一部《宪法》,让各方势力失去声讨的口实,而自己也可以藉此一举将“法统重光”的功勋揽入怀中,使其一跃成为这个国家的合法元首。

在贿选的同时,他也紧锣密鼓地督促北京宪法会议在自己就职之前赶制出一部宪法,以此来保证自己就职当天可以成为辛亥以来颁布《中华民国宪法》的第一人。10月8日,经三读通过,中国宪法史上第一部真正的《宪法》诞生了。历经民国十一载的抗争妥协,前人没能办到的事情却在一位贿选总统的暗箱操作下,召开三次会议,花费十余小时就解决了。




■ 生不逢时的《宪法》
这部加紧制定出的宪法共十三章141条,于l0月10日曹锟宣誓就职的同一天正式公布。《中华民国宪法》是在《天坛宪草》的基础上制定的,同时吸取了后来宪法草案续议过程中的某些主张。从内容上看,基本上是沿袭了《天坛宪草》规定,体现了保障人权之宗旨,确立了三权分立的民主制衡原则和较为规范的政府体制。但最主要的是增加了“国权”和“地方制度”两章,突出表现了该宪法的时代特点。

尽管这部《宪法》在“国权”与“地方制度”两个问题的表述上尚不完备,甚至是包含矛盾之处,但是这已经是中国宪政史上最富现代精神的宪法类文件了。自由、平等、天赋人权等现代法律理念已经基本齐全。单从条文上说,它是北洋政府时期立法机关经过10年规范化的法律程序,制定的第一部也是唯一的一部较为完善的正式国家大法。

只可惜这样一部生不逢时的法律在诞生后不久,就遭到了各方的抵制和发难。当时发行的《东方杂志》就不无嘲讽地说,“国人不特不颂其功,反因反对声浪大气。且一部神圣的宪法,亦被议员先生所累,得到“秽宪”两字的徽号了。”

寄予厚望“法统重光”非但没能树立起贿选总统的合法性,好端端的一部《宪法》也被曹锟连累,被后人称之为“贿选宪法”。


]■ 总统末日
“贿选总统”、“猪仔议员”、“贿选宪法”……一切和1923年那任北京政府相关的事物都被人为地包裹上骂名后,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其实“法统重光”并没有错误,错误在于它建立在了贿选这一绝对丑陋的前提之下。

就在曹锟就职后不久,全国各地纷纷举行示威大会要求解散“猪仔国会”、曹锟下台,身在广东的孙中山更是亲任大元帅下令讨伐曹锟,通缉贿选议员,并通告各国使馆否认曹锟为总统。于是,全国倒曹势力高涨。

1924年10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曹锟做梦也没想到一直护卫其走上总统宝座的冯玉祥会在这个时候反戈一击。就在10月18日,曹锟下令对奉军发动总攻击直军倾巢而出之时。冯玉祥命人由古北口、密云潜入北京城,包围了总统府,切断了电话线,占领了电话局,并且囚禁了曹锟。整个政变过程未费一枪一弹。次日凌晨,北京市民惊奇地发现满街皆是佩戴了“不扰民、真爱国、誓死救国”袖章的国民军士兵。就这样,“贿选总统”结束了其为期一年的执政生涯。

因为贿选,曹锟毁掉了一部宪法。而后来的诸位总统们非但没有向宪政愈走愈近,甚至没能颁布出一部更像样的宪法。

多年之后,毛泽东不无讽刺的反问道:“宪法,中国已有过了,曹锟不是颁布过宪法吗?但是民主自由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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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昌:武夫时代的文治梦想


徐世昌就职宣言
“今我国民心目之所注意,佥曰南北统一,求统一之方法,固宜尊重和平。和平所不能达。则不得不诉诸武力。乃溯其已往之迹,两者皆有困难。当日国人果能一心一德以赴时机,亦何至扰攘频年,重伤国脉?世昌以救国救民为前提,窃愿以诚心谋统一之进行,以毅力达和平之主旨。果使阋墙知悟,休养可期,民国前途,庶几有豸。否则息争弭乱,徒托空言,或虞诈之相寻,至兵戎之再见,邦人既有苦兵之叹,友邦且生厌乱之心,推原事变,必有尸其咎者。”


徐世昌:武夫时代的文治梦想

本刊记者│刘永峰

以文人总统倡行“文治主义”,而在武人专政、南北纷争的现状中,曾被目为“东洋和平的一线光明”,“各国国民的真正亲善种子”。

1921年6月3日,北京,一场教育界的索薪运动,给一直标榜“文治”的总统徐世昌带来了麻烦。

那天上午,尽管正下着雨,但是天安门外,聚集的示威游行学生却越来越多。到九时许,陆续到来的,已有约四五百名男女,他们各自手持白旗,集合后向西走去。这时,不断有巡警,沿途劝解,令其解散,但游行队伍,坚持要到总统府请愿。一直以来,武人的骄横跋扈,都是这位大总统挥之不去的困扰,而至此,令徐世昌更为不利的是,知识界对这位文人总统的日益不满也爆发了。

总统府大门——新华门外的栅栏前,请愿的学生已是围了一重又一重,京师警察厅派来的巡警与公府的守卫严阵以待,频频设法制止,“经国务院派人劝谕,该生等仍麇集不去” (《政府公报》)。至下午一时三刻许,数百名请愿学生又涌向教育部前去示威。总统府门前,留下六名学生代表依然在坚守。

在雨中,请愿学生依然没能见到总统出来,只是稳坐于中南海内的徐世昌,内心是否也依然平静呢?徐世昌知道,在总统府外,学潮队伍汹涌澎湃的声浪中,他的声望也在一点一滴地坠入谷底。他也许还会感慨,三年之前就任总统之初,他是如何踌躇满志地设想着治国的方略。那时,人们对于这位文人总统是报以何等的欢迎,他风光无限之际,其情形竟似深孚举国殷望。而这所有的一切,很快又都如烟花般幻灭了。

■ 就职与誓言
1918年9月4日,徐世昌被安福国会选举为总统。10月10日,在中南海举行了新旧总统交接仪式。

上午8点半,冯国璋派钱能训和总统府大礼官黄开文备礼舆迎徐,待徐至公府,礼官导引徐至怀仁堂礼台。9点整,冯由居仁堂到怀仁堂,与徐同向国旗三鞠躬礼。礼毕,冯东向致颂词,徐西向致答词,词毕互相一鞠躬。礼官送冯回居仁堂,冯即迁出公府。10时整,徐在居仁堂南向,向议长及议员宣读誓词,词毕转向北,与议长会员同向国旗三鞠躬,礼毕议长议员转东向,阁员及文武百官西向,徐世昌立于礼台宣读就职宣言(丁中江《北洋军阀史话》)。

在就职典礼上,徐世昌宣誓说:“惟是事变纷纭,趋于极轨,我国民之所企望者,亦冀能解决时局,促进治平耳。而昌之所虑,不在弭乱之近功,而在经邦之本计。不仅囿于国家自身之计划,而必具有将来世界之眼先。敢以至诚极恳之意,为我国民正告之。”

他说,眼前最要紧之事,“佥曰南北统一,求统一之方法,固宜尊重和平”。内政之外,还当求自立于世界之道,国家权力之发展、国际地位之保持,亦为国家存亡之关键。

正如其就职宣言所讲,徐世昌一上任便拈出“偃武修文”四字以昭示天下。当时,国人已厌倦了武人专政、南北纷争的现状,一战结束后,许多时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既有‘公理战胜’的乐观,也有对‘文治’及和平的憧憬”。因而,人们对于徐一介文人的身份及其执政的思想,立即表示出了莫大的好感。

据国民党元老黄郛的夫人沈亦云回忆,当徐世昌想借重其夫撰写《欧战后之中国》一书时,黄颇踌躇。严修对他说,“东海是民国第一次文人当政,无论如何他不至于主战,宜多输以新知识,促成其文治主张”。黄才往北京助徐完成此书(沈亦云《亦云回忆》)。陈独秀也曾对“文治主义”寄予厚望,他说:“现时东洋各国的当局,像中国的徐总统,像日本的原内阁,都是文人出身,总算是东洋和平的一线光明,也就是东洋各国国民的真正亲善种子”(陈独秀《欧战后东洋民族之觉悟及要求》)。

当时,青年的学生心中也对“文治”充满了期待。据历史学者郭庭以回忆,“我们最不喜欢看到国家分裂,不喜欢内战,而徐世昌是反对南北战争的。”

文人总统的和平命令印证了知识青年的愿望,在开封庆祝徐任总统的大会上,他们心里“充满了快乐”。欧战结束,“学生们又大为高兴,彼此大谈公理战胜强权,大谈威尔逊如何如何主张,这一来世界各国可以平等了,至少我国可与日本平等了,不受日本人的气了,而世界也将保持永久的和平”。“不仅国与国间没有战争,眼看国内也将和平统一,全国上下对国家前途都抱着莫大的希望” (罗志田《“六个月乐观”的幻灭:五四前夕士人心态与政治》)。





清末,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与同僚张锡鉴等合影。前排中为徐世昌,其左为奉天参赞梁如浩,右为奉天营务处督办张锡鉴。第二排右二为蒙务局督办朱启钤。图/FOTOE

■ “文治”难行

深孚众望的徐世昌上台之后,首先便是贯彻其“偃武”的主张。

有感于内外舆论的有利形势,徐世昌就任第十五日便签署和平令。11月15日,又在北京召开各省督军会议,奉督张作霖、直督曹锟、皖督倪嗣冲、鲁督张怀芝、吉督孟恩远、豫督赵倜、鄂督王占元、赣督陈光远、晋督阎锡山等九省督军应邀到京。除此之外,绥远都统蔡成勋、淞沪护军使卢永祥、黑龙江、湖南、甘肃、陕西、江苏、四川等各省代表,另参战督办段祺瑞等也都参加会议。会议连开两日,各路军阀一致表示,服从总统,赞成和平,收束军队,整理财政等。并在16日,下令前线部队部队停战休兵。

一时全国和平空气甚为浓厚,徐世昌遂为中外属望之一人。他欣然自得,顾其左右说:“和平统一之时机已至,不可失也,中国安危其在此一举了乎!”

如果说一开始对于和平极为乐观的舆论环境,还会令徐世昌颇为踌躇满志的话,那么当真正行动的时候,他才渐渐意识到,一个手无实权的总统,在军人之间周旋,是如何无能为力。

1919年2月,在上海举行的南北议和会议上,南北军阀均拥兵自重,互不相让,尤其北洋实力派段祺瑞坚持“武力统一”,令和谈难有进展。当西方外交团频频向徐催促和会进行时,徐世昌无奈地感慨道,“我一个人想和,和得了么?”。

南北议和未果,同样,徐世昌的“偃武”主张在处理军队问题上也举步维艰。他原本打算“以文辖武,废督裁兵”,集中兵权于陆军部,各省省长悉数由中央改派文人担任等等。这些措施对于各派军阀来说,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到头来,文人徐世昌所设想一切“偃武”主张,在恃兵跋扈的军阀面前,都成了纸上谈兵的妄想而已。

徐上任以后,军阀混战的局面不仅未能缓和,而且更有愈来愈糟的趋势。各地军阀为击败对手,争夺地盘,大肆扩军。据资料显示,1918年,北洋政府陆军人数就已超过85万人以上,仅到1919年初,陆军规模就已增至138万人,这还不包括地方军阀手下的杂牌部队。军队的扩大,直接导致了军费开支的逐年增加。至1919年,其军费开支占财政支出的比重已超过40%。

“偃武”的悲剧,使得徐世昌的“文治”主张也受到连累。徐就职之时,面临的财政问题也十分困难。迫于欧美主张停战和谈的压力,日本债款之余额已停止拨付;财政、交通两部收入又掌握在安福系手里,以为党费开销;各省任意截留中央税款,但仍向政府催索军饷;当时历来外债又先后到期,债权国催促急如星火,而国库空空,无法应付。沈云龙也在《徐世昌评传》中写道:“军费浩繁,武人索要无厌,地方割据,税入泰半截留,以致中央财政困难,司农仰屋兴嗟,尤令世昌束手无策,影响所及,则行政教育经费,亦不能按时发放。相继发生北京各校罢课,中央银行挤兑,内务、教育、司法部员工罢工,……政象之乱,为往昔所未有,甚而演成教育界之‘六三’索薪潮。”

■ 索薪潮
1921年3月,北京八所国立高校的教育经费,已经积欠数月未发。各校不得已于3月14日陆续宣言暂行停止职务,并联合八校教职工共商办法,一同与政府作具体交涉。15日,八校教职工代表在美术专门学校举行会议,推举北大马叙伦为“教职员代表联席会议”主席。会后,由北大代表马叙伦、陈世璋、法专代表姚憾携带呈文,往谒国务院总理面递。

此后,国立八校教职员交涉多次,亦无结果,遂于4月8日宣布全体辞职,教育部长范源廉、次长王章怙已无法应付以提出辞呈。此后,北京各公立中小学亦以罢课为声援,风潮愈行扩大。

当然,政府一再食言,拖欠教育经费,对于总统及教育部而言,确实也有十分的难处,足见那时政治的弊端。徐世昌的“偃武”政策不仅难以执行,尤其可悲的是,反而武人更为得势,国库帑藏首先被用作军费及军阀们的享用。据资料记载,这年4月,本由交通部协济之教育款项,就被挪用充作曹锟张作霖来京的招待费用。

“六三”之前,首都教育界就已是连日到部请愿,“共起而为最后之挽救”。“各校学生代表二十二人,呼吁于新华门内者,经两昼夜,饥寒虐辱,已备偿之。”八校教职员联席会不忍“此辈纯洁之青年”“为维持教育而遭此■辱”,于6月3日集议,当天即到教育部,请马次长暨八校校长,与教职员代表,同往总统府,“向总统陈述政府摧残教育,及一再失信不能负维持教育之责任等情”。到了这日(六月三日),北京国立八校的教职员既决议向徐世昌说话,公立中小学教职员也自动临时加入,还有小学以上的学生也共同来做教育经费运动,一共有上万的人,都齐在教育部内,请马代部长率领往总统府见徐世昌。”(沈云龙《徐世昌评传》)





■ 文治的失望
马叙伦的记叙中,依稀可见的还有士人对于当日“文治主义”的失望。徐世昌系前清翰林,自就任总统后,“为了迎合人民的心理,标榜自己是文治派,以区别于北洋军阀”。为此,他特于总统府内成立晚晴移诗社,定期与遗老、名流饮酒赋诗、研究书画。然而也就仅此而已,由于武人的制约,其“文治”的主张再无更多的表现,对于政治的进步更是几无贡献可言。

对此,曾一度憧憬着“文治”的士人不免顿感失望。徐世昌上任仅一年光景,李大钊就曾揶揄说:“武人专制的政治——也可以叫作武乱——已经把我们害得很苦。好容易有一位文治派的总统出来,挂了文治主义的招牌,吾侪小民一位一定可以有点希望了,一定可以免‘武乱’的痛苦,享‘文治’的幸福了。但是盼到如今,只看见了两件大事,就是秋丁祭孔,国庆日不阅兵。大概文治主义作到这样,也算是尽其能事了!”

真正损毁其“文治”形象的,则与徐世昌对“新思潮”的态度相关。沈云龙在《徐世昌评传》中写道:“徐氏执政时之“五四”运动前后,适当中国学术社会之转型期,思潮泛滥,情势大异,外国学者杜里舒、杜威、罗素均曾先后来华讲学,新知启发,为时所尚;而巴枯宁,克鲁泡特金,马克思,恩格斯之无政府及共产主义学说,亦以译介输入,汹涌澎湃,堤防尽溃,而醉心者诧为新奇,几于中风狂走,若干名流伟人,不稔其是否适合国情,且从而播扬之,甘效前驱……”

当此情势,徐世昌却大力提倡颜(颜元)、李(李■)之学,主张讲务实去空谈,以救时弊;又下令学校尊孔读经,研究国故,督饬学生专心读书,不得干预政治。徐的保守自然令学界崇尚新潮的人士极为不满。

另外,“五四”以来,学生对于政治运动渐感兴趣,其固有之温和敦厚、彬彬有礼,一变而为激进狂热。教育界的这些表现,使政府统治颇感棘手,渐成对立。在这种语境下,6月3日,新华门外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血肉横飞”的一幕。


■ 声誉扫地
请愿师生来到总统府时,新华门早已关闭,门前布置了队伍,他们一到,就被阻拦。“以堂堂民国政府,岂有禁人请愿之理”,他们遂与卫兵理论,令其放行,然后,冲突遂起。

当日的《政府公报》这样描述事情的经过:“马叙伦紧拥马次长身后,并用扬声器号令大家打进去。其时守卫队兵正欲设法制止,即见在后之教员学生等,群拾马路石块,向前攒击,一时石子乱飞,秩序紊乱。卫兵等奋力卫护马次长,救入新华门内。马次长头戴绒帽遗失,腰背等处均各受伤。……纷乱之际,马叙伦等先行抽身潜逃。似经兵警弹压,始各陆续散去。”

事后北京八高校联合声明的材料中,则提供了一些不一样的细节:“同人等请次长、八校长及八代表并学生代表等人入府,讵卫兵不准通过,蛮横异常。……卫兵不但不许通行,并用枪柄刺刀乱加刺击,知机之马次长,稍受微伤,立即声言:我是次长。卫兵等乃许其通过,彼遂独自入府。卫兵更继续痛殴同人及学生等。是时天方阴雨,新华门外,血肉横飞,同人及学生等,相继伤仆,枕藉于泥泞之中者,不计其数。最痛心者,十余龄之男女学生,亦均遭蛮横军卒之痛击。”

颇具反讽意味的是,这么蛮忍的行为竟然发生在一直标榜文治的总统府前。事后,国立八校全体教职员发表宣言,对徐世昌的“文治主义”嘲讽道:“犹忆徐总统就职之日,即以文治号召于国人。今也首都教育,先受摧残,而标榜文治之总统,竟坐视阁僚之辱蔑师德,摧残教育,而若无睹。迨教育界起而谋救起之方,又复纵令卫兵行凶伤人,溅师儒学子之血于文治总统白宫之前,而国家高等文化中心,遂全破坏于徐氏文治旗帜之下。此诚国家之不幸,而民族之奇羞也!”

这一年,是徐世昌就任总统的第三个年份,也是内政外交最令其烦扰的一年。外蒙失陷的事实,已无可挽救;在南方,粤桂湘鄂之间的战事,依然征伐不止,对于战乱纷争的日子,人们已不堪其苦,但大总统也有心无力,只有徒然怅恨而已。不仅如此,各地罢工、学潮也是此起彼伏,这些的背后都暗藏着令人棘手的问题。它们不断地在徐世昌的政治前景上涂抹着一重又一重的阴影。而又一年后,这位民国史上唯一的文人总统落寞辞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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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的誓言之冯国璋:毕生谋求“和平统一”
统一

冯国璋就职通电

“国璋由宁北上,曾于艳日通电布闻,一号抵都,亦经电达。目击京畿秩序,渐复旧状,商民乐业, 廛市无惊,感观之余,差堪欣慰。比即恭诣黎大总统寓邸,敦请复任,期卸代理仔肩,黎公谦退为怀,坚不见允,再四陈劝,意竟难回,国璋既摄职权,无可诿让。而本月六日,适为新任驻京比国公使呈递国书之期,各国公使,亦订于是日修觐见之礼,均已查照院部成案代行各仪。自雇藐躬,膺滋大任,虽暂时承乏,而兢惕弥深。所幸者得段总理以总其成,又有凡百职司以为之辅,从此府院一体,内外同心,意见果不涉纷歧,大局可渐臻统一。国璋但求利国,不计其他,耿耿于心,窃愿自誓,邦人君子,幸鉴斯言。”

冯国璋:“和平统一”梦

本刊记者│李远江

1919年12月28日,冯国璋因伤寒在北京逝世。临终前,冯国璋遗言:“和平统一,身未及见,死有遗憾。”他至死仍不能释怀的依然是国家的和平统一。

入主总统府,冯国璋登上了权力的巅峰。但是,他脚下的路却荆棘密布:放眼全国,清王朝土崩瓦解形成的军阀割据局面依然如故;而北洋政府内部,袁世凯死后北洋集团群龙无首,已经逐步分化,以冯国璋和段祺瑞为中心形成了直系和皖系军阀;而民国初年的政治乱象,尤其是袁世凯、张勋接连复辟帝制,使刚刚发轫的共和政体遭受严重打击,帝制与共和之争仍困扰着时局纷乱的中国。

自1917年8月正式代理总统职务到1918年10月卸任,冯国璋担任中华民国大总统前后不过一年零两个月。由于是代理总统,冯国璋只是草草发了份就职通电,既没有举行就职仪式,也没有发表就职演说。这固然会影响到世人对其治国方略的全面了解,但只要细心观察冯国璋就任代理总统前后的言行,我们还是能够看出他谋求国家“和平统一”的不懈追求与努力。

■ 老问题 新思维

1917年7月,张勋复辟,大总统黎元洪避走东交民巷,行前发表通电,请冯国璋以副总统代行大总统职权。在冯国璋和段祺瑞等北洋首脑的武力围剿下,复辟闹剧仅仅十二天就告平息了。完成使命后,冯国璋立即通电,请求黎元洪复职,并将“代理职权奉还黎大总统”。然而,黎元洪自觉引狼入室,做了张勋复辟的帮凶,羞愧难当,又连续通电拒绝复职。此时,北洋各路将领纷纷通电支持冯国璋就任代总统,段祺瑞虽不乐意,却也不便扫众兄弟之兴,于是顺水推舟,发电报“热情邀请”冯国璋尽快北上就职。

1917年8月1日,冯国璋抵达北京,受到首都各界的热烈欢迎。抵京当天,冯国璋就亲赴黎元洪私邸,劝其复职,而黎坚决不允。随后,他接连探访段祺瑞、徐世昌、王士珍,并派人入宫向溥仪问安。在得到北京各派势力的认可后,冯国璋才于8月6日通电全国,宣布就任代理大总统。

在就职通电中,冯国璋对段祺瑞及其僚属盛赞一番后,非常乐观地展望:“从此府院一体,内外同心,意见果不涉分歧,大局可渐臻统一。”意思很明白,他所期望实现的是全国政权的统一。

此时,统一已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但不同的政治家有不同的统一之道。

段祺瑞挟北洋军力以自重,蔑视南方军阀和革命势力,主张“武力统一”,彻底消灭北洋以外的敌对力量。实力不济的孙中山则联络西南军阀,与北洋政府唱对台戏,其内心想的依然是武力统一。然而令人不解的是,作为北洋实力派、直系军阀首脑,冯国璋却与段祺瑞、孙中山完全不同——坚决主张在法律的基础上,实现国家的“和平统一”。

■ 从尚武到修文

事实上,冯国璋的思想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六年前,当辛亥革命爆发时,冯国璋还是一个坚定的保皇派,主张对南方革命党实施武力围剿。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正在准备第四次秋操的冯国璋临危受命,统领清军第二军进攻武汉。正当冯国璋兵临孝感,准备分三路进攻武汉时,他的老上司袁世凯却示意他“慢慢走、等等看”。而清政府答应请袁世凯出山之后,袁才授意冯国璋加紧攻击武汉。开战不到一个月冯部就相继攻克汉口、汉阳,并打算乘胜进军武昌。此时,袁世凯正企图虚张南方革命党的声势逼迫宣统皇帝退位,于是立即打电话阻止了冯国璋的进军计划。

袁世凯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冯国璋的怀疑,他立即赶回北京,托人向隆裕太后启奏,请求拨给饷银400万两,保证独力平定“叛乱”。太后表示,400万两饷银一时难以筹划,但可先拨发3个月饷银,并准备临朝时召见冯国璋。不料袁世凯抢先一步见了太后,冯国璋独自平叛的计划也以流产告终。为确保胜利果实,袁世凯立即安排另一心腹段祺瑞前往汉口,替换了自行其是的冯国璋。

武汉一役,展示了冯国璋杰出的军事指挥才能,但也让他看到了战争的巨大破坏力。在进攻汉口的时候,革命军退守市区,依托民房进行巷战,交战最终引发了一场大火(革命军宣称是冯国璋下令纵火,而冯国璋反指责是革命军炮击所致),延烧整整三昼夜,昔日繁华的汉口镇化为一片焦土。

适逢辛亥革命时期急剧的社会变革,各种西方政治学说广泛传播,冯国璋的政治思想也由革命初期的君主立宪逐步转向了民主共和。当禁卫军激烈反对清帝退位的时候,冯国璋以禁卫军总统的身份,说服了一万两千多人的禁卫军,成功平息了这场阻碍清帝退位的风波。此后,冯国璋坚决反对袁世凯称帝和张勋复辟,成为维护共和体制的中坚力量,这是后话。

1913年,孙中山发动二次革命,冯国璋与张勋联合进攻南京。入城后,冯国璋严加约束部队,并规劝张勋停止烧杀。张不听劝告,冯遂逮捕四处为恶的张军数百人,一度引发冲突。同年年底,冯国璋接替政声不佳的张勋,就任江苏都督。

主政江苏期间,冯国璋推行现代军警、民政改革,扶持工商业,推广现代农业,鼓励发展新式学校,支持公共文化事业,一时间颇负声望。

江苏地处南北交通要冲,经济文化发达,社会思想非常活跃。治理江苏的四年时间里,冯国璋与梁启超、张謇等人过从甚密,也深受他们的影响,坚信改良主义,提倡实业救国。

尽管并不赞同国民党提倡的激进改革,但冯国璋对国民党人的评价甚高。1916年,在接受日本朝日新闻记者云山童子采访时,冯国璋曾公开评价国民党人“理想与热忱殊堪钦许”,表现出一个成熟政治家的宽阔襟怀。在冯国璋的治下,无论改良主义的进步党还是革命主义的国民党,只要遵纪守法都能自由活动,相安无事。毫无疑问,江苏经验为日后冯国璋的“和平统一”政策提供了政治样本。

■ 府院一体,内外同心

在就职通电中,冯国璋特别强调只有“府院一体,内外同心”才可能实现国家的统一。在他看来,北洋政府内部的团结无疑是和平统一的先决条件。

为了促进北洋内部的团结,冯国璋可谓煞费苦心。他到北京后的第二件大事便是拜访老同学段祺瑞和王士珍。8月3日,冯国璋登门拜访,北洋三杰齐聚一堂。老同学促膝而坐,相谈甚欢。有记载说,冯国璋紧握着段祺瑞的手,说:“以后咱们再也没有什么府、院之争了。”随即,又对王士珍和段祺瑞说:“咱们三人从此要一条心,通力合作,在咱们三个人中间,无所谓总统、总理、参谋总长。”

正如冯国璋所言,只要北洋三杰(尤其是冯段二人)团结一体,北洋军阀就可以避免分裂,而以北洋军阀的雄厚实力,只要“内外同心”,完成全国政权的统一应该不是问题。

然而,理想毕竟不等同于现实。尽管从1885年入天津武备学堂开始,王、段、冯三人就已经有了同窗之谊,此后又都投身袁世凯门下,为北洋集团建功立业,成为声名远播的北洋“龙、虎、豹”,但旗鼓相当的三个人却注定不能粘合到一块儿。

王士珍善操权谋,一度最受袁世凯的器重。但是,一直追随袁世凯的他,没有外放地方的经历,不仅没有稳定的政治见解,也未能培植起自己的政治派系。在袁世凯称帝和张勋复辟中,王士珍都扮演了复辟帮凶的角色,使自己的政治声誉大受损害。尽管段祺瑞赶走张勋后,依然“不计前嫌”让王士珍继续担任参谋总长,但此时其名望和地位显然已不及段祺瑞和冯国璋。

和王士珍一样,段祺瑞自视甚高,个性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不善与人交际。段祺瑞曾经外放做过江北提督,在独自处理军政事务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政治观念,同时也培植起了自己的政治团体(史称皖系军阀)。段祺瑞因“三造共和”而声望日隆,其政治势力集中在华北数省,重掌国务院之后几乎把持了北洋政权。

冯国璋在北洋三杰中年纪最长,又有秀才的功名,为人也相对持重,善于处理复杂的关系。民国建立后,冯国璋长期担任江苏督军,其政治势力主要集中在长江流域。若单论军事实力,冯国璋为首的直系军阀相对段祺瑞的皖系军阀实力更为强大。但是,冯国璋在北京的力量相对薄弱,因而处处受段祺瑞掣肘。

摆在冯国璋面前的有三条道路:其一,和黎元洪一样,委曲求全,做段祺瑞“活动的盖印机器”。其二,挤垮段祺瑞,自己独揽大权。其三,争取府院地位对等,团结段祺瑞,实现北洋内部的精诚团结。

第一条道路,正是段祺瑞所期望的。但冯国璋不是黎元洪,在北上就职的同时,他还带来了两个师的总统卫队。因此,冯国璋是绝对不会甘心做盖章总统的。但第二条道路,同样走不通。冯国璋心里很清楚,北京不是南京,段祺瑞在北京周边的势力要比自己大得多,想挤垮段祺瑞简直是难上加难。于是,冯国璋上任伊始就选择了第三条道路。

一开始,冯段两人互相迁就,表面上看北洋集团确实是一团和气。冯国璋做了总统后,表示尊重责任内阁制,对于段用人行政和决策的决定都不干涉,段对冯在态度上也比对黎好得多,自1917年10 月8 日起,每天派一位官员向总统报告政情。

但事实上,北洋三杰各有矛盾,根本无法团结成“一体”。由于冯国璋和段祺瑞的统一策略背道而驰,随着南北矛盾的激化,冯段矛盾也日益凸显出来,北洋三杰刚刚营造起来的“和谐气象”很快就成了过眼云烟。

■ 和平统一VS武力统一

武力驱张之后,段祺瑞以“三造共和”功臣自居,独揽军政大权,拒绝恢复《临时约法》和召开国会。于是孙中山以维护《临时约法》为号召,联络海军总长程壁光及西南军阀于1917年 9月在广州建立了与北京政府对峙的护法军政府。

面对孙中山的挑战,段祺瑞决定诉诸武力,对南方发起军事讨伐。10月6日,护法战争爆发。

正当段祺瑞全力对南方用兵之际,冯国璋却提出了“和平统一”的政策,即保持西南各省军阀割据现状,以换取他们对北京中央政权的承认,保持中国名义上的统一。为了实现“和平统一”的目的,冯国璋密遣其婿陈之骥赴湘,运动王汝贤、范国璋联名通电主和。随后,又指使“长江三督”联名要求停止湖南战争。

由于冯国璋的运动,段祺瑞征讨南方的战争彻底失败。11月19日段祺瑞被迫辞去陆军总长职务,22日辞去国务总理职务。段祺瑞辞职后,冯国璋立即启用赞成“和平统一”政策的老同学王士珍,命其接替段祺瑞担任北洋政府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职务。11月25日,冯国璋发布“弭战布告”,要求南北两军“于军事上先得各方之结束,于政治上乃徐图统一之进行。”冯国璋的“和平统一”政策暂时占了上风。

段祺瑞辞职后,并不甘心“武力统一”的失败。他一面组织督军团天津会议,鼓吹对南方继续用兵,一面又勾结奉系张作霖派兵入关,威胁京畿。此时,冯国璋在北京的总统卫队只有两个师,深感力量单薄,只能寄希望于南北和谈早日成功。然而此时,孙中山坚持护法,反对南北调和,西南军阀又玩弄两面派手法,一面响应停战和谈,一面又讨好孙中山,表示坚决护法,终致和平谈判收效甚微。

12月15日,迫于督军团的压力,冯国璋任命直隶督军曹锟、山东督军张怀芝分别为第一、二路军总司令南下伐湘。12月18日任命段祺瑞为参战督办,皖系干将段芝贵为陆军总长,皖系重掌中央军事指挥大权。1918年1月中旬,护法战争重燃战火。段祺瑞武力统一的主张再度喧嚣尘上,而冯国璋在北京则陷入空前孤立。

1月26日,冯国璋借出京“巡视”为名,率领1000余名卫队,企图赴南京与李纯等人商讨反段大计。段祺瑞察觉以后,立即电告安徽督军倪嗣冲,务必阻止冯前往南京。冯国璋抵达蚌埠后,倪嗣冲毫不隐晦地说:“你若回北京,我可以放行,若去南京,我便扣留你在此。”冯国璋只得折回北京。

回到北京后,冯国璋被迫宣布讨伐令,派曹锟、张怀芝、张敬尧率军进犯湖南,并于2月上旬下“罪己布告”,以此缓和与段祺瑞的紧张关系。

3月23日,冯国璋不得不复任段祺瑞为国务总理,“武力统一”的政策又占了上风。

■ 矢志不渝 死有遗憾

然而,冯国璋同样不甘心失败。他利用自己直系首领的地位,暗示曹锟、吴佩孚率兵南下“适可而止”,以“恢复湘省为止”。结果,在攻占湖南以后,任段祺瑞如何笼络,曹吴二人均不上套,段祺瑞的“武力统一”最终收效甚微。

随后,段祺瑞再以高官厚禄引诱曹锟、吴佩孚。冯国璋担心曹锟再次受骗,派陆建章赴天津说服曹锟,放弃南征。结果陆建章在天津被段祺瑞的亲信徐树铮诱杀。至此,冯段矛盾已经无法调和。

1918年8月,新国会成立,段祺瑞掌控下的安福系成为第一派系。9月,在段琪瑞的操纵之下,新国会选举徐世昌为新任总统,冯国璋被名正言顺地赶下了台。

冯国璋退职以后,仍然坚持“和平统一”的主张,为弥合直皖矛盾,争取全国和平统一而四处奔走,呼吁各地军阀“化除轸域,和平统一”。

1919年12月28日,冯国璋因伤寒在北京逝世。人之将死,冯国璋口授遗言给徐世昌总统:“和平统一,身未及见,死有遗憾,希望总统一力主持,早日完成。”他至死仍不能释怀的依然是国家的和平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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