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各处地域文化的成型期,然而燕赵文化却似乎昙花一现,如今已经归于平淡,成了性格最不明朗的一种文化。
提到三秦文化,我们马上会想起长安;提到吴越文化,便会想起杏花春雨江南,属于湖湘文化的湖南人,素来以“韧”闻称,谭伺同、左宗棠皆是其出色代表,然而关于我们河北,在近代史上我唯一能立刻想到,只有一个张之洞,张之前,还有一个纪晓岚,然而他们似乎都和“慷慨悲歌”不沾边,那个悲歌击筑,凭高酹酒的年代已渐行渐远,渐渐的看不见了.
哪里去寻找河北人,哪个才是真正的河北人,这些年来,我去过不少地方,也遇见各地的人,于是有时便想,做为一个河北人,我和别人的区别在什么地方。
但是真的很难找出来。
假如是一个东北人,一口东北话别人就会知道我来自白山黑水,广东人更是不必说。可是我们河北人,城市居民大多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还努力向“京味儿”靠拢(近世燕赵文化之减弱,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京都文化的冲击,本属燕赵文化范围的津门文化也独立了出去)。乡间居民说的又都是70%的中国人都在讲着的“北方话”,就冀南而言,口音与河南话基本一致,冀中基本向普通话靠拢,至于冀北如何,因为我没有去过,就不得而知了。
每一种文化,都不能缺乏其载体,广东人有浓郁的商业氛围,江浙人有无数缠绵悱恻的才子佳人故事,陕西人有粗犷的黄土高原还有千年的古城墙,四川的成都有无数悠闲的茶馆,湖北的武汉有永远都那么吵闹着的吉庆街,还有池莉这样勤奋的塑造者;就连命运最不济的河南人,至少还可以被人骂一骂,可是我们河北,秦皇岛距离东北近在咫尺,张家口的坝上风景简直就是内蒙古草原,其他地方也不免活在京城的阴影里,河北,已经被人慢慢的遗忘了。
朋友去北京实习,是坐火车去的,当然得从咱河北经过,然而一路上,他竟然不记得车窗外的房子都是什么样子,是平顶还是瓦防房。
过完了年,大家又都从各自的家乡赶了回来,房间里到处是各地的特产,绍兴来的最丰富,有花雕酒、女儿红、霉豆腐、茴香豆……其他同学也都有不少东西带过来,然而我却想不起来我该带些什么。
或许燕赵文化本来就不该生存在太平的年代,如果可以选择出生的时间,我一定选择当年的邯郸,剑客如云、美女如云的邯郸(《古诗十九首》中尚有“燕赵多美女”的句子,如今再提美女,我做为一个河北人是没有底气了,河北的姐姐妹妹们啊,你们见到了不要骂我)。
而后秦统一全国,太平多、乱世少,汉唐的政治与经济中心莫不在关中和中原,河北更大程度上是做为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的缓冲地带而存在,不断的为中原和江南遮风挡雨(这让我想到建国后的东北,它以雄厚的重工业基础为全国各地输送了血液,可是现在东部崛起,西部开发,可东北已经停滞不前,下岗工人比比皆是,日子过的实在艰难)。
元明清三代,北京成为京畿重地,京都文化日渐形成并成熟,在它的光辉下,燕赵文化却日趋暗淡了。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在高渐离的时代,我们自然可以底气十足的这样评价自己,但是,那个时代已经消逝了。
不好意思提起的是,与我们引以为荣的游侠文化格格不入的是,近世的河北,是出太监最多的地方,有明一代,你可以不知道李贽,但是你一定知道魏忠贤(河间肃宁人),有清一代,你必定清楚李莲英。这当然不能全怪我们河北,谁让咱们离北京最近,而且做太监似乎那时确实是穷苦人家孩儿的一条路,可是,奴性、变态的太监文化,毕竟是燕赵的尴尬。
如今的河北,文化自然谈不上发达,当然山西、河南等省份也一样,自南宋经济中心彻底南移后,在每年的状元榜上,不仅仅是我们河北,所有北方人名字都出现的越来越少了,(明朝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曾设北榜和南榜,当然,这个与本文无关,且不提,不过,今天读林玉堂的《东坡传》,发现苏轼的老家原来是今天的河北栾称,呵呵,窃喜,也只好窃喜了,史书上的苏轼是属于四川眉山的,我自然喜的有点勉强)。
当然,文化也不是河北的强处,我们没有必要硬拿自己的短处和人家的强处比,燕赵文化本来以武见长,就蔺相如这样的文人,在秦王的大殿之上,也胜英豪。至今在河北很多地方,还有很多武校,我不知道这应不应算燕赵文化的一种继承形式,起码,这些武校在现在的经济社会里能够生存下来,我觉得已经很不容易了,它们也只适合存在于河北,在小桥流水的江南,是没有他们的生存空间,我曾留意过一份武校的学生名单,大多是河北本地人,也有少量来自陕西、河南等地,江浙、两湖一带基本上没有学生过来。
近代河北人的绽放异彩,与武字不可分,霍元甲、大刀王五都又杰出武者的境界,虽然他们不能比上左宗棠平定太平天国、西击新疆边陲的雄韬大略。但是他们所代表的,是游侠文化的精魂。
最杰出者,莫过去李大钊,他本一介文人,但他的一生,足可以诠释“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可惜我们只有一个李大钊,不然我们河北的性格不会这样不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