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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语:流亡者奇异的乡愁,垂死的玫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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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09-09-06
 

关于流亡的话题,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因为绝对独裁的政权,在世界上已经不多了,那种禁锢个人自由的制度,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而现在我们讨论的流亡,更多的只是精神流亡,是过去时代遗留下来的一种流亡变种。在流亡者心里,阻碍他们回归的,已经不是制度或者思想的藩篱,而是心灵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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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流亡诗人北岛最近访日,在早稻田大学与东京大学等发表了讲演。他说,从1989年开始,我整整飘泊了20年,父亲病故,母亲风烛残年,自己妻离子散。我常问我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回答是肯定的。在我看来,往往处于精神流亡的人们,是没有任何后悔可言的,因为在他们心里,这已经成为一种使命,一种没有终点的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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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从1986年离开他的祖国,一直到近年才有机会回来,长期的异域漂泊,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或者思想习惯。正如北岛指出的:他们那一代人,恰恰是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飘泊的。如红卫兵时代的大串联,然后是60年代末的上山下乡运动,最后他又选择背弃祖国,而远渡重洋,去寻找梦想中的自由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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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思想家塞义德曾说:知识分子需要保持流亡精神,只有这样才能置疑任何权威。有人从孔子的丧家犬命运,来昭示知识分子的宿命。说明任何怀抱理想,在现实社会中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人,都是丧家狗。我想,北岛就是这样一只丧家狗,至今仍在大洋彼岸、在自由女神的脚趾下无助地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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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北岛,我想起捷克流亡作家米兰?昆德拉,一个彻底的精神流亡者。5月27日,捷克布尔诺大学举办一场国际学术研讨会,主题是米兰?昆德拉或文学何为。布尔诺不仅是他的出生地,今年又恰逢他八十大寿,此会亦有向他贺寿与致敬之意。但米兰?昆德拉却仍不为所动,认为这是恋尸狂的聚会。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拒绝来自祖国的邀请,也注定了他在精神上永远流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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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昆德拉自己在《被背叛的遗嘱》中坦言:从纯粹个人角度来看,移民或者流亡也是困难的。人们总是想到乡愁的痛苦,但更为糟糕的,是异化的痛苦。只有长期的远走后,重回故乡,才可能揭开世界与存在的根本的奇异性。身在异乡,这种异化的痛苦便随时存在。为了对抗这种痛苦,流亡作家只有在艺术创造中,寻找自己唯一的祖国。他对祖国越排斥,精神上便越受到煎熬,难以排遣。从这一点看,昆德拉也只是一个被异化了的精神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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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流亡者看来,母语永远是他不能丢弃的行囊。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在小说《母语的祈祷》中描写了一个斯卡基拉博士,是个意大利人,也是意大利语、法语和英语三种语言的教师,他得了黄热病死了。他在发病那天,用英语讲话;在病状发展的时候,用法语讲话;而渐渐到了临终的时候,在昏热妄谵中,他就只用母语意大利语讲话。因为在他的潜意识深处,母语是血液流动的唯一动力;当母语消失,血液也就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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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的菲拉迪尔菲亚市的南部,有一些瑞典的老人,他们移居美国已经有五、六十年了。虽然在这期间,他们很少说瑞典语,无论是谁,也不会认为他们还会说瑞典语。可是,绝大多数的老人,躺在临终病床的时候,被湮埋的记忆,就会从遥远的深层归来,他们一定会用母语瑞典语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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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异域的北岛,是一个被国家辞退的人。但常常真切感受到的是,母语在内心的悬浮状态。他说:我常常对着镜子说中文,感觉祖国是一种乡音;因此,为这种远隔祖国,而带来的疏离感受而恐惧不已。他又说:我喜欢中文的音调,喜欢那种它孤悬于另一种语境中的感觉;我以此刻痛哭余生,以便使母语的太阳,升起在大海上,照耀着流亡者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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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可以当哭,远望可以当归,与其说北岛在写诗,不如说他是在眺望故乡。然而,除了渗透着咸涩和血痕的母语,他还剩下什么?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此曼衍,所以穷年。已经无法回归祖国的人们,母语更是他们所能苦苦依恋的唯一故乡。川端康成所说的母语的祈祷,其实是灵魂最后的无奈回归。当身体无法克服空间的距离,灵魂的落叶,只有落在母语这块故乡透明的泥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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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论米兰?昆德拉如何排斥祖国,抛弃母语,但是在他的作品中,去国怀乡却是永远不变的主题。他的小说《无知》,叙述了一个近似于尤利西斯的故事:伊莱娜和约瑟夫在捷克曾有短暂的相处,但未能发展成爱情。移居他国20年后,他们分别重回捷克,希望实现情感与心理上的回归。但心中渴求的回归未能实现,无法跟留在布拉格的那部分自己复合。这也是他自己精神世界最形象的描刻,他和祖国之间的精神之恋,也是无法寻求真实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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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精神流亡的人们,到底要怎样才能返乡呢?北岛自己说:必须修改背景,才能够重返故乡。其实,背景是难以修改的,返乡也就成为一种虚妄。何况在道路的尽头,一只历史的走狗,扮装成夜,正向他们逼近。也许老去的是时间,留下来的只有母语写就的诗歌。在母语的防线上,只留下奇异的乡愁,垂死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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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们都是为了追求自由而出逃的,但最终却成为流浪者,无法找到精神的家园;在生命的旅途上,他们始终都负着重轭,蹒跚而行。就象米兰?昆德拉说的,如果我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卑贱,逃到哪里才能避开呢?只有逃向崇高,借以逃避堕落;在这尘世之中,自打一开始,除了背叛就没有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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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我在吟读北岛的诗句:我问路问天,问一位死去的诗人,所痴迷的句法,答曰:我仅受雇于,一阵悲风。也许这位诗人是屈原,或者李白,他们向北岛指出的是,汉语融汇成的一江碧水,或者一片千年的月光,那便是诗人的唯一归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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