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文化中教学站在哪儿？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 储朝晖
非常感谢主办方给我这个机会来和大家一起交流。我从八三年开始做实地调查，全国的2000多个县跑了1000多个县。但是第一次到临沂，也是第一次到临沂三中，刚刚看你们的校歌——《托起明天的太阳》，我想给临沂三中提一个问题：谁是今天的太阳？你们去思考一下，对理清教育观念或许有益。
今天我的讲题是：新旧文化中教学站在哪儿。以与大家关注的传统文化和你们所开展的文化教学切合起来。恰与当下人们就新旧文化发生了不少争议，也算是个回应。
关于新旧文化，这个话题是起源于1915年。旧文化自身也有不同之处，大致相安无事。新文化一出现，就产生了新旧文化之争，这场争论当时主要在两个安徽人之间进行，一方是胡适，另一方是学衡派的梅光迪、吴宓等为主要人物，争论的结果是没有标准答案，站在新文化一边的人多一些，站在旧文化一边的人少很多，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谁赢了。
新文化和旧文化并不像很多人认为的是完全对立的，而是一种特殊的传承，这种传承关系在中国历史上进行过很多次。我们古代有古文运动，古文运动事实上也是当时旧有的文化面临受到挑战的环境产生的一个怎么更新的问题。包括儒学中韩愈讲的“复道”，理学对儒学的复兴，都是这样一个过程。
准确地来说，100年前的新文化运动它是对旧文化的一种生长，这种生长包含了旧文化中所没有的新的内容。新文化的很多内容是原来旧文化没有的，比如说民主、科学、平等，比如说强调实验、实证，这些都是原来的旧文化里边没有的，甚至其中的等级社会与平等相冲突。这种生长本身对当今开展文化教学而言，不应简单讲旧文化搬回来，应该从两个角度来汲取新旧文化的内容、内涵。
第一个就是从为人、做人的角度。人应该怎么做，从这个角度去思考我们的教学该怎么做。人是文化的动物，人又是文化的主体，人需要怎么做就选择什么样的文化，人需要怎么做就选择什么样的教学，文化教学需要以做人为根本的、最终的标准加以衡量。从为人这个角度文化教学应该明确我们要培养的是有文化传承的现代人，我们最终是让人身心健全，没有其他目的，文化养生则很好，文化伤生则要杜绝，要围绕这个点去做。
还有一个角度就是生活。当下最突出的问题是我们的教学与生活严重脱离。前两天，某个地方义务教育阶段劝返几个辍学的孩子，将他们劝回到校园里出现的结果是这些孩子就跟别的孩子打架。一打架就把他们抓到派出所里面去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就是当下的教学与生活距离太远。在只看考试分数的校园里对考分不好的孩子已经没有归属感，因为天天都要看考试分数，而他们考试分数不高，他们感受到了排拒。还有贵州毕节曾经发生几个孩子宁愿躲在垃圾桶里也不愿到校园里面去，为什么？就是校园里已经没有生活可以容纳他们。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教学任务就是把生活与教学更好地融合起来，文化教学要在这方面发回更有效地作用。
至于文化教学应该站在哪里，我从三个方面来说。
第一，应该站在生活世界里。生活世界不是我们讲的一般的、通俗的生活实践，了解这个词源的人知道，它是相对于先验的乌托邦。我们现代教育和古代教育最大的差别在哪里呢？古代教学强调的先验的东西比较多。比如说“止于至善”，是谁定的标准呢？这是先验的标准。真善美也是前人就制定了的标准，它的标准不是一般人所能确定的。而现代教育教学强调得更多的是“经验”，就是从100年前杜威到中国来强调的经验。经验是杜威教学理念的一个核心。经验与先验相对而言，意味着每一个人都可以去体验，每个人可以发表自己的体验，每个人表述自己的体验，而不是必须照着前人确定的先验标准去做。真善美就不再仅是前人确定不可以改的标准，要是把真善美变成每一个人的体验。每个人通过自己体验以后，去感悟，去判断，然后确定什么才是自己认定的真善美，这是与先验教学论截然不同的，包括我们谈的很多的理想，如果经不起个人经验和体验的检验，那这个人可以不接受。事实上良好的教育需要先验与经验结合，完全只有先验在某种意义上都是走向极端的，是一种乌托邦。如果没有生活实践和体验，我们的教学会走到哪儿去呢？所以我第一个强调文化教学首先要站在生活世界里。
第二，我强调文化教学一定要站在文化融合里。不要老是把自己逼到一个纯而又纯的某一种文化里面去，这是不明智的方法，比如说一定要追求古代的，一定要追求中国的，事实上自1840年后就不存在“纯白狐狸”的中国文化。联系到我前面讲的做人，我们培养有文化传承的现代人，这个人没有文化传承不行；但要是把他培养成一个古代人呢？这也不是我们现代教学所需要的，培养成一个不知道当今世界文化的人也不行，我们要培养一个有文化传承的现代人。要有文化，就不能既批孔子，说孔子是“封建的”；又批杜威，说他是资产阶级的。一定要在各种文化融合当中找到教学的立足点。我自己就曾做过物理教师，不同意中国古代已经囊括了物理科学的所有的方法。这个判断是不符合事实的。如果这样，那么以后几千年的科学发展还有价值吗？事实上科学文化发展最快的是最近两百年，用隔离的观点看待中国历史文化在教学中将误导我们的学生。我们一定要把所有的文化容纳进来。中国文化在历史上的发展也是不断融合的过程，包括容纳佛教文化、近现代容纳西方的文化。如果没有这样一种视野和胸怀，教学肯定会走到一种很狭窄的视野里边。
第三，我要强调文化教学要站在朝着人类文明前进的方向。人类文明几千年，它是前进的、波波折折的。如果我们教出来的学生是反人类文明的，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我们曾经在一些学校做过调查，知道人类文明前进史的学生数量太少、比例太低，这个可能会导致中华民族文明的严重灾难。所以，一定要通过文化教学，让学生知道人类文明前进的方向在哪里。不是用采取一个标准答案的方法告诉学生，告诉他们前进的方向一定就是什么，而是让学生更多地通过文化的学习体验，通过历史学习，得到自己的体验，让他自己去判断。得出的判断不一样没有关系，再让他们到生活中去探索。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的文化教学有更宽广的视野，创造人类共享的幸福。
最后我再强调一下，文化教学一定要站在生活世界里，文化教学一定要站在文化融合中，文化教学一定要站在朝着人类文明前进的方向，以这样的定位去进行才不能负历史和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