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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教师，你准备好了吗？ 除了留存于这块土地上的古代建筑或者尚埋于地下的文物和其它物质文化遗产，以及流传在人们生活方式中的民情风俗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古代文献无疑是通过文字来描述的中国传统文化更加显在的重要载体，而古代文学则是古代文献中传播最为广泛的部分。 语文教材长期保持着相当比例的古代文学篇目，某些时候还会因某种原因被要求加大篇幅，仅从这个方面来看，语文教育从来都是传承传统文化的重要渠道和主要课堂，何况其它教学环节中还有相关内容，可见传承传统文化其实一直都是语文教师的基本教学任务，语文教师对语文课程中传承传统文化的问题应该并不陌生。 但语文教师是否都能在语文课程传承传统文化这个问题上形成足够清醒的理论认知？在语文课程传承传统文化的任务被特别强调的当下，作为语文教师，我们是否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来面对这个时代的担当？这是一个复杂的理论问题，更是一个紧迫的现实问题，这篇短文只想先谈两个方面的粗浅认识。 一从文学史到文化史：知识结构与学术理念 知识准备当然永远应该都是首先要面临的任务，语文教师应该具备足够的传统文化知识，才能应付自如地在教学活动中比较准确地完成教学任务。而在学习传统知识和传承传统文化的过程中，我们应该建立起相应的学术意识，有明确的学术理念来指导我们的工作。 也许在这个题目下面首先应该指出我们当下的语文教师对本属语文知识统系中的传统知识和基本能力的陌生与欠缺，例如文言文和旧体诗词写作方面的普遍低能，但这个问题论者甚多，故本文不及。 我的感觉，出现在语文教材和语文课程教学中的传统文化从知识的系统化的角度看，大都是碎片化的。这种情况可以理解，因为语文课程的主要任务是通过文本实例来学习语言知识并在此基础上形成听说读写的语言运用能力的，毕竟不是文化史的课程教学，因而传统文化知识的系统性不可能是语文教材的要求，也不可能是语文课程的追求，我们不能要求语文教师完整系统地传授传统文化知识。 但是作为语文教师，我们应该知道，每一个知识碎片，都属于某个知识系统，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有对这个知识系统有比较完整的把握，才能相对准确地解读这些知识碎片。而从知识传授的角度看，如果系统性不是语文课程责无旁贷的任务，准确性则是我们语文教师无可推卸的责任和要求。这就需要我们的语文教师，不能满足于传统文化知识的碎片状态，应该进行比较系统地学习中国传统文化。 至于学习路径，我觉得可以从我们所熟悉的文学史出发，走向与之密切关联的文化史。这里又有两个层次。 1一是在宏观层面上学会从文化史的角度解读文学史，从微观层面上学会在文学与文化的关系中解读文学作品。 我们首先应该从性质上认识文学史的文化史归属，进而了解每一个古代文学作品，都有其深刻内在的文化意涵。我自己在长期的古代文学教学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在文学与文化的关系中解读与研究古典文学的学术理念。 我一直提倡并尝试在文学与文化的关系中研究文学，因为我的体会是：“在文学与文化之间，我们可以更好地反思社会、历史和人生；在文学与文化之间，古代文学的潜在内涵和现代意义可以得到更好的发掘；在文学与文化之间，我们容易变得深刻、深邃和深沉；在文学与文化之间，我们可以找到古典文学与当代生活的很多话题。”2001年我的一个论文集出版，我便把这段话写出来，十分醒目地印在封底（谭邦和《在文学与文化之间》，湖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同时也常在课堂上讲解给学生听。 举例说，我们的语文课堂是要传承传统文化中的优秀文化，如果宏观扫描文学史，我们会发现，从屈原到陶渊明，到李白、杜甫、白居易，到苏轼、陆游、辛弃疾，到关汉卿、王实甫，到李贽、黄宗羲、吴敬梓、曹雪芹、龚自珍，这一串千古流芳不尽列举的名字，都是人格独立清正的大写的人，而那些歌功颂德粉饰太平之辈，阿谀逢迎投机钻营之徒，即令他们具备了较高层级的文艺才能，也绝不会成为文学主流价值观的推崇，从而为中国文学史的发展，树立起一代又一代的人格的标杆。 这应该就是几千年中国文学史形成的优秀的人格文化，是我们文学课堂、语文课堂应该不断传承的优秀传统文化之重要内容。而从这个角度来解读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苏东坡、李贽、龚自珍的作品，解读《窦娥冤》《儒林外史》《红楼梦》，我们自然不难挖掘这些作家作品的丰厚的人格内涵和深刻的文化精神，我们就走在了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路上。 2二是应该系统研读一批文学史之外的文化史的经典以及今人研究文化史的著作。 在语文教师的知识结构里，文学作品自然占了最大的比例，还有一些两栖的著作也有可能已经存在，例如以《老子》《庄子》《论语》《孟子》为代表的先秦诸子著作，和以《史记》为代表的先秦两汉的历史著作，既是文化史的元典，也是文学史的名著，因而都曾有过学习。 但是先秦两汉以后大量的属于文化史的学术著作，一般都没有系统进入大学中文系的课堂，也因而成为语文教师相对陌生的学习领域，都是需要我们去拓展自己的知识空间的。而且应该在这个学习过程中，初步形成自己文献学、目录学、校雠学方面的传统知识，进而对中国文化典籍的库藏，达到比较熟悉的程度。当我们把自己的知识结构从语言、文学扩展到中国传统的思想、政治、伦理、民族、宗教、民俗、地理、方志等学术领域，我们就有了文化史的思维视野，对语文课程中涉及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就有了知识大背景。 二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现代立场和终极关怀 语文课程中的中国传统文化传承是要用优秀文化塑造学生的精神世界，其中理所当然地不能没有价值判断和终极关怀。几十年来，我们一直在说我们是龙的传人，必须把这块土地上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伟大精神和前人所创造的优秀文化传承下去。这个方面无论是物质文化遗产，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都是非常丰富的。 就是因为这份遗产太丰厚，我们才要有这么强烈的传承意识，组织起这么庞大的社会机器，来做许许多多的工作。但是毋庸讳言，传统文化是带着历史的灰尘进入现代社会的，如果没有经过清理的程序，不加选择地接受，有可能成为影响中华民族继续进步的负面能量。事实上，我们的传统文化传承中已经而且正在继续地发生着各种问题，其中最恶劣的倾向，就是有意无意地把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对立起来，因而我们迫切需要在这个方面进行观念的调整。 首先必须明确的是我们的时空定位。一个基本事实是，我们已经跟全人类一起走进了21世纪。最大的变化应该是，以1911年为时间坐标，我们已经告别了持续几千年的君主专制制度，走进了新的社会形态，开始了现代文明的建设。在这个时空定位中接着需要确认的是，在语文教育中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功能定位。 毫无疑问，传统文化的当下传承绝不是为了抵制现代文明。我们在语文教育中传承传统文化，应该是为了把传统文化转化为现代文明建设的一种文化资源，我们的终极关怀是社会不断进步，中国愈臻善境。为此，我们必须在传承中反思，在反思中传承。下面我以传统文化传承中的三个领域为例，来看看如果没有良好的价值判断与观念调整会出现一些什么问题。01 一是如何面对历史。 中国历史几乎也是一部战争史，不断改朝换代的战争，成就了不少称霸天下的帝王将相和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但是如何评价和解读这些历史和历史人物呢？ 如果没有现代立场，没有对现代文明的基本理解，没有对生命尊严的起码敬畏，没有对人性的基本坚守，没有对称霸战争本质的基本认识，没有对国家前途和人类未来的终极关怀，我们进入《三国演义》这样一些课文的时候，就会没心没肝地大讲“三国时代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而忘记了当时霸主之一的曹操自己都用“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诗句，来描写争霸战争造成的人间灾难。自然也会对建立君主专制制度的秦始皇顶礼膜拜，把他所代表的文化奉为中华文明的“正源”，恨不得把他请到21世纪中国来继续他的功业。会去歌唱康熙大帝“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的飒爽英姿，而忘了铁蹄之下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还要贴心贴意地为他抒豪情“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事实证明，孟子的“春秋无义战”是可以用来评价绝大多数中国古代战争的。人类进步的一个艰难命题就是如何告别战争，我们的传统文化传承绝不应该与这个方向背道而驰。 02二是如何面对儒家文化。 儒家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影响最为深远的一种文化形态，具有博大精深的丰富内容，孔子因其作为这种文化形态的伟大代表而成为中国文化史上一位令人崇敬的宗师。 但是如果没有现代立场，没有对现代文明的基本理解，没有对精神独立、人格平等和文化多元的认识，我们就会在专制时代塑造出来的文化圣人面前膝盖发软，21世纪了还带着学生穿着古装下跪磕头，而忘记了独尊儒术罢黜百家给这块土地上的文化发展造成的灾难性的恶劣后果，百家争鸣、诸子立说的多元文化竞争繁荣的盛况，两千多年间再也没有重现此土。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提出“儒归百家，孔还诸子”的命题，希望在现代文明语境中中华民族文化复兴是一种多元文化的繁荣。 03三是女性问题。 如果没有现代立场，没有对现代文明的基本理解，没有对女性解放、性别平等及其所达成的状态是现代文明的重要标尺的认识，就会有更多的丁璇类所谓女德讲师游走校园占据讲坛，为已经成为文化垃圾的腐朽观念招魂，把历史的垃圾捡到现代生活中来，身为女性，她居然在21世纪还道貌岸然地劝导现代女性重建男权时代的生活观念，宣传“女孩最好的嫁妆就是贞操”。 作为一个古典文学教师，一个语文课程改革的参加者，我个人的治学理念是：研究古典文学，反思传统文化，建设现代文明。我们语文教师在语文教学中传承传统文化，应该也有这样的理论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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