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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原点)古代诗歌语音表达形式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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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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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6-04-08
内容提要:诗乐之分合导致诗体之演变,实则与其表述形式有关。古代音乐文学之表述形式甚多,大概可分“诵、歌、弦、舞”四类,其中又以“歌”、“诵”之不同形式,分文学为入乐与不入乐两大类。六类“乐语”和诗经“六义”皆是诗之表述形式。吟诵是古代诗文最重要之声音形式。关键词:音乐 文学 诗乐 吟诵 风雅颂赋比兴   中国古代文学以音乐文学为主体。文体变迁,与诗乐之分合相关;而诗乐之分合,又与其表述形式有关。文学作品之声音形式有“歌”“诵”“吟”“读”等,大部分在先秦诗经时代已发展成熟,后世因之。故欲探文学之表述形式,必先考其源流,明其本义。本文即对文学作品(主要是诗歌)之各种表述形式(主要是声音形式)略加考述。“欲明歌、诵之实情,必先说诗、乐之关系。”故先论诗乐之关系,而后论诗歌之表述形式。    1、诗乐同源  诗乐同源,关系密切。古今之论文学、音乐起源者,多从物感说,最著者如《尚书•舜典》“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礼记•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毛诗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可见诗乐本同源。“乐以诗为本,诗以声为用”,则诗乐互为体用也。“诵其言谓之诗,咏其声谓之歌”,则诗、歌因其表述形式而别也。此皆体要之论,俞平伯总之曰:“据《虞书》‘声依永’与《乐记》‘音生人心’之说,以心之感动而成声,声成文谓之音,比音而为乐,备乐始有舞容,其由内而外,本之自然,是古代诗、乐同源,歌、诵一贯,《诗》三百之所以可诵、可弦、可歌、可舞也。”可见,最初诗乐一体,浑然未分。后人叙述诗体时,亦往往及此,如钱钟书谓“诗词曲三者,始皆与乐一体。”20此时 期诗乐未分,是无意而合也,其后之分合,则由人为。    2、诗乐分合“诗、乐之忽离忽合,造成二千年之诗史。”故有必要先述其分合之历程。诗乐同源于声,其初混沌未分。待器官进化,思维提升,语言、音乐各具特征,诗乐乃渐分离。然 而“先王制雅颂之声”“周公治礼作乐”(音乐),王官采诗、公卿献诗(歌词),而后“乐 盲被律”(诗乐结合),诗乐合矣,“洋洋乎盈耳”至于西周。及至春秋,“礼崩乐坏”,于是诗乐分矣22。孔子自卫返鲁而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诗乐复合。战国以后,“王者之迹息而诗亡”。之后各代诗乐分合,又演出诸多诗体。今依鄢化志说,归纳历代诗乐之分合及其特 征为五期:(一)孕育期——原始艺术——诗乐舞一体;(二)形成期——诗经时代——诗乐礼一体,重乐而轻辞;(三)发展期——楚辞、汉魏六朝乐府——声辞并重。(四)高峰期——唐宋律诗、词——诗乐密合,声形兼得。(五)蜕变期——南宋雅词、元曲、明清传奇——诗乐疏远。由上古至宋,诗乐结合 由疏而渐密,其后则由密返疏,并呈多元状态。由诗乐之分合可知:古代诗体之演变皆取决于音乐,凡音乐新变,皆有新诗体产生。如巫音之于楚辞、胡夷里巷及清商之乐于汉魏六朝乐府,燕乐之于唐五代词,南北曲之于元明清杂剧传奇等,此皆可称“一代之文学”。细思之,则其实质在于雅俗之变,其形式在 于传播方式之变。盖吾国文学多以歌唱形式起于民间,是为俗乐;而后王官采之,文人学之(如三百篇之采自民风,《九歌》之出于祭词),不复歌唱,而代之以吟诵。然诗一与乐分,则随之衰落雅化,必又借新民歌以活之,遂为新诗体所取代。此俞平伯所谓“新旧声 迭为雅郑(俗)”也。    此即音乐之制约诗歌者,古今论诗者多不重之。以《诗经》为例,以礼言诗者有之,以文学言诗者有之,以草木鸟兽虫鱼言诗者亦有之,惟以乐言诗者甚少。然而诗之分类,本系于乐;诗之用,“为声不为义”(孔颖达语),“为声不为文”(郑樵语)。故有云:“说诗而不将音乐成分综合考虑,而仅从字面求之,则无论训话考据析义如何深微,终不免路有未通,难见全貌,也难尽得诗之深味真谛。对楚辞、乐府、唐宋词、元曲乃至明清传奇等一切合乐文字皆当作如是观。”25然哉,是说也!今之言吟诵者,多征引古籍,常涉及文学作品之表述形式,本文特为溯其源流,探其本义,有裨学者之用。二、《诗经》之表述形式  《诗经》为吾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先秦用诗广泛,故诗歌之表述形式亦当溯源于此。昔人多谓《诗经》为音乐文学,毋庸置疑。郑樵《通志•乐略》云:“仲尼编《诗》为燕、 京、祀之时用以歌,而非用以说义也。古之《诗》,今之辞曲也。”明刘濂甚至称《诗经》为乐经,其《乐经元义》云:“六经缺乐经,古今有是论矣,愚谓乐经不缺。三百篇者乐经也,世儒未之深考耳。夫诗者声音之道也,若夫子删诗,取风雅颂一一弦歌之,得诗得声者三百篇,余皆放逸,可见诗在圣门辞与音并存亦。惟所谓诗者以辞义寓于声音,附之辞义,读之则为言,歌之则为曲,被之金石管弦则为乐,三百篇非乐经而何哉?”故《诗 经》可为“言”、可为“曲”、可为“乐”,在其运用之异也。先秦用《诗》之方式甚多,然以诵、歌、弦、舞四种为基本。《墨子•公孟》云“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汉初毛亨,移易其序,曰:“古者教以诗乐,诵之、歌之,弦之、舞之。”以下试为辨析之。    1、讽诵辨异 何为诵?《说文解字》曰:“诵,讽也。”又曰:“讽,诵也。”则二字互训,“讽”“诵”同义。然据《周礼•春官•宗伯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其“讽” “诵”并列,义不当同。郑玄注曰:“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贾公彦疏释曰:“云‘倍 文曰讽’者,谓不开读之。云‘以声节之曰诵’者,此亦皆背文,但讽是直言之,无吟咏,诵则非直背文,又为吟咏以声节之为异。”段玉裁曰:“《周礼》经注析言之,讽诵是二; 许统言之,讽诵是一也。”可知二者近义,然亦有微别。别在有无“吟咏”、“以声节之”。何为“以声节之”?《尔雅•释乐》曰“和乐谓之节”,则“诵”者,依声调,合节拍也。  清徐养原亦曰:“讽如小儿背书声,无回曲;诵则有抑扬顿挫之致。”何以能抑扬顿挫?在 于合其语音之长短、顺其声调之高下也。故可美听,故能沉醉。《诗•大雅》云“诵言如醉”。概言之,“讽”为无吟咏之直述,如今之所谓“朗读”;“诵”为有抑扬之吟咏,如今之所谓朱谦之《中国音乐文学史》第二章“中国音乐文学之关系”亦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平民文学,即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音乐文学’,所以文学史和音乐史是同时合一并进的,如果一个时代的音乐进化了,使文学也跟着进化,另发展一种新文学,而前化的旧文学就不能普遍,只好供好古家所赏玩,便成为贵族文学了。”  “吟诵”。“诵”较之“讽”,其音乐性更强,但不及“歌”。“诵”固为“歌诗”最基本之表述形式,汉武帝设立乐府,以观风俗,乃以“采诗夜诵”。“讽”“诵”因其近于语言故,便学便用,一直为后代学习、考核之法。如《论语• 子罕》云:“子路终身诵之。”《韩非子•难言篇》云:“时称诗书,道法往古,则见以为诵。”又如《史记•儒林传》称“儿宽行常带经,止息则诵习之。”《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云“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汉书•艺文志•小学类》:“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明•宋濂《送东阳马生序》“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真诚之劳矣。”  2、弦诵辨异 何为弦?《礼记•乐记》“北面而弦”注云:“谓鼓琴瑟也。”则弦者,丝乐器也。此处则指歌《诗》时配以器乐演奏,如《乐记》“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亦曰“弦歌”。《乐记》云“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则 诗乐一体矣。又《史记•孔子世家》载:“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则诗乐礼为一体,故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周礼•春官》曰“瞽蒙讽诵诗,世奠系,鼓琴瑟”,郑注“讽诵诗,谓闇读之,不依咏也。”贾疏云“不依琴瑟而咏也”,孙诒让《正义》:“不依咏,谓虽有声节,仍不必与琴瑟相应也。”则知“诵”有抑扬顿挫,而无伴奏;“弦”则有伴奏。《礼记•文王世子》“春诵夏弦,大师诏之。”郑注云:“诵谓歌乐也。弦谓以丝播《诗》”。孔疏曰:“诵谓歌乐者, 谓口诵歌乐之篇章,不以琴瑟歌也。”孙希旦《集解》:“诵,谓诵《诗》也;弦,以丝播其《诗》也。”以上皆可证明“弦”有伴奏,而“诵”无伴奏,此二者之别也。  3、歌谣辨异 何为“歌”也?《康熙字典》释“歌”甚详,兹引如下:《说文》:“咏也。”徐曰:“长引其声以咏也。”《释名》:“人声曰歌。歌者,柯也。以声吟咏上下,如草木有柯叶也。”《扬子•方言》:“兖冀言歌,声如柯。”《书•舜典》:“诗言 志,歌永言。”《正义》曰:“直言不足以申意,故令歌咏其诗之义以长其言。”《礼•乐记》:“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又“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言之不足,故长言之。”又曲 合乐也。《诗•魏风》:“我歌且谣。”传:“曲合乐曰歌,徒歌曰谣。”疏正义曰:“谣旣徒歌, 则歌不徒矣,故曰曲合乐曰歌。歌谣对文如此,散则歌为总名,未必合乐也。”又《韩诗• 章句》:“有章曲曰歌,无曰谣。”又《古乐府注》:“齐歌曰讴,吴歌曰歈,楚歌曰艳。奏乐曰登歌,曰升歌。”此处并立三解:“人之声”、“合乐之曲”、“有章之曲”。而前二者竟相矛盾。“人声曰歌” 则为“徒歌”,“合乐曰歌”则“不徒”,岂不矛盾?当从第一解。唐段安节《乐府杂录》云:“歌者,乐之声也,故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迥居诸乐之上。……善歌者,必先调其气,氤氲自脐间出,至喉乃噫其词,即分抗坠之音。既得其术,即可致遏云响谷之妙也。”故歌发自人声,不假乐器,是为“徒歌”,若依毛传“徒歌曰谣”,则“歌”等同“谣”,而“我歌且谣”本是对文,义不当同,故有一解必误矣。考毛传本诸《尔雅•释乐》“徒歌谓之谣”而此解粗疏,悖于《释名》《方言》等说。而《初学记》又引此,增“声比于琴瑟曰歌”一句,则亦将“歌”“谣”对立,以为合乐者为“歌”,徒歌者为“谣”,谬矣。殊不知“歌” 本为“徒歌”,然有依琴瑟者为“弦歌”,总名曰“歌”。上引《周礼•春官•宗伯下》贾 疏同条云“襄二十九年,季札请观周乐,而云‘为之歌齐’,‘为之歌郑’之等,亦是不依 琴瑟而云歌,此皆是徒歌曰谣,亦得谓之歌。若依琴瑟谓之歌,即毛云曲合乐曰歌是也。”  此“疏”中受《尔雅》影响,插入“徒歌曰谣”一句,甚为突兀,反使人不解,“亦得谓之歌”,使人误以为“歌”、“谣”皆为“歌”,似如孔疏所谓“歌为总名”之谬也。“歌”当为“弦歌”“徒歌”之总名,单用则为“徒歌”。既然“徒歌曰谣”之说不确,则“谣”者何谓也?汉薛汉《韩诗章句》曰:“有章曲曰歌,无章曲曰谣。”“有章曲”乃有乐律之曲调,“无章曲”则为无乐律之念诵。“谣”既无曲调,则不可“歌之”,益不可“弦之、舞之”,但能“诵之”。宋吕祖谦云:“诵咏之为 谣。”故谣者,无乐律之念诵也,作名词则亦是歌诗之一种。   4、歌诵辨异 前引贾疏“《文王世子》‘春诵’注诵谓歌乐,歌乐即诗也。以配乐而歌,故云歌乐,亦是以声节之。”47据此,则“歌”“诵”皆是“以声节之”,然二者亦大不同,古人分之甚 明。《国语》卷九《晋语》三“舆人诵之”条下孙吴韦昭注曰:“不歌曰诵。”48又如《左传》襄公十四年:“孙文子如戚,孙蒯入使。公饮之酒,使大师歌《巧言》之卒章。大师辞,师曹请为之。初,公有嬖妾,使师曹诲之琴,师曹鞭之。公怒,鞭师曹三百。故师曹欲歌之,以怒孙子以报公。公使歌之,遂诵之。”  朱谦之《中国音乐史》举此例赞同顾颉刚“歌与诵原是互文”之说。实则不然,此处 公使“歌”之,而师曹则故意“诵”之,其意在激怒孙蒯以叛卫从而报复卫公鞭笞之辱。何以“诵”而不“歌”?杜预曰:“恐孙蒯不解故”也。由此可知,“诵”比“歌”更易解。 何以“诵”易于解?“盖诵虽有声节,而视歌为简易易明。”以“诵”近于言也。《广雅》 亦以“言也”释之。上文亦言及“诵”合于声调之抑扬顿挫,以语音为主导;而“歌”则长言咏叹,语音淹没于音乐中,从而难解。故此处万不可解为互文,歌、诵根本不同也。总之,“歌”与“诵”之别,其一在“诵”无伴奏,“歌”可有伴奏。其二,从音乐性而言,“歌”强于“诵”;从语言性而言,“诵”强于“歌”。    5、舞容 何为舞?《左传•隐五年》云“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乐记》云“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此诗乐舞一体也。《九歌》有“展诗兮会舞,应律兮合节”,洪兴祖曰:“展诗,犹陈诗也;会舞,犹合舞也。”王夫之 曰:“展诗,陈诗而歌之;会舞,谓歌与舞交作,皆合于一律也。”朱熹曰:“作乐者以律和 五声之高下。节,谓其始终先后、疏数疾徐之节也。”则知其舞诗之时,未尝不歌也,且“舞”必有“弦”为伴奏,歌舞交会也。《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吴季札往鲁观周乐,先听其歌,后观其舞,“见舞《象箾》《南钥》”,孔颖达疏曰:“乐之为乐,有歌有舞,歌则咏其辞而以声播之,舞则动其容而以曲随之。且歌则听其声,舞则观其容。礼法,歌 在堂,而舞在庭乐必先歌后舞。故鲁为季札,先歌诸《诗》,而后舞诸乐。其实舞时, 堂上歌其舞曲也”由此可见舞必伴歌。又清徐养原《顽石庐经说》卷七《堂上堂下说》释 乐、舞关系云:“必先有堂上堂下之乐,然后及舞,凡乐皆然;未有不歌不管而遽舞者。” 可知“弦”、“舞”皆有“歌”,“歌”亦有词,故皆不能离“诗”而独存,是又诗乐舞一体 也。  以上所论“诵”、“歌”、“弦”、“舞”四者,孔颖达之疏曰:“古者教学子以诗乐,诵之 谓背文暗诵之,歌之谓引声长咏之,弦之谓以琴瑟播之,舞之谓以手足舞之。”若以今语 言之,则“诵”为无曲调有抑扬之念诵,“歌”为无乐器伴奏之清唱,“弦”为有乐器伴奏之歌唱,“舞”为有弦歌伴奏之舞蹈。诗之由诵而歌而弦而舞,内容渐复杂,情感渐强烈。故毛亨《诗》传移易《墨子》“诵、弦、歌、舞”为“诵、歌、弦、舞”,或非偶然,应缘 于其表述形式之递进繁复。三、乐语六类《诗经》之表述形式, 非止以上四者。前引《周礼•春官•宗伯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郑玄注:“兴者,以善物喻善事。道,读曰导。导者,言古以 剀今也。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发端曰言,答述曰语。”此注前二字者以诗之功用, 而后四者乃以传播方式,前后不一,殊可怪也。按大司乐所教国子者,有“乐德”、“乐语”、“乐舞”等项,而此处为“乐语”,“谓言语应答,比于诗乐”,则此六者皆应为用诗之表述形式。以下试为说之。    1、兴为合唱“兴”亦为“六义”之一,故历来解释繁多,然从传播方式解之者寥寥,今人多分析其字形,始有为声音之说。興,篆文作,象两人同举一物。《说文解字》曰:“起也。从舁从同。同力也。”商承祚据钟鼎文(较篆文多二“口”字)谓“兴”为合力举物所发之声。杨树达亦解云:“众手合举一物,初举时必令齐一,不容有先后之差,故必由一人发令命众人同时并作,字从口者盖以此。”故从字形而可推知其有合唱之意。王一川谓“兴”为 有歌乐舞之集体活动。叶玉华则明言“兴诗”为集体劳作之合唱。如从此解,则“兴” 亦为诗歌声音形式之一,如今之所谓“合唱”。    2、道为和唱 道,郑玄以通“导”相训。《说文解字》“唱”亦训为“导”。则为歌中之首唱加以引导,余人对唱,是为“和”,《说文解字》曰:“和,相应也。”即一唱一和也。故此“道”可解为“和唱”。唱和有对答之用,故可用于交际,是以大师乐教之以为“乐语”之一。    3、言语辨异  郑注、贾疏于“兴”、“道”解说不尽人意,然于“言”、“语”则申发甚好:云“发端曰言,答述曰语”者,《诗•公刘》云:“于时言言,于时语语。”毛云:“直言曰言,答述曰语。”许氏《说文》云:“直言曰论,答难曰语。”论者语中之别,与言不同,故 郑注《杂记》云:“言,言己事。为人说为语。”又《论语》“寝不言”注曰:“自言曰言。”可见“言”、“语”之别在于:“言”为一人 自言,而“语”乃为人论说。由此可知,《诗》之为用,既可一人自娱自乐,“赋诗言志”; 亦可供人答述交际,出使专对。又《尚书•洪范》曰“五事,一曰貌,二曰言。”疏曰:“言者,道其语有辞章也。”可见“言”多有文采,为韵文;而“语”则在于答述,为白语。此亦二者之别。如此解释,则“兴、道、讽、诵、言、语”六者皆为诗歌之口头表述行为,且六者之间,颇有层次:“兴、道”为歌,“讽、诵”为吟,“言、语”为读,分别对应“音乐”、“诗 歌”、“语言”三层,其音乐性递减,而语言性增强。盖其初学,以歌唱引其兴趣,而后循序渐进,最终至于语言,以其学诗以达政专对为目的也。如此观之,则大师乐颇得教学之法矣。四、六诗新说《周礼》曰“六诗”,《毛诗》曰“六义”。六诗之义,千年聚讼,各得一偏,殊难辨别。总历代之众说,可分之为二类:“三体三用”说与“六诗皆体”说。然视六者皆为《诗经》 之表述形式者,鲜矣。今特出“六诗皆用”说,聊供参考。(“兴”同“乐语”之兴,见上)    1、风同于讽    旧说中,“风”义大概有三:风教;讽谏;四方民谣。唯后一种有关音乐。其说源自《吕氏春秋•古乐》帝颛顼时“效八风之音”,即各地乐曲。然据今刘毓庆考证,采诗制当生于共和之后宣、幽、平时代。故“八风之音”不能厕身雅乐之列,而六义之“风”乃另有其 义。前人已言“风”、“讽”相通。《毛诗序》“风,风也”注曰:“崔灵恩《集注》本下即作‘讽’字。刘氏云‘动物曰风,托音曰讽。’”孔颖达正义曰:“序又解名教为风之意,风训 讽也,教也。”见其通假,而解为“风教”“讽谏”者代不乏人。及至近代,始有人以表述形式释之。梁启超“释风”云:“窃疑风者讽也,为讽诵之讽字之本。”“‘风’殆只能讽诵 而不能歌者。”故,风同讽,讽读之义也,“讽”义上文已辨,兹不赘述。    2、赋有广狭 赋有二义。郑玄《郑志•答赵商问》云:“凡赋诗者,或造篇,或诵古。”据考证,“作”诗而称“赋”,始于《左传》。如《左传•隐公三年》“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孔疏云:“赋有二义。此与闵二年郑人赋《清人》,许穆夫人赋《载驰》,皆初造篇也。其馀言赋者,则皆诵古诗也。”然而所诵者不必古诗, 亦可诵其自造之篇,如《左传》隐公元年“公入而赋:‘大邃之中,其乐也融融’”是也, 此犹后代之所谓即兴口占也。故,“赋”有创作、吟诵二义,时而兼有之。  然则“赋”之为表述方法,其意何指?《楚辞•招魂》:“人有所极,同心诵些。”王逸注曰:“诵,赋也。”《汉书•艺文志》亦云:“不歌而诵谓之赋。”则“赋”似同于“诵”。然而《国语•周语》有“瞍赋,朦诵”之对文,则“赋”又异于“诵”。盖大而言之,“赋” 略同“诵”,若欲细究,则“赋”近于唱,而“诵”近于“读”。此为后代常用之义。然证诸文献,则为后起之义。《诗经》、《周礼》屡见“歌”诗或“诵”诗,独不见“赋”诗之说73。而《国语》、《左传》则纪春秋赋诗之事尤详,故“赋诗”之名为后起。以“诵”训“赋”者,皆出于汉儒,而其初之“赋”,有“歌”之义。虽《国语》、《左传》尚留其迹,如《国语•鲁 语下》:“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飨其宗老,而为赋《绿衣》之三章。老请守龟卜室之族。师亥闻之曰:‘善哉!男女之飨,不及宗臣;宗室之谋,不过宗人。谋而不犯,微而昭矣。 诗所以合意,歌所以咏诗也。今诗以合室,歌以咏之,度于法矣。’”前言“赋《绿衣》之 三章”,后言“歌所以咏诗也”、“歌以咏之”,故知“赋诗”可歌。 由是可知,“赋”之涵义不定,因时渐变,由“歌”而至于“诵”。故“赋”之涵义,从广义而言,含“歌”“诵”二义,又因其义兼创作,于是泛化为赋诗活动之总称,如云“陈诗” “称诗”等,不必具言何种方式;就其狭义而言,则近于“诵”也。    3、赋诵辨异 上既言狭义之“赋”近于“诵”,然则二者有何不同?除上所言及“赋”音乐性强于“诵”之外,尚有一重要差异处,即其使用主体之等级不同。赋诗者多在公卿以上,歌、诵则多 普通大众。如《左传•文公四年》:“卫宁武子来聘,公与之宴,为赋《湛露》及《彤弓》。” 注云:“非礼之常,公特命乐人以示意,故言‘为赋’”。孔疏云:“诸自赋诗,以表己志者,断章以取义,意不限诗之尊卑。若使工人作乐,则有常礼。自赋者,或全取一篇,或止歌一章,未有顿赋两篇者也。其使工人歌乐,各以二篇为断,此其所以异也。”77由此可 知,赋诗分为二类:工人作乐,有常礼可循,歌二篇;公卿大夫自赋,无常礼可依,歌一 篇或一章。而其中必以公卿大夫自赋者为多,以其言“为赋”者,示其非礼也79,则不言“为赋”者,皆为公卿大夫自赋也。又如《左传•昭公十六年》:“夏,四月,郑六卿饯宣 子于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请皆赋,起亦以知郑志’”。于是子齹、子产、子大叔诸人皆 赋诗言志。郊外饯行,当无乐工相随,乃知此赋诗为自赋。《左传》中凡为廊庙间事皆称“赋”, 闾巷之谣则作“诵”。又《艺文志》引“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也。”章太炎释之曰:“登高 孰谓?谓庙堂之上揖让之时。赋者孰谓?谓微言相感,歌诗必类。”则“赋”乃“为大夫” 九德之一,非庶人所能也。故赋诗之主体乃是大夫公卿。然“不歌而诵”之后,不复言其 等级。“直言不咏,短辞以讽,丘明子顺,并谓为诵”之野诵变体,遂为俗赋之源。此《文 心雕龙•颂赞》所谓“野诵之变体,浸被乎人事”也。  殆汉儒以“不歌而诵谓之赋”为准绳,而“歌”之义渐晦,于是乐歌之外乃别生一体, 曰辞赋。《汉志•诗赋略》分“歌诗”、“辞赋”二体,即依“歌”、“诵”之不同形式。汉代辞赋以诵为主,去乐已远,而此后赋体离乐又愈来愈远,《文体明辨》云:“三国、两晋及 六朝(古赋)再变而为俳(赋),唐人又再变而为律(赋),宋人又再变而为文(赋)。”至 于唐以后,则与乐相脱矣。此亦与其表现形式有关。    4、比为和唱《尔雅•释诂》云:“弼、棐、辅、比,甫也。”甲骨文“比”之义项以此为大宗,习例为“某人比某人”、“某人惟某人比”,如《合集》6480 云:“贞:王令妇好比侯告伐尸?”《合集》6460 正云:“贞:王惟侯告比,征尸?”西周中期金文中,此义项有尊卑之分,只能“下比上”,如班簋(《集成》8.4341)云:“王令吴伯曰:‘以乃师左比毛父。’王令吕伯曰:‘以乃师右比毛父。’”此“比”之义为“辅”也。  《说文解字》“二人为从,反从为比”。《论语》“义之与比”句朱熹注曰:“比,从也。” 则“比”有比次跟从之义。“比”亦可与音乐、言辞相联,如《鬼谷子•反应》:“比者,比 其辞也。”《汉书•食货志》:“比其音律。”《集韵》卷一《韵例》:“比音择字”。“辅”“从”二义亦相通,《易•彖》亦云:“比,辅也,下顺从也。”由此可推“比”乃比次歌唱,即《诗经》所谓“和”或“要”。《郑风•萚兮》:“倡予和女”,“倡予要女”。倡,“本又作唱。”。 要,和也。毛传:“要,成也。要凡乐节一终谓之一成,故要为成也。”闻一多《风诗类钞》 云:“要,会也。歌者以声相会合,即和。”恰“比”又可训为合。《左传•桓公二年》“五色比象,昭其物也”中“比”训“会、合”。《礼•射仪》“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注 曰:“比,亲合也。”《汉书•刘歆•移太常博士书》“比意同力,冀得废遗。”颜师古注曰“训 合”。故“比”可表声之会合,即“和歌”。推“比”之义,不论“辅”、“从”、“会”,皆可得“轮唱“或“和唱”之义。故“比”亦为诗歌表述形式,对应“乐语“之“道”,即“和 唱”也。    5、雅为乐歌 雅,本为乐器。《周礼•春官•笙师》:“笙师掌教龡竽、笙、埙、籥、箫、篪、笛、管,舂牍、应、雅,以教祴乐。”郑众注:“雅,状如漆筒而弇口,大二围,长五尺六寸,以羊韦 鞔之,有两纽,疏画。”据此可知,雅之本义为管乐器,近似于竽。《礼记•乐记》:“治乱 以相,讯疾以雅。”孔颖达疏:“讯疾以雅者,雅谓乐器名。舞者讯疾,奏此雅器以节之,故云讯疾雅。”可见雅为重要之乐器,可加快音乐节奏。如此,则“雅”亦可为器乐之 代表,于诗之表述形式,则为有伴奏之乐也,与“弦”同理。  《小雅》有六篇“有目无辞”之“笙诗”(《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由仪》),学者疑其本为伴奏曲,如梁启超《风颂雅南释名》云“笙诗六篇有声无辞。晋 束皙谓其亡而补之,妄也。窃疑歌与笙同时合作,相依而节,如今西乐所谓‘伴奏’”。观《仪礼•乡饮酒礼》:“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 山有台》,笙《由仪》。”《燕礼》:“笙入,立于县中,奏《南陔》、《白华》、《华黍》。”则笙 诗伴奏之说可证。“雅”亦为管乐,其伴奏情形,亦当如“笙”,何况“笙诗”本出于《小雅》,“笙”、“雅”俱是管乐,举“雅”以为代表,故曰《雅》。    6、颂为舞容    《诗序》云:“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正义》:“美盛德之形容,明训‘颂’为‘容’,解颂名也。”颂”与“容”皆从“公”,文献多互训,以清阮元《释颂》言之最明:“颂之训美盛德者,余义也。颂之训为形容者,本义也。且颂字即容字 也。容、养、漾一声之转,„„所谓《商颂》《周颂》《鲁颂》者,若曰商之样子,周之样子,鲁之样子而已,无深义也。何以三颂有样而风雅无样也?风雅但弦歌笙间,宾主及歌者皆不必因此而为舞容;惟三颂各章皆是舞容,故称为颂,若元以后戏曲,歌者舞者与乐器全动作也。” 此已论及“颂”为舞容,歌乐舞三位一体。王国维《说周颂》一文虽不满其三颂皆舞之武断,而于其释“颂”亦颇首肯:“阮文达《释颂》一篇,其释颂之本义至确, 然谓三颂各章皆是舞容,则恐不然。”颂虽不必皆舞容,而其大要为舞容,则可无疑。又有释“颂”为钟磬等乐器者,意谓“颂”为器乐。然三颂之中,以舞为多,而“舞”亦必 有伴奏,故二者不相矛盾,舞而含歌,上所论“舞容”已明。梁启超又申发阮元之说,以 颂辞为乐舞剧本,其《风颂雅南释名》云:“颂字从页,页即人面,故容貌实颂字之本义也。然则《周颂》、《商颂》等诗何故名为颂耶?南、雅皆唯歌,颂则歌而兼舞。舞则舞容最重矣,故取所重名此类诗曰颂。„„三《颂》之诗,皆重舞节,此其所以与雅、南之惟歌者有异,与风之不歌而诵者更异也。”此诸家所解恰矣,“颂”之所以异者,在其有舞容 也,故训“颂”以舞容。以上具论“六诗”之涵义,而六者之排序亦当重视。《周礼》“六诗”与《毛诗序》“六 义”之排序竟同,为“风——赋——比——兴——雅——颂”。试观“六诗”与“六乐语” 之排序,则竟相反。大师掌“六律六同”,以乐工为教,故“六诗”偏重于“乐”,按风(讽 读)——赋(吟诵)——比(和唱)——兴(合唱)、雅(配器乐)——颂(配打击乐及舞 蹈),其音乐性次第而增;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合国之子弟”为教,故“乐语”六 类则偏重于“语”,乃按兴(合唱)——道(和唱)——讽(讽咏)——诵(诵读)——言(韵语)——语(白语)排列,音乐性递减。又以“六诗”比诸《墨子》所云“诵、歌、弦、舞” 四者,则“风”、“ 赋”犹“诵”;“比”、“兴” 犹“歌”;“雅”犹“弦”;“颂”犹“舞”。可见“六诗”之排序,亦符合毛亨所易之序,循“诗——乐——舞”而渐复杂。五、余论  音乐文学之口头表述形式,除以上所论之外,常见者尚有“吟”、“咏”、“读”等,今亦简要说之。    1、吟    《说文解字》曰:“吟,呻也。”又“呻,吟也。”段玉裁注:“按呻者,吟之舒;吟者,呻之急。浑言则不别也。”“呻吟”连用则有“诵读”之义,《庄子•列御冠》:“郑人缓也, 呻吟裘之地,只三年而缓为儒。”故“呻吟”可有“诵读”“缓急”之情态。    “吟”常与“咏”连用,然义有不同。《诗•周南•关睢序》:“吟咏情性,以风其上。” 孔颖达疏:“动声曰吟,长言曰咏。作诗必歌故言吟咏情性也。”“长言”,乃发音舒缓,曼声长吟。故咏者,歌唱也,音乐性强;吟者,嗟叹也,语言性强。然“吟”既云“动声”, 则其音乐性又较“诵”为强,“吟”实介于“诵”与“歌”之间。又“吟”与“唱”之别, 在于唱多有谱及伴奏,吟则较为随意,不必依谱,亦不必有伴奏。先秦用“吟”诗方式者不多,然亦非无有,如《楚辞•渔父》“行吟泽畔”者是也。两 汉魏晋时,吟乃演为诗体,以哀伤为基调,低沉哀怨。《白头吟》、《梁父吟》、《逸民吟》、《渔父吟》等莫不如此,故汉代刘熙《释名》曰:“吟,严也。其声本出于忧愁,故其声严肃使 人听之凄叹也。”故吟之为声也,低沉,此有别于“高歌”。格律诗之后,吟更盛行。盖以律诗之韵律、节奏皆适于吟。太白“吟诗作赋北窗里”、老杜“新诗写罢自长吟”、义山“夜吟应觉月光寒”等可表明,吟已成文人生活之习常事。    2、咏    《康熙字典》所引甚详,摘录于此:曰:《说文》:“歌也。”《玉篇》:“长言也。”《增韵》:    “咏歌讴吟也。”《书•益稷》:“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传:“以合咏歌之声也。”《尔雅 序》:“叙诗人之兴咏。”疏:“咏者,永言也。”《前汉•艺文志》:“咏其声谓之歌。” 又鸟鸣亦曰咏。《陆机•悲哉行》:“耳悲咏时禽。”注:“禽声应时而变也。” 又通作咏。【史记• 乐书》:“歌咏其声也。《礼•乐记》:“作歌咏,又《说文长笺》:“省作永。”《书•舜典》:“诗 言志,歌永言。”    由此可知,“咏”同于“歌”,亦有音阶旋律之歌唱也。故沈括《梦溪笔谈•协律》云“古 诗皆咏之,然后以声依咏以成曲,谓之协律。”故后代诗人制作,往往谓之吟咏。如太白“余 亦能高咏”,老杜之“独立苍茫自咏诗”,乐天之“发于歌咏形于诗”、“吟咏传千古”等。    3、读    “读”,《说文》曰“籀书也”,段注曰“抽绎其义,蕴至于无穷,是之谓读。”又曰:“讽,诵亦可云读,而读之义不止于讽、诵。讽诵止得其文辞,读乃得其义蕴。”96可见“诵”、“读”有别,先秦典籍中亦分用之,如:《论语•子路》:“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孟子•万章下》:“又尚论古之人。颂(同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礼记• 文王世子》:“春诵、夏弦„„秋学礼„„冬读书。”《左传》:“公读其书。”从中可见,韵文 多以“诵”,散文多以“读”。盖“诵”有音乐性,较“读”为悦耳,故用于韵文。然二者 各有妙用,“读”易得文义,“诵”得其声情,故汉以后二者常并用。如《史记•留侯世家》 载:“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良因异之,常可诵读之。”上引贾疏“讽”为“不 开读”,则可知“讽”之音乐性不如“读”。注意,古代所谓“读”,亦是声情,不似今日朗读之枯燥也。                                       结语    以上所论诗歌之表述形式,若按“语言—音乐—舞蹈”之序粗略排列,大概如此:语—言—讽(风)—读\念—诵—赋—吟\哦—谣—歌\咏\唱—比—兴—弦(雅)—舞(颂)。 此外,诗歌之声音形式尚有“讴”“哦”等,因不甚常见,不具论。  用诗之法虽多,而其基本类别,不出《墨子•公孟》篇所言“诵”、“歌”、“弦”、“舞” 四者。此四层次中,后世用“诵”、“歌”较多,盖“弦”、“舞”需有道具,不必常得;而“诵”、“歌”纯乎人口,便于操作。且后代之诗歌,与乐分合,或可“歌唱”,或可“吟诵”, 于是分为“歌诗”与“诵诗”两类。故传播方式之影响亦可谓深远也。而“吟诵”尤为最 重要之表述形式,不得不重之。俞平伯先生已有妙论,引以作结:    “诗、乐合则歌、诵相兼,诗、乐离则歌、诵异趣。无乐之诗,古已有之,不歌而诵。非诗之乐,肇自近世,歌不必诵。夫喉舌宛转,诵为利便;音律繁会,歌实专门。诗不必歌,乐不必诵,理也。计其实事,虽有绝不可歌之诗,尚少绝不可诵之乐。何则?诵之为用大也。论其大齐,辄兼被诗、乐,而为论中国诗主要观点之一。”参考文献:《礼记•乐记》,十三经注疏标点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年12 月《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标点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年12 月《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序,中华书局,1962 年6 月《论诗词曲杂著》,俞平伯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年10 月《梁启超、章太炎解读中国文化经典》,辽海出版社,2003 年1 月叶嘉莹《谈古典诗歌中兴发感动之特质与吟诵之传统》,1992 年钱璱之《话说“吟诵”》,《常州工业技术学院学报》,1998 年10 月陈炳铮《读诵吟唱》,《中国音乐》,1998 年第3 期刘丽文《<周礼>  “六诗”之本义》,《北方论丛》,1998 年06 期朱渊清《六诗考》,《南京晓庄学院学报》,2001 年3 月鄢化志《论中国诗歌发展中诗与音乐的合与分》,《宿州师专学报》,2001 年第2 期韩高年《颂诗本义研究述评》,《甘肃高师学报》,2002 年第6 期杜兴梅《中国古代音乐文学发展轨迹扫描》,《交响——西安音乐学院学报》(季刊),2002年12 月李欢喜《吟诵艺术初探》,《内蒙古艺术》,2004 年第1 期胡俊林《论中华吟诵文化的发展轨迹》,《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06 年第5 期刘昆庸《“歌”与“诵”、“造篇”与“诵古”——秦汉赋诗形态的演化》,《学术探索》,2007年第2 期朱立侠:中山大学研究生,中华吟诵学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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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6-04-08
内容提要:诗乐之分合导致诗体之演变,实则与其表述形式有关。古代音乐文学之表述形式甚多,大概可分“诵、歌、弦、舞”四类,其中又以“歌”、“诵”之不同形式,分文学为入乐与不入乐两大类。六类“乐语”和诗经“六义”皆是诗之表述形式。吟诵是古代诗文最重要之声音形式。
关键词:音乐 文学 诗乐 吟诵 风雅颂赋比兴
  
中国古代文学以音乐文学为主体。文体变迁,与诗乐之分合相关;而诗乐之分合,又与其表述形式有关。文学作品之声音形式有“歌”“诵”“吟”“读”等,大部分在先秦诗经时代已发展成熟,后世因之。故欲探文学之表述形式,必先考其源流,明其本义。本文即对文学作品(主要是诗歌)之各种表述形式(主要是声音形式)略加考述。“欲明歌、诵之实情,必先说诗、乐之关系。”故先论诗乐之关系,而后论诗歌之表述形式。
    1、诗乐同源  诗乐同源,关系密切。古今之论文学、音乐起源者,多从物感说,最著者如《尚书•舜典》“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礼记•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毛诗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可见诗乐本同源。“乐以诗为本,诗以声为用”,则诗乐互为体用也。“诵其言谓之诗,咏其声谓之歌”,则诗、歌因其表述形式而别也。此皆体要之论,俞平伯总之曰:“据《虞书》‘声依永’与《乐记》‘音生人心’之说,以心之感动而成声,声成文谓之音,比音而为乐,备乐始有舞容,其由内而外,本之自然,是古代诗、乐同源,歌、诵一贯,《诗》三百之所以可诵、可弦、可歌、可舞也。”可见,最初诗乐一体,浑然未分。后人叙述诗体时,亦往往及此,如钱钟书谓“诗词曲三者,始皆与乐一体。”20此时 期诗乐未分,是无意而合也,其后之分合,则由人为。
    2、诗乐分合“诗、乐之忽离忽合,造成二千年之诗史。”故有必要先述其分合之历程。诗乐同源于声,其初混沌未分。待器官进化,思维提升,语言、音乐各具特征,诗乐乃渐分离。然 而“先王制雅颂之声”“周公治礼作乐”(音乐),王官采诗、公卿献诗(歌词),而后“乐 盲被律”(诗乐结合),诗乐合矣,“洋洋乎盈耳”至于西周。及至春秋,“礼崩乐坏”,于是诗乐分矣22。孔子自卫返鲁而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诗乐复合。战国以后,“王者之迹息而诗亡”。之后各代诗乐分合,又演出诸多诗体。今依鄢化志说,归纳历代诗乐之分合及其特 征为五期:
(一)孕育期——原始艺术——诗乐舞一体;
(二)形成期——诗经时代——诗乐礼一体,重乐而轻辞;
(三)发展期——楚辞、汉魏六朝乐府——声辞并重。
(四)高峰期——唐宋律诗、词——诗乐密合,声形兼得。
(五)蜕变期——南宋雅词、元曲、明清传奇——诗乐疏远。由上古至宋,诗乐结合 由疏而渐密,其后则由密返疏,并呈多元状态。
由诗乐之分合可知:古代诗体之演变皆取决于音乐,凡音乐新变,皆有新诗体产生。如巫音之于楚辞、胡夷里巷及清商之乐于汉魏六朝乐府,燕乐之于唐五代词,南北曲之于元明清杂剧传奇等,此皆可称“一代之文学”。细思之,则其实质在于雅俗之变,其形式在 于传播方式之变。盖吾国文学多以歌唱形式起于民间,是为俗乐;而后王官采之,文人学之(如三百篇之采自民风,《九歌》之出于祭词),不复歌唱,而代之以吟诵。然诗一与乐分,则随之衰落雅化,必又借新民歌以活之,遂为新诗体所取代。此俞平伯所谓“新旧声 迭为雅郑(俗)”也。
    此即音乐之制约诗歌者,古今论诗者多不重之。以《诗经》为例,以礼言诗者有之,以文学言诗者有之,以草木鸟兽虫鱼言诗者亦有之,惟以乐言诗者甚少。然而诗之分类,本系于乐;诗之用,“为声不为义”(孔颖达语),“为声不为文”(郑樵语)。故有云:“说诗而不将音乐成分综合考虑,而仅从字面求之,则无论训话考据析义如何深微,终不免路有未通,难见全貌,也难尽得诗之深味真谛。对楚辞、乐府、唐宋词、元曲乃至明清传奇等一切合乐文字皆当作如是观。”25然哉,是说也!今之言吟诵者,多征引古籍,常涉及文学作品之表述形式,本文特为溯其源流,探其本义,有裨学者之用。
二、《诗经》之表述形式
  《诗经》为吾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先秦用诗广泛,故诗歌之表述形式亦当溯源于此。昔人多谓《诗经》为音乐文学,毋庸置疑。郑樵《通志•乐略》云:“仲尼编《诗》为燕、 京、祀之时用以歌,而非用以说义也。古之《诗》,今之辞曲也。”明刘濂甚至称《诗经》为乐经,其《乐经元义》云:“六经缺乐经,古今有是论矣,愚谓乐经不缺。三百篇者乐经也,世儒未之深考耳。夫诗者声音之道也,若夫子删诗,取风雅颂一一弦歌之,得诗得声者三百篇,余皆放逸,可见诗在圣门辞与音并存亦。惟所谓诗者以辞义寓于声音,附之辞义,读之则为言,歌之则为曲,被之金石管弦则为乐,三百篇非乐经而何哉?”故《诗 经》可为“言”、可为“曲”、可为“乐”,在其运用之异也。先秦用《诗》之方式甚多,然以诵、歌、弦、舞四种为基本。《墨子•公孟》云“诵诗三百,弦诗三百,歌诗三百,舞诗三百。”汉初毛亨,移易其序,曰:“古者教以诗乐,诵之、歌之,弦之、舞之。”以下试为辨析之。
    1、讽诵辨异 何为诵?《说文解字》曰:“诵,讽也。”又曰:“讽,诵也。”则二字互训,“讽”“诵”同义。然据《周礼•春官•宗伯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其“讽” “诵”并列,义不当同。郑玄注曰:“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贾公彦疏释曰:“云‘倍 文曰讽’者,谓不开读之。云‘以声节之曰诵’者,此亦皆背文,但讽是直言之,无吟咏,诵则非直背文,又为吟咏以声节之为异。”段玉裁曰:“《周礼》经注析言之,讽诵是二; 许统言之,讽诵是一也。”可知二者近义,然亦有微别。别在有无“吟咏”、“以声节之”。何为“以声节之”?《尔雅•释乐》曰“和乐谓之节”,则“诵”者,依声调,合节拍也。
  清徐养原亦曰:“讽如小儿背书声,无回曲;诵则有抑扬顿挫之致。”何以能抑扬顿挫?在 于合其语音之长短、顺其声调之高下也。故可美听,故能沉醉。《诗•大雅》云“诵言如醉”。概言之,“讽”为无吟咏之直述,如今之所谓“朗读”;“诵”为有抑扬之吟咏,如今之所谓朱谦之《中国音乐文学史》第二章“中国音乐文学之关系”亦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平民文学,即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音乐文学’,所以文学史和音乐史是同时合一并进的,如果一个时代的音乐进化了,使文学也跟着进化,另发展一种新文学,而前化的旧文学就不能普遍,只好供好古家所赏玩,便成为贵族文学了。”
  “吟诵”。“诵”较之“讽”,其音乐性更强,但不及“歌”。“诵”固为“歌诗”最基本之表述形式,汉武帝设立乐府,以观风俗,乃以“采诗夜诵”。“讽”“诵”因其近于语言故,便学便用,一直为后代学习、考核之法。如《论语• 子罕》云:“子路终身诵之。”《韩非子•难言篇》云:“时称诗书,道法往古,则见以为诵。”又如《史记•儒林传》称“儿宽行常带经,止息则诵习之。”《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云“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汉书•艺文志•小学类》:“太史试学童,能讽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明•宋濂《送东阳马生序》“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真诚之劳矣。”
  2、弦诵辨异 何为弦?《礼记•乐记》“北面而弦”注云:“谓鼓琴瑟也。”则弦者,丝乐器也。此处则指歌《诗》时配以器乐演奏,如《乐记》“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亦曰“弦歌”。
《乐记》云“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则 诗乐一体矣。又《史记•孔子世家》载:“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则诗乐礼为一体,故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周礼•春官》曰“瞽蒙讽诵诗,世奠系,鼓琴瑟”,郑注“讽诵诗,谓闇读之,不依咏也。”贾疏云“不依琴瑟而咏也”,孙诒让《正义》:“不依咏,谓虽有声节,仍不必与琴瑟相应也。”则知“诵”有抑扬顿挫,而无伴奏;“弦”则有伴奏。《礼记•文王世子》“春诵夏弦,大师诏之。”郑注云:“诵谓歌乐也。弦谓以丝播《诗》”。孔疏曰:“诵谓歌乐者, 谓口诵歌乐之篇章,不以琴瑟歌也。”孙希旦《集解》:“诵,谓诵《诗》也;弦,以丝播其
《诗》也。”以上皆可证明“弦”有伴奏,而“诵”无伴奏,此二者之别也。
  3、歌谣辨异 何为“歌”也?《康熙字典》释“歌”甚详,兹引如下:
《说文》:“咏也。”徐曰:“长引其声以咏也。”《释名》:“人声曰歌。歌者,柯也。以声吟咏上下,如草木有柯叶也。”《扬子•方言》:“兖冀言歌,声如柯。”《书•舜典》:“诗言 志,歌永言。”《正义》曰:“直言不足以申意,故令歌咏其诗之义以长其言。”《礼•乐记》:“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又“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言之不足,故长言之。”又曲 合乐也。《诗•魏风》:“我歌且谣。”传:“曲合乐曰歌,徒歌曰谣。”疏正义曰:“谣旣徒歌, 则歌不徒矣,故曰曲合乐曰歌。歌谣对文如此,散则歌为总名,未必合乐也。”又《韩诗• 章句》:“有章曲曰歌,无曰谣。”又《古乐府注》:“齐歌曰讴,吴歌曰歈,楚歌曰艳。奏乐曰登歌,曰升歌。”此处并立三解:“人之声”、“合乐之曲”、“有章之曲”。而前二者竟相矛盾。“人声曰歌” 则为“徒歌”,“合乐曰歌”则“不徒”,岂不矛盾?当从第一解。唐段安节《乐府杂录》云:“歌者,乐之声也,故丝不如竹、竹不如肉,迥居诸乐之上。……善歌者,必先调其气,氤氲自脐间出,至喉乃噫其词,即分抗坠之音。既得其术,即可致遏云响谷之妙也。”故歌发自人声,不假乐器,是为“徒歌”,若依毛传“徒歌曰谣”,则“歌”等同“谣”,而“我歌且谣”本是对文,义不当同,故有一解必误矣。考毛传本诸《尔雅•释乐》“徒歌谓之谣”而此解粗疏,悖于《释名》《方言》等说。而《初学记》又引此,增“声比于琴瑟曰歌”一句,则亦将“歌”“谣”对立,以为合乐者为“歌”,徒歌者为“谣”,谬矣。殊不知“歌” 本为“徒歌”,然有依琴瑟者为“弦歌”,总名曰“歌”。上引《周礼•春官•宗伯下》贾 疏同条云“襄二十九年,季札请观周乐,而云‘为之歌齐’,‘为之歌郑’之等,亦是不依 琴瑟而云歌,此皆是徒歌曰谣,亦得谓之歌。若依琴瑟谓之歌,即毛云曲合乐曰歌是也。”
  此“疏”中受《尔雅》影响,插入“徒歌曰谣”一句,甚为突兀,反使人不解,“亦得谓之歌”,使人误以为“歌”、“谣”皆为“歌”,似如孔疏所谓“歌为总名”之谬也。“歌”当为“弦歌”“徒歌”之总名,单用则为“徒歌”。既然“徒歌曰谣”之说不确,则“谣”者何谓也?汉薛汉《韩诗章句》曰:“有章曲曰歌,无章曲曰谣。”“有章曲”乃有乐律之曲调,“无章曲”则为无乐律之念诵。“谣”既无曲调,则不可“歌之”,益不可“弦之、舞之”,但能“诵之”。宋吕祖谦云:“诵咏之为 谣。”故谣者,无乐律之念诵也,作名词则亦是歌诗之一种。
   4、歌诵辨异 前引贾疏“《文王世子》‘春诵’注诵谓歌乐,歌乐即诗也。以配乐而歌,故云歌乐,亦是以声节之。”47据此,则“歌”“诵”皆是“以声节之”,然二者亦大不同,古人分之甚 明。《国语》卷九《晋语》三“舆人诵之”条下孙吴韦昭注曰:“不歌曰诵。”48又如《左传》襄公十四年:“孙文子如戚,孙蒯入使。公饮之酒,使大师歌《巧言》之卒章。大师辞,师曹请为之。初,公有嬖妾,使师曹诲之琴,师曹鞭之。公怒,鞭师曹三百。故师曹欲歌之,以怒孙子以报公。公使歌之,遂诵之。”
  朱谦之《中国音乐史》举此例赞同顾颉刚“歌与诵原是互文”之说。实则不然,此处 公使“歌”之,而师曹则故意“诵”之,其意在激怒孙蒯以叛卫从而报复卫公鞭笞之辱。何以“诵”而不“歌”?杜预曰:“恐孙蒯不解故”也。由此可知,“诵”比“歌”更易解。 何以“诵”易于解?“盖诵虽有声节,而视歌为简易易明。”以“诵”近于言也。《广雅》 亦以“言也”释之。上文亦言及“诵”合于声调之抑扬顿挫,以语音为主导;而“歌”则长言咏叹,语音淹没于音乐中,从而难解。故此处万不可解为互文,歌、诵根本不同也。总之,“歌”与“诵”之别,其一在“诵”无伴奏,“歌”可有伴奏。其二,从音乐性而言,“歌”强于“诵”;从语言性而言,“诵”强于“歌”。
    5、舞容 何为舞?《左传•隐五年》云“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乐记》云“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器从之。”此诗乐舞一体也。《九歌》有“展诗兮会舞,应律兮合节”,洪兴祖曰:“展诗,犹陈诗也;会舞,犹合舞也。”王夫之 曰:“展诗,陈诗而歌之;会舞,谓歌与舞交作,皆合于一律也。”朱熹曰:“作乐者以律和 五声之高下。节,谓其始终先后、疏数疾徐之节也。”则知其舞诗之时,未尝不歌也,且“舞”必有“弦”为伴奏,歌舞交会也。《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吴季札往鲁观周乐,先听其歌,后观其舞,“见舞《象箾》《南钥》”,孔颖达疏曰:“乐之为乐,有歌有舞,歌则咏其辞而以声播之,舞则动其容而以曲随之。且歌则听其声,舞则观其容。礼法,歌 在堂,而舞在庭乐必先歌后舞。故鲁为季札,先歌诸《诗》,而后舞诸乐。其实舞时, 堂上歌其舞曲也”由此可见舞必伴歌。又清徐养原《顽石庐经说》卷七《堂上堂下说》释 乐、舞关系云:“必先有堂上堂下之乐,然后及舞,凡乐皆然;未有不歌不管而遽舞者。” 可知“弦”、“舞”皆有“歌”,“歌”亦有词,故皆不能离“诗”而独存,是又诗乐舞一体 也。
  以上所论“诵”、“歌”、“弦”、“舞”四者,孔颖达之疏曰:“古者教学子以诗乐,诵之 谓背文暗诵之,歌之谓引声长咏之,弦之谓以琴瑟播之,舞之谓以手足舞之。”若以今语 言之,则“诵”为无曲调有抑扬之念诵,“歌”为无乐器伴奏之清唱,“弦”为有乐器伴奏之歌唱,“舞”为有弦歌伴奏之舞蹈。诗之由诵而歌而弦而舞,内容渐复杂,情感渐强烈。故毛亨《诗》传移易《墨子》“诵、弦、歌、舞”为“诵、歌、弦、舞”,或非偶然,应缘 于其表述形式之递进繁复。
三、乐语六类
《诗经》之表述形式, 非止以上四者。前引《周礼•春官•宗伯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郑玄注:“兴者,以善物喻善事。道,读曰导。导者,言古以 剀今也。倍文曰讽,以声节之曰诵,发端曰言,答述曰语。”此注前二字者以诗之功用, 而后四者乃以传播方式,前后不一,殊可怪也。按大司乐所教国子者,有“乐德”、“乐语”、“乐舞”等项,而此处为“乐语”,“谓言语应答,比于诗乐”,则此六者皆应为用诗之表述形式。以下试为说之。
    1、兴为合唱“兴”亦为“六义”之一,故历来解释繁多,然从传播方式解之者寥寥,今人多分析其字形,始有为声音之说。興,篆文作,象两人同举一物。《说文解字》曰:“起也。从舁从同。同力也。”商承祚据钟鼎文(较篆文多二“口”字)谓“兴”为合力举物所发之声。杨树达亦解云:“众手合举一物,初举时必令齐一,不容有先后之差,故必由一人发令命众人同时并作,字从口者盖以此。”故从字形而可推知其有合唱之意。王一川谓“兴”为 有歌乐舞之集体活动。叶玉华则明言“兴诗”为集体劳作之合唱。如从此解,则“兴” 亦为诗歌声音形式之一,如今之所谓“合唱”。
    2、道为和唱 道,郑玄以通“导”相训。《说文解字》“唱”亦训为“导”。则为歌中之首唱加以引导,余人对唱,是为“和”,《说文解字》曰:“和,相应也。”即一唱一和也。故此“道”可解为“和唱”。唱和有对答之用,故可用于交际,是以大师乐教之以为“乐语”之一。
    3、言语辨异
  郑注、贾疏于“兴”、“道”解说不尽人意,然于“言”、“语”则申发甚好:云“发端曰言,答述曰语”者,《诗•公刘》云:“于时言言,于时语语。”毛云:“直言曰言,答述曰语。”许氏《说文》云:“直言曰论,答难曰语。”论者语中之别,与言不同,故 郑注《杂记》云:“言,言己事。为人说为语。”又《论语》“寝不言”注曰:“自言曰言。”可见“言”、“语”之别在于:“言”为一人 自言,而“语”乃为人论说。由此可知,《诗》之为用,既可一人自娱自乐,“赋诗言志”; 亦可供人答述交际,出使专对。又《尚书•洪范》曰“五事,一曰貌,二曰言。”疏曰:“言者,道其语有辞章也。”可见“言”多有文采,为韵文;而“语”则在于答述,为白语。此亦二者之别。如此解释,则“兴、道、讽、诵、言、语”六者皆为诗歌之口头表述行为,且六者之间,颇有层次:“兴、道”为歌,“讽、诵”为吟,“言、语”为读,分别对应“音乐”、“诗 歌”、“语言”三层,其音乐性递减,而语言性增强。盖其初学,以歌唱引其兴趣,而后循序渐进,最终至于语言,以其学诗以达政专对为目的也。如此观之,则大师乐颇得教学之法矣。
四、六诗新说
《周礼》曰“六诗”,《毛诗》曰“六义”。六诗之义,千年聚讼,各得一偏,殊难辨别。总历代之众说,可分之为二类:“三体三用”说与“六诗皆体”说。然视六者皆为《诗经》 之表述形式者,鲜矣。今特出“六诗皆用”说,聊供参考。(“兴”同“乐语”之兴,见上)
    1、风同于讽
    旧说中,“风”义大概有三:风教;讽谏;四方民谣。唯后一种有关音乐。其说源自《吕氏春秋•古乐》帝颛顼时“效八风之音”,即各地乐曲。然据今刘毓庆考证,采诗制当生于共和之后宣、幽、平时代。故“八风之音”不能厕身雅乐之列,而六义之“风”乃另有其 义。前人已言“风”、“讽”相通。《毛诗序》“风,风也”注曰:“崔灵恩《集注》本下即作‘讽’字。刘氏云‘动物曰风,托音曰讽。’”孔颖达正义曰:“序又解名教为风之意,风训 讽也,教也。”见其通假,而解为“风教”“讽谏”者代不乏人。及至近代,始有人以表述形式释之。梁启超“释风”云:“窃疑风者讽也,为讽诵之讽字之本。”“‘风’殆只能讽诵 而不能歌者。”故,风同讽,讽读之义也,“讽”义上文已辨,兹不赘述。
    2、赋有广狭 赋有二义。郑玄《郑志•答赵商问》云:“凡赋诗者,或造篇,或诵古。”据考证,“作”诗而称“赋”,始于《左传》。如《左传•隐公三年》“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孔疏云:“赋有二义。此与闵二年郑人赋《清人》,许穆夫人赋《载驰》,皆初造篇也。其馀言赋者,则皆诵古诗也。”然而所诵者不必古诗, 亦可诵其自造之篇,如《左传》隐公元年“公入而赋:‘大邃之中,其乐也融融’”是也, 此犹后代之所谓即兴口占也。故,“赋”有创作、吟诵二义,时而兼有之。
  然则“赋”之为表述方法,其意何指?《楚辞•招魂》:“人有所极,同心诵些。”王逸注曰:“诵,赋也。”《汉书•艺文志》亦云:“不歌而诵谓之赋。”则“赋”似同于“诵”。然而《国语•周语》有“瞍赋,朦诵”之对文,则“赋”又异于“诵”。盖大而言之,“赋” 略同“诵”,若欲细究,则“赋”近于唱,而“诵”近于“读”。此为后代常用之义。然证诸文献,则为后起之义。《诗经》、《周礼》屡见“歌”诗或“诵”诗,独不见“赋”诗之说73。而《国语》、《左传》则纪春秋赋诗之事尤详,故“赋诗”之名为后起。以“诵”训“赋”者,皆出于汉儒,而其初之“赋”,有“歌”之义。虽《国语》、《左传》尚留其迹,如《国语•鲁 语下》:“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飨其宗老,而为赋《绿衣》之三章。老请守龟卜室之族。师亥闻之曰:‘善哉!男女之飨,不及宗臣;宗室之谋,不过宗人。谋而不犯,微而昭矣。 诗所以合意,歌所以咏诗也。今诗以合室,歌以咏之,度于法矣。’”前言“赋《绿衣》之 三章”,后言“歌所以咏诗也”、“歌以咏之”,故知“赋诗”可歌。 由是可知,“赋”之涵义不定,因时渐变,由“歌”而至于“诵”。故“赋”之涵义,从广义而言,含“歌”“诵”二义,又因其义兼创作,于是泛化为赋诗活动之总称,如云“陈诗” “称诗”等,不必具言何种方式;就其狭义而言,则近于“诵”也。
    3、赋诵辨异 上既言狭义之“赋”近于“诵”,然则二者有何不同?除上所言及“赋”音乐性强于“诵”之外,尚有一重要差异处,即其使用主体之等级不同。赋诗者多在公卿以上,歌、诵则多 普通大众。如《左传•文公四年》:“卫宁武子来聘,公与之宴,为赋《湛露》及《彤弓》。” 注云:“非礼之常,公特命乐人以示意,故言‘为赋’”。孔疏云:“诸自赋诗,以表己志者,断章以取义,意不限诗之尊卑。若使工人作乐,则有常礼。自赋者,或全取一篇,或止歌一章,未有顿赋两篇者也。其使工人歌乐,各以二篇为断,此其所以异也。”77由此可 知,赋诗分为二类:工人作乐,有常礼可循,歌二篇;公卿大夫自赋,无常礼可依,歌一 篇或一章。而其中必以公卿大夫自赋者为多,以其言“为赋”者,示其非礼也79,则不言“为赋”者,皆为公卿大夫自赋也。又如《左传•昭公十六年》:“夏,四月,郑六卿饯宣 子于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请皆赋,起亦以知郑志’”。于是子齹、子产、子大叔诸人皆 赋诗言志。郊外饯行,当无乐工相随,乃知此赋诗为自赋。《左传》中凡为廊庙间事皆称“赋”, 闾巷之谣则作“诵”。又《艺文志》引“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也。”章太炎释之曰:“登高 孰谓?谓庙堂之上揖让之时。赋者孰谓?谓微言相感,歌诗必类。”则“赋”乃“为大夫” 九德之一,非庶人所能也。故赋诗之主体乃是大夫公卿。然“不歌而诵”之后,不复言其 等级。“直言不咏,短辞以讽,丘明子顺,并谓为诵”之野诵变体,遂为俗赋之源。此《文 心雕龙•颂赞》所谓“野诵之变体,浸被乎人事”也。
  殆汉儒以“不歌而诵谓之赋”为准绳,而“歌”之义渐晦,于是乐歌之外乃别生一体, 曰辞赋。《汉志•诗赋略》分“歌诗”、“辞赋”二体,即依“歌”、“诵”之不同形式。汉代辞赋以诵为主,去乐已远,而此后赋体离乐又愈来愈远,《文体明辨》云:“三国、两晋及 六朝(古赋)再变而为俳(赋),唐人又再变而为律(赋),宋人又再变而为文(赋)。”至 于唐以后,则与乐相脱矣。此亦与其表现形式有关。
    4、比为和唱
《尔雅•释诂》云:“弼、棐、辅、比,甫也。”甲骨文“比”之义项以此为大宗,习例为“某人比某人”、“某人惟某人比”,如《合集》6480 云:“贞:王令妇好比侯告伐尸?”《合集》6460 正云:“贞:王惟侯告比,征尸?”西周中期金文中,此义项有尊卑之分,只能“下比上”,如班簋(《集成》8.4341)云:“王令吴伯曰:‘以乃师左比毛父。’王令吕伯曰:‘以乃师右比毛父。’”此“比”之义为“辅”也。
  《说文解字》“二人为从,反从为比”。《论语》“义之与比”句朱熹注曰:“比,从也。” 则“比”有比次跟从之义。“比”亦可与音乐、言辞相联,如《鬼谷子•反应》:“比者,比 其辞也。”《汉书•食货志》:“比其音律。”《集韵》卷一《韵例》:“比音择字”。“辅”“从”二义亦相通,《易•彖》亦云:“比,辅也,下顺从也。”由此可推“比”乃比次歌唱,即《诗经》所谓“和”或“要”。《郑风•萚兮》:“倡予和女”,“倡予要女”。倡,“本又作唱。”。 要,和也。毛传:“要,成也。要凡乐节一终谓之一成,故要为成也。”闻一多《风诗类钞》 云:“要,会也。歌者以声相会合,即和。”恰“比”又可训为合。《左传•桓公二年》“五色比象,昭其物也”中“比”训“会、合”。《礼•射仪》“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注 曰:“比,亲合也。”《汉书•刘歆•移太常博士书》“比意同力,冀得废遗。”颜师古注曰“训 合”。故“比”可表声之会合,即“和歌”。推“比”之义,不论“辅”、“从”、“会”,皆可得“轮唱“或“和唱”之义。故“比”亦为诗歌表述形式,对应“乐语“之“道”,即“和 唱”也。
    5、雅为乐歌 雅,本为乐器。《周礼•春官•笙师》:“笙师掌教龡竽、笙、埙、籥、箫、篪、笛、管,舂牍、应、雅,以教祴乐。”郑众注:“雅,状如漆筒而弇口,大二围,长五尺六寸,以羊韦 鞔之,有两纽,疏画。”据此可知,雅之本义为管乐器,近似于竽。《礼记•乐记》:“治乱 以相,讯疾以雅。”孔颖达疏:“讯疾以雅者,雅谓乐器名。舞者讯疾,奏此雅器以节之,故云讯疾雅。”可见雅为重要之乐器,可加快音乐节奏。如此,则“雅”亦可为器乐之 代表,于诗之表述形式,则为有伴奏之乐也,与“弦”同理。
  《小雅》有六篇“有目无辞”之“笙诗”(《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丘》、《由仪》),学者疑其本为伴奏曲,如梁启超《风颂雅南释名》云“笙诗六篇有声无辞。晋 束皙谓其亡而补之,妄也。窃疑歌与笙同时合作,相依而节,如今西乐所谓‘伴奏’”。观《仪礼•乡饮酒礼》:“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 山有台》,笙《由仪》。”《燕礼》:“笙入,立于县中,奏《南陔》、《白华》、《华黍》。”则笙 诗伴奏之说可证。“雅”亦为管乐,其伴奏情形,亦当如“笙”,何况“笙诗”本出于《小雅》,“笙”、“雅”俱是管乐,举“雅”以为代表,故曰《雅》。
    6、颂为舞容
    《诗序》云:“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正义》:“美盛德之形容,明训‘颂’为‘容’,解颂名也。”颂”与“容”皆从“公”,文献多互训,以清阮元《释颂》言之最明:“颂之训美盛德者,余义也。颂之训为形容者,本义也。且颂字即容字 也。容、养、漾一声之转,„„所谓《商颂》《周颂》《鲁颂》者,若曰商之样子,周之样子,鲁之样子而已,无深义也。何以三颂有样而风雅无样也?风雅但弦歌笙间,宾主及歌者皆不必因此而为舞容;惟三颂各章皆是舞容,故称为颂,若元以后戏曲,歌者舞者与乐器全动作也。” 此已论及“颂”为舞容,歌乐舞三位一体。王国维《说周颂》一文虽不满其三颂皆舞之武断,而于其释“颂”亦颇首肯:“阮文达《释颂》一篇,其释颂之本义至确, 然谓三颂各章皆是舞容,则恐不然。”颂虽不必皆舞容,而其大要为舞容,则可无疑。又有释“颂”为钟磬等乐器者,意谓“颂”为器乐。然三颂之中,以舞为多,而“舞”亦必 有伴奏,故二者不相矛盾,舞而含歌,上所论“舞容”已明。梁启超又申发阮元之说,以 颂辞为乐舞剧本,其《风颂雅南释名》云:“颂字从页,页即人面,故容貌实颂字之本义也。然则《周颂》、《商颂》等诗何故名为颂耶?南、雅皆唯歌,颂则歌而兼舞。舞则舞容最重矣,故取所重名此类诗曰颂。„„三《颂》之诗,皆重舞节,此其所以与雅、南之惟歌者有异,与风之不歌而诵者更异也。”此诸家所解恰矣,“颂”之所以异者,在其有舞容 也,故训“颂”以舞容。
以上具论“六诗”之涵义,而六者之排序亦当重视。《周礼》“六诗”与《毛诗序》“六 义”之排序竟同,为“风——赋——比——兴——雅——颂”。试观“六诗”与“六乐语” 之排序,则竟相反。大师掌“六律六同”,以乐工为教,故“六诗”偏重于“乐”,按风(讽 读)——赋(吟诵)——比(和唱)——兴(合唱)、雅(配器乐)——颂(配打击乐及舞 蹈),其音乐性次第而增;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合国之子弟”为教,故“乐语”六 类则偏重于“语”,乃按兴(合唱)——道(和唱)——讽(讽咏)——诵(诵读)——言(韵语)——语(白语)排列,音乐性递减。又以“六诗”比诸《墨子》所云“诵、歌、弦、舞” 四者,则“风”、“ 赋”犹“诵”;
“比”、“兴” 犹“歌”;“雅”犹“弦”;“颂”犹“舞”。可见“六诗”之排序,亦符合毛亨所易之序,循“诗——乐——舞”而渐复杂。
五、余论
  音乐文学之口头表述形式,除以上所论之外,常见者尚有“吟”、“咏”、“读”等,今亦简要说之。
    1、吟
    《说文解字》曰:“吟,呻也。”又“呻,吟也。”段玉裁注:“按呻者,吟之舒;吟者,呻之急。浑言则不别也。”“呻吟”连用则有“诵读”之义,《庄子•列御冠》:“郑人缓也, 呻吟裘之地,只三年而缓为儒。”故“呻吟”可有“诵读”“缓急”之情态。
    “吟”常与“咏”连用,然义有不同。《诗•周南•关睢序》:“吟咏情性,以风其上。” 孔颖达疏:“动声曰吟,长言曰咏。作诗必歌故言吟咏情性也。”“长言”,乃发音舒缓,曼声长吟。故咏者,歌唱也,音乐性强;吟者,嗟叹也,语言性强。然“吟”既云“动声”, 则其音乐性又较“诵”为强,“吟”实介于“诵”与“歌”之间。又“吟”与“唱”之别, 在于唱多有谱及伴奏,吟则较为随意,不必依谱,亦不必有伴奏。先秦用“吟”诗方式者不多,然亦非无有,如《楚辞•渔父》“行吟泽畔”者是也。两 汉魏晋时,吟乃演为诗体,以哀伤为基调,低沉哀怨。《白头吟》、《梁父吟》、《逸民吟》、《渔父吟》等莫不如此,故汉代刘熙《释名》曰:“吟,严也。其声本出于忧愁,故其声严肃使 人听之凄叹也。”故吟之为声也,低沉,此有别于“高歌”。格律诗之后,吟更盛行。盖以律诗之韵律、节奏皆适于吟。太白“吟诗作赋北窗里”、老杜“新诗写罢自长吟”、义山“夜吟应觉月光寒”等可表明,吟已成文人生活之习常事。
    2、咏
    《康熙字典》所引甚详,摘录于此:曰:《说文》:“歌也。”《玉篇》:“长言也。”《增韵》:
    “咏歌讴吟也。”《书•益稷》:“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传:“以合咏歌之声也。”《尔雅 序》:“叙诗人之兴咏。”疏:“咏者,永言也。”《前汉•艺文志》:“咏其声谓之歌。” 又鸟鸣亦曰咏。《陆机•悲哉行》:“耳悲咏时禽。”注:“禽声应时而变也。” 又通作咏。【史记• 乐书》:“歌咏其声也。《礼•乐记》:“作歌咏,又《说文长笺》:“省作永。”《书•舜典》:“诗 言志,歌永言。”
    由此可知,“咏”同于“歌”,亦有音阶旋律之歌唱也。故沈括《梦溪笔谈•协律》云“古 诗皆咏之,然后以声依咏以成曲,谓之协律。”故后代诗人制作,往往谓之吟咏。如太白“余 亦能高咏”,老杜之“独立苍茫自咏诗”,乐天之“发于歌咏形于诗”、“吟咏传千古”等。
    3、读
    “读”,《说文》曰“籀书也”,段注曰“抽绎其义,蕴至于无穷,是之谓读。”又曰:“讽,诵亦可云读,而读之义不止于讽、诵。讽诵止得其文辞,读乃得其义蕴。”96可见“诵”、“读”有别,先秦典籍中亦分用之,如:《论语•子路》:“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孟子•万章下》:“又尚论古之人。颂(同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礼记• 文王世子》:“春诵、夏弦„„秋学礼„„冬读书。”《左传》:“公读其书。”从中可见,韵文 多以“诵”,散文多以“读”。盖“诵”有音乐性,较“读”为悦耳,故用于韵文。然二者 各有妙用,“读”易得文义,“诵”得其声情,故汉以后二者常并用。如《史记•留侯世家》 载:“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良因异之,常可诵读之。”上引贾疏“讽”为“不 开读”,则可知“讽”之音乐性不如“读”。注意,古代所谓“读”,亦是声情,不似今日朗读之枯燥也。
                                       结语
    以上所论诗歌之表述形式,若按“语言—音乐—舞蹈”之序粗略排列,大概如此:语—言—讽(风)—读\念—诵—赋—吟\哦—谣—歌\咏\唱—比—兴—弦(雅)—舞(颂)。 此外,诗歌之声音形式尚有“讴”“哦”等,因不甚常见,不具论。
  用诗之法虽多,而其基本类别,不出《墨子•公孟》篇所言“诵”、“歌”、“弦”、“舞” 四者。此四层次中,后世用“诵”、“歌”较多,盖“弦”、“舞”需有道具,不必常得;而“诵”、“歌”纯乎人口,便于操作。且后代之诗歌,与乐分合,或可“歌唱”,或可“吟诵”, 于是分为“歌诗”与“诵诗”两类。故传播方式之影响亦可谓深远也。而“吟诵”尤为最 重要之表述形式,不得不重之。俞平伯先生已有妙论,引以作结:
    “诗、乐合则歌、诵相兼,诗、乐离则歌、诵异趣。无乐之诗,古已有之,不歌而诵。非诗之乐,肇自近世,歌不必诵。夫喉舌宛转,诵为利便;音律繁会,歌实专门。诗不必歌,乐不必诵,理也。计其实事,虽有绝不可歌之诗,尚少绝不可诵之乐。何则?诵之为用大也。论其大齐,辄兼被诗、乐,而为论中国诗主要观点之一。”
参考文献:
《礼记•乐记》,十三经注疏标点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年12 月
《毛诗正义》,十三经注疏标点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年12 月
《汉书•艺文志•诗赋略》序,中华书局,1962 年6 月
《论诗词曲杂著》,俞平伯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年10 月
《梁启超、章太炎解读中国文化经典》,辽海出版社,2003 年1 月
叶嘉莹《谈古典诗歌中兴发感动之特质与吟诵之传统》,1992 年
钱璱之《话说“吟诵”》,《常州工业技术学院学报》,1998 年10 月
陈炳铮《读诵吟唱》,《中国音乐》,1998 年第3 期
刘丽文《<周礼>  “六诗”之本义》,《北方论丛》,1998 年06 期
朱渊清《六诗考》,《南京晓庄学院学报》,2001 年3 月
鄢化志《论中国诗歌发展中诗与音乐的合与分》,《宿州师专学报》,2001 年第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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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2 月
李欢喜《吟诵艺术初探》,《内蒙古艺术》,2004 年第1 期
胡俊林《论中华吟诵文化的发展轨迹》,《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06 年第5 期
刘昆庸《“歌”与“诵”、“造篇”与“诵古”——秦汉赋诗形态的演化》,《学术探索》,2007
年第2 期
朱立侠:中山大学研究生,中华吟诵学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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