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穿插在这对父子之间,那时有一件不幸的悲剧,就是毛夫人在溪口被日本飞机炸死了。那年冬天,经国本来已经托他的母舅把母亲顺路接到赣州来。哪知,他的母舅在上海多玩几天,不幸就碰上大劫了。毛夫人死的日子,正是12月25日。那日子,正是蒋先生西安脱险的日子。
他(蒋介石)西安被困时,毛夫人曾祷告上苍,愿以身代。她死的日子,又是这么巧合。他闻讯大恸,为之两日不见客。这对于他们父子之间,情感的加深,也是有关系的,蒋先生也正是中国人!那位宋美龄也是最现实的人,对于政治动向,她也是很敏感的。经国起而代替她,成为蒋先生晚年的手杖,其间并没有多大的矛盾!
本文摘自:《蒋经国论:披露毛泽东与蒋介石的过往史》,作者:曹聚仁,出版:人民出版社
蒋先生与经国之间,关系究竟怎样?这倒是颇有趣的课题。经国,他是毛夫人的儿子,他的父亲与毛夫人的关系,在形式上已经解除了。毛夫人依旧住在溪口的老屋中,吃她的长斋,有了这样一个儿子,她的老境颇不错了。经国一向对蒋先生的政治路向作何种看法?也有种种说法。
他曾经成为(苏联)共产党党员,那是无疑的。那位俄国太太(蒋方良),她是铁工厂女工,也是共产党党员,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但他在俄国那十四年中,正当苏联政治中心变化最多的时期,这笔账一直也算不清。说经国的左右,有许多托派(托洛茨基派)的人物,也可以这么说的。可是,究竟托派是怎么一回事?中国的托派和苏联的托派,是否同一模型?也是一个问题。
以我所理解,托派并不如史太林派所渲染得那么可怕,也不如一般所想像那么开倒车。留俄的中国学生,究竟有多少变成了托派,谁也弄不清楚。所以,泰和人说“赣州赤化了”的话,并不曾在重庆引起什么反应。
我个人的看法是如此:一切政治、主义都是幌子,抓实权才是真正的动机。经国至少懂得“宁为鸡口、毋为牛后”的粗道理,他想自成一种政治势力,宁愿替自己的父亲摇旗,不想替中共呐喊,那是显然的。
这位吃俄国汤长大的专员,他穿起了长衫,拿起筷子吃起中国菜来,照样顺手得很。他并未搬出马克思,也很少讲孙中山。他时常喊的口号,是“蒋委员长是中国的太阳,人类的救星!”搬出来的神像是王阳明,造了一所阔大的阳明堂。父子之间若干步调,显然很调和的。那一时期,凡是蒋先生想试一试的政策,都把赣南当作试验所,看看政治的后果怎么样。蒋先生虽说没到过新赣南(直到胜利后第二年,才到了一次),对于新赣南的种种,却很挂心的。
有一回,高理文到重庆去找经国,恰巧经国夫妇都不在,就在客厅上坐等了一回。一回儿,蒋先生回来了,看见这个矮矮的客人,问左右:“这是什么人?”左右说他是从赣州来的。也就请他进去,交谈了一番,主席(蒋介石)自己先介绍自己的姓名,高理文也自己通报上名去,于是从萝卜菜问到猪肉、鸡蛋,连赣南的人情风俗都问到了。蒋先生对经国的宾客,是刮目相看的。我时常说:“中国人总是中国人,烧成了灰,也还是中国人!”我们不要忘记经国正是中国的人。
穿插在这对父子之间,那时有一件不幸的悲剧,就是毛夫人在溪口被日本飞机炸死了。那年冬天,经国本来已经托他的母舅把母亲顺路接到赣州来。哪知,他的母舅在上海多玩几天,不幸就碰上大劫了。毛夫人死的日子,正是12月25日。那日子,正是蒋先生西安脱险的日子。
他(蒋介石)西安被困时,毛夫人曾祷告上苍,愿以身代。她死的日子,又是这么巧合。他闻讯大恸,为之两日不见客。这对于他们父子之间,情感的加深,也是有关系的,蒋先生也正是中国人!那位宋美龄也是最现实的人,对于政治动向,她也是很敏感的。经国起而代替她,成为蒋先生晚年的手杖,其间并没有多大的矛盾!
经国格外把父亲的地位:捧得高,喊起来,“委员长”、“主席”、“我们的领袖”,和其他部属,用着同样的口吻;蒋(介石)的生辰,那狂热庆祝的情況,不仅是空前,而且是绝后的。蒋先生什么时候才开始注意这一儿子的作为,我也无从揣测。
大概到了1940年,蒋先生已经注意到他(经国)的政治观点了。有时,把他找到重庆去,作短期间的家庭团聚。那时期,宋美龄不在重庆。他就成为蒋先生可以敞开来无所不谈的唯一的人。他每一回到重庆去,赣州就有一种传说,说专员就要升官,不再回来了。这正代表了那个社会失去了势力的人们的愿望。他们总是一回一回地失望,专员依旧回到赣州来做他的专员,而且做得很起劲。一个三年计划,又一个五年计划,好像一辈子要在赣南做下去了。
依我的推测:最初经国也有那么的打算,先把这一区弄好来,再推广开去,及于附近几区,再扩充到全省,这可以扩充到全国。所以他口口声声把赣南当作“政治”的“黄埔”。假使他肯那么耐着性子做的话,今日大陆也就不会像今日的样子了。也许东南一带,也还是他的天下了。然而,他也还是中国人,终于变成了政治急色儿!
他在赣南的初期,有他那番理想的:这番理想,那个社会环境,容不得他标新立异的。他只能提出新的政策,这政策就在三民主义的旗帜下去推行。有人说他是用右手行左政,有点对;有人说他的口号和政策,近于费边主义,也有点对;有人说他所说所做的,就是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也有点对;毛泽东自以为做的是真三民主义,经国的心头,也这么想。
有一回,吴鼎昌(主黔政以后)写了一本《花谿闲笔》(大公报版),说政治只有逐渐的进步,并没有突变的革命。经国便不以为然,他承认政治有量的变化和质的变化,到了质的变化的阶段,便是革命了。他还是和他父亲一般,自以为领导革命的。
好在那一时期是战时,军事第一、胜利第一的口号下,可以推行统制经济的政策的。他就在赣州设立交易公店,把日用必需品统制起来,由政府定量出售。他明明白白说是为民谋利,必须与商争利。(他的统制经济政策,颇近于王莽的新政。)那时,赣南的范围小,政府金融机关,又在他的控制之下,那些豪绅畏首畏尾,没经几回合,便退却了,这和后来推行金元券时期,大不相同了。(赣南十一县,只有百六十万人口,赣州全城不过八万人口,许多供求问题,都容易解决的。)
交易公店用经济力量来平遏市价,和一味依靠政治力量来推新政,又不相同。单就火油市价这一项来说,公店控制了足够的油量,能够不计成本来定量出售,这就把商人囤积居奇的企图打破了!其他粮食、布匹的供应,便迎刃而解了。
经国打击豪绅的第二件手法,便是清理公产。这笔公产的数字是可观的,虽不像中共那么彻底,地方事业经费,就有了着落了。当然,有少数人诅咒他,一般老百姓却赞颂他了。他倒不是实行共产主义,对地方豪绅说,却是“挖公产主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