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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三个月,几乎不间歇的杖击,打垮了严蕊娇嫩的外壳,却没打垮严蕊对于朋友的仗义,对于善良的执著。她没有屈服,她说:我知道,乱说不会死人,但会玷污一个读书人的清白。
本文来源:《广州日报》2011年6月15日第B6版,作者:刘黎平,原题:《南宋娱乐女星与圣人的斗争》 好诗好文 卜算子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南宋/严蕊 这是一首词,却又是一篇具有法律意义的申诉。申诉人严蕊,南宋军妓,她在风尘里混得很好,“色艺冠一时”,所谓色艺双馨,是一线明星。不过,在风尘里混得好,不等于风尘好。风尘不好,何以要入风尘?只因被种种消极的“前缘”所误。或因一场父母的债务,或因一次饥荒,严蕊入了风尘。 所谓“误”,就是不该。公元1163年农历七月七日;台州不该有一次严蕊的演出,台州行政官唐仲友不该观看严蕊的演出,严蕊不该在演出中与唐仲友有公开的合法的互动,更不该的是,唐仲友有一位理学家敌人——朱熹。 大宋也是抓干部作风的,官员看演出可以,但不得与演出者有私交。唐仲友与严蕊有私交吗?官方的记录上没有,私下也没任何证据。但有人很关心这个私交,朱熹巡视来到台州,问严蕊:与唐某人有没有私交?严蕊说:没有。朱熹说:给我关起来,打。用杖打了一个月,严蕊不说;于是移交绍兴监狱,再打。再打两个月。严蕊还是不说。 朱熹也爱用重刑? 朱熹是圣人,圣人对司法的理解,居然就是一杖又一杖的毒打,当时的法制真让人无望到极点。 三个月,几乎不间歇的杖击,打垮了严蕊娇嫩的外壳,却没打垮严蕊对于朋友的仗义,对于善良的执著。她没有屈服,她说:我知道,乱说不会死人,但会玷污一个读书人的清白。 严蕊在遭受严刑的同时,人气却在急升,不是因为她的色,她的艺,而是因为她的德。司法让人无望,民众却带来希望。是不是因为某种压力?朱熹调走了,岳霖来了。司法的公正与否总是与具体执行人挂钩。岳霖说:严姑娘,你是冤枉的,你写个申诉吧。严蕊写了,她的申诉没有丧失文化人特有的风度:是一首词。她不申诉朱熹,不申诉涉案人,她只申诉自己的命运:她是花,开落有时,却不能自主,要受东君主(春天的神灵)的主宰,“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她只有一个要求:自由。不留恋误人害人的风尘,终归要去了,留下来绝非我心所愿,“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恢复自由后如何?山花插满头,她在丛中笑。严蕊出狱了,有敬她爱她的男子娶了她。她成了名人,但请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吧,“莫问奴归处”。 赞美女子的坚贞,是男人最大的惭愧,但我还是要冒着惭愧的风险,赞美严蕊一句:中国人的风度与意志,因你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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