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诗人虽然面对凋残破败、扰攘不宁的现实,却没有被动乱窒息,被苦难压倒,而是表现出一种重整乾坤的气概。他们对前途有展望,对未来有信心。他们的诗歌是伤时悯乱的感慨,不是绝望颓唐的哀鸣,在凄苦的音调里激荡一股昂扬奋发的精神,给人以鼓舞和力量,显得十分可贵。
作为建安时期领袖群伦的人物曹操,在《观沧海》中以朴实淡远的笔墨描绘了大海的形象:“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这涵裹日月星汉的大海,也就是诗人气吞宇宙、囊括九州的胸怀。寓情于景,情明景真,读之使人心胸为之扩展。在《龟虽寿》中,诗人又以金石铮铮的字句表现了老当益壮的顽强进取精神。“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已成为千古传诵的名句。《世说新语》记载王敦每逢酒后便吟咏这四句诗,“以如意打唾壶,壶口尽缺”,可见其激动人心的力量。《短歌行》尤其富有典型性。深重的苦难,给全诗蒙上一层凄怆忧郁的气氛;执着的追求,又使全诗回荡着扬厉图治的壮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虽不免凄苦感伤,可是诗人“不戚年往,忧世不治”,不是纠缠于人生的穷途,而是忧虑于天下的不宁。所以整首诗是紧紧围绕收揽人才、创建功业的基调旋转的。最后归结为以周公为榜样:“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网罗尽天下英雄,再造山河,这是何等的胸怀和气魄!
被《诗品》称为“建安之杰”的曹植,同样一生都以统一天下为职志。他在《白马篇》中塑造一个“羽檄以北来,厉马登高堤”,“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壮士形象,联系到作者在《求自试表》中说,如能准许他参与平吴灭蜀的事业,那么,“虽身分蜀境,首悬吴阙,犹生之年也”,可知这个形象实在是寄寓了作者自己为国献身的壮烈情怀。黄初四年,诗人到京师朝见魏文帝曹丕,上书提出“甘赴江湘,奋戈吴越”,愿意万里赴敌,不料曹丕不准许他参予国事活动,命他东返封地闲居。诗人在著名的《杂诗》其五中愤怒地提出:“将骋万里途,东路安是由!”“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诗中那种铅刀贵一割的精神,呼之欲出,十分动人。曹植后期不少诗歌抒写受文帝、明帝压抑的痛苦,暴露了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其所以感人至深,就在于其中含有壮志不伸的深沉感慨。
有壮志,有理想,有追求,有抗争,鲲鹏抟风,鲸鲵冲波,构成“建安风骨”的重要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