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历史学家，其通史体著作《史记》，被后人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真正成为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不过，这位为三皇五帝树碑立传，写下皇皇五十万言的司马迁，自己却偏偏连个生卒年月都没有留下，而他的死，更成了千古之谜。千百年来，一贯以考证立命的中国学者，也无法揭开司马迁留下的历史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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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欲知其死，先问其生。要知道一个人什么时候死，是怎么死的，就不能不了解他为什么而活，是以一种什么状态而活着。众所周知，司马迁在壮年之时，因为替李陵游说，而获罪被汉武帝赐予宫刑，也叫腐刑，次于大辟一等，因此，祸莫惨于欲利、悲莫痛于伤心、行莫丑于辱先、诟莫大于宫刑，让其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欲益反损，是以独抑郁而谁与语？这便是司马迁后半生生存状态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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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略输文采的汉武帝，注定作为司马迁命运的主宰者出现，应该说，没有这个既英明而又昏聩的一朝天子，给予司马迁以肉体和精神炼狱般的磨难，也就不会产生这位伟大的历史学家，也不可能有史记的留世。《论语·颜渊》：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而让一个人生不如死，也许是爱恶之极致了。汉武帝之于司马迁，就是这样一种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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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当然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古训，也知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但他又认为：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他更想到了，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秋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因此，认为自己也要像那些古圣先贤一样，忍辱含垢，苟且偷生，来完成自己未了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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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这样人生的磨难，让司马迁拥有深邃的思想与犀利的眼光，可以洞穿历史，彻悟人生。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肌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因而，作为生存的人，遭此厄运，何其不幸；而作为《史记》作者的司马迁，又何其幸运。人生天地间，各自有禀赋，各有际遇，为一大事来，做一大事而去；等到司马迁完成了史记这一巨著，其他都不在话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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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人们都希望完成了史记编撰的司马迁，理应有一个善终的完美结局，但历史却给我们留下不解的谜语。关于司马迁之死，正史中未载其卒年，那么，司马迁到底是因《报任安书》中有怨言、下狱死，还是因为巫蛊之狱所累及而殁，或者是平安地活到武帝之后，寿终正寝。至今，无论哪一种说法，都因为缺乏史料，而难以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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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依我之见，我还是倾向于司马迁不得善终之说，为何？既然司马迁之前有因为李陵游说而获罪，而后，他的《报任安书》更有讪上之语：明主不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下于理。怨皇上不察，而使自已蒙冤。这分明是要翻历史之案，以武帝刘彻的狭隘心胸，哪能容得下这样的逆举呢？因而赐死是意料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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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司马迁不因《报任安书》讪上之语而死，也逃不过巫蛊之狱之灾。据史载，巫蛊之狱前后死者达十几万，这是历史上最大的株连案件，并牵及当时许多文武官员，司马迁恐怕也难以幸免。因此，虽然史书典籍上关司马迁之死因，没有直接的证明，但后代史家多支持此说。如东汉史学家班彪、班固父子、语文学家卫宏，唐代史家刘知几等都认为，司马迁是贬损当世、因文罹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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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司马迁传》认为：夫惟《大雅》既明且哲，能保其身，难矣哉。若是能够明哲的话，也许可以保身，虽然中国古今知识分子都懂得这个道理，但司马迁却偏偏不懂，这便是导致他人生悲剧的根本原因。不过，司马迁还是没有当壮士，而是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完成《史记》，留名青史。因此说，这固然是中国文人之弱，但也可能正是中国知识分子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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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和汉武帝的历史际遇，代表了中国知识分子和统治者之间的历史关系。历来的文人，即使是御用者，都只是统治者粉饰太平、蛊惑民心的工具而已，而司马迁也不过如此。只是他多了一份坚持和固执，便导致其悲剧的发生，其中包含了历史的必然，以及个体的偶然。有人企图给司马迁的人生，画上一笔华彩的光明尾巴，在我看来，真是画蛇添足之笔，可笑而陋鄙。对一个生不如死的人，谈什么寿终正寝，是否过于滑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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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司马迁为《史记》而生，而隐忍以活，既然《史记》已经完成，司马迁的生命价值已经得以实现，真正重于泰山，至于那副被阉割的臭皮囊，早已轻于鸿毛。《史记》因其人生坎坷而丰富，因其人格磨练而伟大，他的生命也因《史记》而达到辉煌的顶点。至于他的卒年不详、死因不明，已经变得毫无意义。因而，如果殚精竭虑、穷经探幽，去探求司马迁之死，便是十足的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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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不朽，《史记》也定然永恒，这也许就是历史早就给予我们留下的结论。在历史的烟云中，司马迁的形象比任何曾经的统治者都鲜明而永恒，因为他是真正书写中华民族历史的第一人，也是最伟大的人。因此我们说，他因历史而存在，历史因他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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