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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争鸣)病句走大运——从海子的自杀说起(转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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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0-03-27
1979年,查海生与我同时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同学四年,小查在我头脑里留下深刻印象的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学期上大课的时候,他喜欢抢别人的军帽戴。那年他才十五岁,个子不高,不胖不瘦,满脸稚气,戴上军帽,做一个鬼脸,活像《闪闪的红星》里的潘冬子,煞是可爱,所以,同学中的兵兄兵哥们也就很乐意让他抢帽子。正因为如此,年龄大的同学(包括我)都喜欢叫他冬子或小冬子。   
  
   到了高年级的时候,冬子喜欢上了哲学。一次闲聊的时候,他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到尼采、萨特,再到后尼采、后萨特,褒贬了一个遍,俨然一个哲学史专业的博士生导师的气派,硬是让我这个平时也喜欢读点黑格尔并号称“刘克思”的人目瞪口呆。我当时想,冬子说不定会像马克思、列宁那样放弃法律专业而成为哲学家。   
  
   毕业后,冬子被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校报当编辑,我则到了江苏省委党校任教,彼此从未联系过。1988年北大九十周年校庆的时候,许多同学都回校了,而冬子没有。北京的同学说,查海生已经是著名的大诗人了,在文学界和青年学生中很有影响。“是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他用的是笔名。”“是不是冬子?”“不,是海子。”从此,我知道了查海生就是著名诗人海子,著名诗人海子就是喜欢抢军帽戴的小冬子。   
  
   当我再次去北京的时候,同学说,冬子自杀了,自杀的原因说不清楚。那悲剧发生在1989年3月,他刚满25周岁。他的死,让我多少年叹息不已。或许是为了纪念,或许是为了忘却,我决心好好读一读海子的诗。图书馆里找不到,就是逛书店,店架上也找不到,就问售货员,售货员不屑地说:“买孩子的诗到儿童柜台呀,问我干啥?”这使我更加惆怅,原来卖诗的人却不知道那么著名的大诗人海子。是海子不著名呢?还是卖诗的人太无知、太不称职呢?我很扫兴,扫兴得丢下海子而忙别的事去了。   
  
   上个千年的最后一年,1999年,我终于从书店的文学柜台上而不是儿童柜台上买到了一本《海子的诗》。那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最新版本,印数已达三万,在诗歌不景气的今天,这是一个高印数了。我不得不承认:小冬子确实是一个著名的大诗人。   
  
   然而,读完了诗集中的一百四十多首诗后,我的情绪更坏了。除了字里行间还能显露一点当年小冬子的灵气之外,从头到尾逻辑混乱,语言拉杂,病句连篇,哪里像冬子的文笔?哪里像一个有深厚法学功底和哲学功底并担任新闻理论编辑的大学教师的文笔?   
  
   试以《天鹅》为例分析如下:   
  
   夜里,我听见远处天鹅飞越桥梁的声音   
   我身体里的河水   
   呼应着她们
  
  
   这三行除了“桥梁”令人费解外,总体上还算不错。   
  
   当她们飞越生日的泥土、黄昏的泥土   
   有一只天鹅受伤   
   其实只有美丽吹动的风才知道   
   她已受伤 她仍在飞行   
  
   这四行中的问题就比较多了。第一,什么叫“生日的泥土”?什么又叫“黄昏的泥土”?这只能使人感到莫名其妙。第二,“当她们飞越”在时态上是过去时呢还是过去完成时呢?中国人可以不管,但若要翻译成外文时,则不能不管。可惜,最优秀的翻译家恐怕也无能为力。第三,“美丽吹动的风”中的“吹动”一词完全是多余的。任何风都是动的,不动还叫风吗?所以,“美丽的风”就足够了,不需要画蛇添足,搞成“美丽吹动的风”。如果要想进一步赞美风,可以在美丽后面加上温柔、善良、潇洒、细心、体贴、敏感、酷等等词汇中的任何词,都比“吹动”好得多。   
  
   而我身体里的河水却很沉重   
   就像房屋上挂着的门扇一样沉重   
   当她们飞过一座远方的桥梁   
   我不能用优美的飞行来呼应她们   
  
   这四行也有很多毛病。第一,“而……却”的转折毫无道理。如果天鹅飞得很轻松,“而我却很沉重”当然是对的。可是,上文已经交代,天鹅飞得很沉重,既然如此,有什么必要在“我很沉重”的句子里加上转折词呢?用“也很沉重”或者“越来越沉重”都比“却很沉重”好。第二,用“门扇”比喻沉重也很不妥。如果真的想表达沉重,用什么比喻都比用“门扇”好。俗气一点的如泰山、铁板、大理石、秤砣等,时髦一点的如质子、泥石流、冰川、流星雨、白矮星、黑洞等,抽象一些如铁流、星流、五行山、千级浮屠,等等等等,哪一个不比门板沉重?“门扇”算老几?它能让房屋感到沉重吗?房屋是吃干饭的吗?房屋是吃素的吗?如果是为了调侃,并非真的沉重,用鹅毛、鸿毛、挂历、三角裤等不也比“门扇”好得多吗?第三,“当她们飞过一座远方的桥梁”用词不当。如果这里的“桥梁”和第一段里的“桥梁”是同一座“桥梁”,那么这里的“一座桥梁”就应当改为“这座桥梁”或者“那座桥梁”。如果这里的“桥梁”和第一段中的“桥梁”不是同一座桥梁,就应该说成“另一座桥梁”。加一“另”字,举手之劳,不为也,非不能为也。   
  
   当她们像大雪飞过墓地   
   大雪中却没有路通向我的房门   
   ——身体没有门——只有手指   
   竖在墓地,如同十根冻伤的蜡烛   
  
 
  这四行中明显的毛病也不少。第一,第一行中的“当”没有必要,第二行中的“却”应当省略。第二,“身体只有手指”这句话没有价值,也不合情理,如果将“只有手指”改为“只剩手指”可能有点意思。第三,“冻伤的蜡烛”纯粹是胡编乱造。手是可以冻伤的,蜡烛是不可能冻伤的,冻伤的手又红又肿,不会像蜡烛,像蜡烛的手必定是死亡的手,苍白、冰凉、僵硬。手指像蜡烛已经足够悲惨、足够恐怖了,还要让它像“冻伤的蜡烛”,怎么个像法呢?请教方家:蜡烛如何才能冻伤呢?冻伤之后又是什么样子呢?如果作者并不想让读者得到一个较为具体的想像,干脆就将这“冻伤的蜡烛”改为“甲乙丙丁戊”或“ABCDE”就是了,又何必用“冻伤”和“蜡烛”这些具有具体意象的词汇呢?既然使用了具有具体意象的词汇,说明作者并不希望读者瞎想像。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稍微推敲、锤炼锤炼呢?
  
   在我的泥土上   
   在生日的日子里   
   有一只天鹅受伤   
   正如民歌手所唱   
  
   最后这四行似乎是想做一个总结,好像写得不错。但是,如果将“在我的泥土上”改为“在我生活的土地上”,将“在生日的日子里”改为“在生日的那一天”,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泥土可以捧在手上、装在兜里,日子一般不止一天,让天鹅在泥土上飞翔,岂不受罪!让生日拖上好几天,产妇是何等悲惨!作者为何如此故意搞乱语义、污染语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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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新世纪、新千年到来了。2000年7月中旬,我到上海大学参加一个叫做“法律语言学”的“国际研讨会”,会上遇到了中国政法大学从事文学教学工作的扬阳女士。我们很自然地聊了起来:“你知道查海生吗?”“不知道。”“小个子,长得像冬子,开始是校报编辑,后来好像也兼点课,爱谈哲学,还写诗。”“法大人太多,不熟悉这个人。”“你教文学的,居然连你身边的著名大诗人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海子?”“对呀。”“你早说海子嘛!谁知道查海生查江生的?”   
  
   扬女士告诉我:每年春天,在海子的忌辰,学生们都要举行一些仪式,祭奠祭奠他们的小前辈、大诗人。   
  
   扬女士是中年人,是大学教师,还是文学教研室的主任,不属于容易激动的少男少女,她的激动和赞美肯定很有道理,于是我被深深地感染了。我要拜读,我要研究,我要寻找,我要好好欣赏欣赏小冬子的《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   
  
   巧得很,上海会议结束没几天,我订阅的《书屋》到了。上面有一篇摩罗先生的文章,题目叫做《体验爱体验幸福》,它将《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三段十四行全诗恭列于文前,然后进行赞美,赞美的篇幅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字吧。   
  
   摩罗先生虔诚地说:“打动我的不是激情,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美感之类。打动我的是这首诗的平静和朴素,以及在平静和朴素之后像天空一样广阔无垠的爱和幸福。”   
  
   摩罗先生的赞美和扬阳女士的赞美显然是一致的。现在就让我们来分析一下这首诗吧。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一个人既能“喂马、劈柴”,又能“周游世界”,既“田园”又“洋派”,既“古典”又“现代”,当然很潇洒、很幸福。但是,这一切为什么要“从明天起”呢?如果明天就能做到这一切,说明今天已经是一个幸福无比的人了,不必等到明天,等到明天再去做幸福的人,说明主人翁并不会体验幸福、享受幸福。如果明天做不到这一切,恐怕明天也仍然幸福不起来,那么所谓明天的幸福就不过是幻想和梦呓。这里哪有“广阔无垠的幸福”?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当然也算是一种境界,但是如何关心呢?却没有了下文。这在形式上与一二两行不对仗,在内容上有严重残缺。第四行“我有一所房子”,并且“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与“关心粮食和蔬菜”无关。   
  
   一个官僚或主教,天天说要关心、重视老百姓的菜篮子和米袋子,计划了多少工程,结果什么也没有做,却跑到海边建了一座自己享用的花园别墅。这就是“广阔无垠的爱”吗?既然不想将“关心粮食和蔬菜”的心情变成行动,干脆不去关心不好吗?如果改为“从明天起多吃米饭和蔬菜,并拥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是更真诚一些、更可爱一些吗?   
  
   如果那一所房子暗指作者日后的墓地,如果他当时就已经想到日后要在海滨自杀,却要关心粮食和蔬菜,岂不是更加虚伪吗?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这四行看起来境界很好,其实也经不起解构。前一段说主人翁将有好多好多幸福,这一段里幸福却变成了闪电。闪电一闪而过,不能持久,又何谈幸福!所以,说“幸福的闪电”不如说“幸福的河流”。将自己的幸福告诉每一个亲人足矣,又何必“告诉每一个人”!这是不是有点自我炫耀?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承接“我将告诉每一个人”,当然很好,可是中间却硬插了关怀山的句子,显得很做作。是不是为了凑足“十四行”硬加上去的呢?连最基本的语法修辞规则都不尊重的作者,又何必拘泥于“十四行”的俗套呢?对陌生人的祝福看起来很丰富、很真诚,其实就是“工作顺利,家庭幸福”这八个俗字,没有什么特殊关怀,更谈不上所谓“广阔无垠的爱”。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当然是和陌生人对比的。从口气上看,好像是说:幸福你们尽管拿走吧,我只要一点点。但是,这一点点却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内涵远远比陌生人的幸福丰富。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地说“我只愿”呢?干脆说“我却要”、“我更要”岂不真诚?如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暗示作者将来要在海滨自杀,那也可以和对陌生人的祝福形成一种不矛盾的对比,也无可无不可,只是亵渎了幸福和爱等等词汇。作者不是死刑犯,不是非死不可,为什么不好好活着以继续为自己也为他人创造爱和幸福呢?自杀的人们,不是为了逃避就是为了反抗,不是为了反抗就是表示轻蔑,他们的祝福能让人感到幸福吗?   
  
   根据上面的分析,“海子的诗逻辑混乱、语言拉杂、病句百出”的观点可以成立了吧!   
  
   然而,病句百出又能怎么样呢?不是照样很流行吗?不是依然有很多崇拜者吗?这就叫病句走大运,不服不行!   
  
   看看这些年走红的哲学、文学、法学、经济学著作吧,究竟有几本不是靠病句支撑的呢?病句走大运,不服不行!   
  
   病句走大运并不是“中国特色”,而是一个世界潮流,是一个历史时代。   
  
   请看那《尤利西斯》,有一句话这样说:I am always getting enough for 3 forgerring。这不是明摆着的狗屁不通的病句吗?然而,人们却将它当作神谕对待,虔诚研究,恭敬翻译,白首不疲。日本的翻译家们多次将它翻译成“买上三先令的,就足够了,可我总是忘记”,从来未对英文原文说半个不字。中国的文洁若女士一本正经地对日本学者们说:你们翻译错了,应当翻译为“我总是买上足够三个人吃的净忘记”〔1〕。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越理越乱,越乱越理,《尤利西斯》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你想动摇《尤利西斯》的地位吗?那是蚍蜉撼大树,根本不可能。处在一个病句走大运的时代,又有什么办法呢?   
  
  
  
  再看看科斯吧。   
  
   科斯,出身于英国,成年后定居美国,任教于芝加哥大学法学院。年青的时候写过一篇叫做《企业的性质》的文章,很有思想,文笔也很不错。可是,该文发表后几十年无人问津。大概过了三十年,科斯又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做《社会成本问题》,拉里拉杂地写了十万字(英文的字),思想混乱,语言生硬,病句很多〔2〕。然而,就是这样一篇文章,发表后不久就流行起来了,并且被编入了经济学教科书。以后,人们从中搞出了一个科斯定理。再以后,科斯获得了1991年度的诺贝尔经济学奖。科斯定理是什么呢?全世界的经济学家多年来争论不休,莫衷一是,而科斯本人却拒绝对谁是谁非的问题表个态〔3〕。科斯仅仅说:   
  
   I did not originate the phrase,the“Coase Theorem,”nor its precise formulation,both of which we owe to Stigler.〔4〕   
  
   这段话可以译成这样的中文:“我没有创造过‘科斯定理’这个概念,更没有给‘科斯定理’下过精确的定义,这两者都要归功于斯蒂格勒”先生。   
  
   其实,真正懂得科斯定理的恐怕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科斯本人,但他拒绝解释。   
  
   第二是上海财经大学的程恩富教授。他说:将一些简单的常识说成是伟大的定理,“似乎显得当代人的思维也太贫乏了”〔5〕。
  
   第三个人是井蛙四郎。他说:“《社会成本问题》以一些半生不熟的经济学语言蒙住了法律学家,又以一些半生不熟的法学语言蒙住了经济学家,以‘不明确’和病句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6〕   
  
   无论出自本人的真诚拒绝,还是来自他人的理性批评,那都无济于事,全世界的经济学、法学著作都在大谈科斯定理,甚至文学家们也用上了科斯定理。这就是时代,病句走大运的时代。   
  
   在古代,在中世纪,以及在近代的大革命前后,有几个作家、学者是靠病句取胜的呢?那时候的诗文也可能出现病句,但没有人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是,时代不同了,据说现在已经到了后现代,后现代当然要有后现代的风采,要酷,要抛弃一切规则,所以,病句走大运也就理所当然了。不懂得这一点,就会落伍,就会被时代抛弃,就会自绝于世界历史潮流,就怨不得人。   
  
   弄懂了时代,才能跟上时代,才会有正确的抉择:要想成名,要想走大运,要想自已的诗文发表得容易些,不妨多来点病句。只有病句多了,人们才不容易读懂;人们读不懂,才会觉得你的诗文深奥、有水平,你的诗文也才能流行起来。如果你写了很多病句,想拒绝成名、拒绝赞美那也不可能,科斯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你写了很多病句,即便自己羞愧得想自杀,甚至真的自杀了,那也无济于事,也挡不住你的诗文的流行,海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注释:
  
   〔1〕《书屋》2000年第7期第63~64页。
   〔2〕参见井蛙四郎:《产权学家治学态度质疑》,见《理论文萃》1997年第4期。
   〔3〕参见吴易风:《西方产权理论和我国产权问题》,载《高校理论战线》1994年第4期。
   〔4〕见The firm,the market,and the law 第157页,美国芝加哥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
   〔5〕见《西方产权理论评析——兼论中国企业改革》,当代中国出版社,1997年5月第1版,第69页。
   〔6〕《西方产权学说质疑》,见《法学研究交流》1998年第2期第29页。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犯我文化作文者,虽远必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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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0-03-27
网友争鸣:

抱歉,我没有看完,没有兴趣。

   刘大生学者的言论没有褒贬之分,毕竟每个人在思维领域视角不可能太一致。刘学者说的意思大致是怀疑海子遗留下来的诗真实性,或者怀疑海子的诗病句重重,根本不值一提。

   我难以赞同刘的观点。

   我是进大学才开始接触海子的,我是个南方孩子,一个人来北方求学。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离开父母,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南北方差异让我难以适应,我很少说话,偶尔一个人去图书馆翻翻书。

   那次在书架上看到海子诗集,封皮很旧,书是98年左右的,纪念海子逝世10年。我翻了一下,看到一篇写麦子的诗:

         麦子熟了

     那一年

     兰州一带的新麦

     熟了



     在水面上

     混了三十多年的父亲

     回家来

    

       坐着羊皮筏子
       回家来了

    

       有人背着粮食

       夜里推门进来



       油灯下

       认清是三叔

    

       老哥俩

       一宵无言

    

       只有水烟锅

       咕噜咕噜

    

       谁的心思也是

       半尺厚的黄土



   看完之后,竟有种想哭的感觉,麦子,我的稻子,那时我和父母在烈日下割稻子,镰刀割稻子也割手,稻子也割手,当是真的很想哭。我借了那本书,因为我很想家。

   后来在大学我开始恋爱,有个女生很喜欢我,但是我却喜欢另外一个女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做的很糟糕。我只是仿照用海子的文字来给自己安慰。海子一生失恋4次,最初的恋爱是在中国政法,和他教的一位女孩。后来女孩父母很反对,因为海子出生贫困,海子终究难以挽回,女孩去了大洋彼岸。

   而我也如此。

   一直的感觉是每个阶段看海子的文字,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后来喜欢我的那个女生送我一本海子诗集,就再也没有联系我。一段时间我精神很乱,也想到了自杀。旁人安慰我,后来自己走出来了,于是开始憎恨海子的文字。那些曾经让我彻夜难以入睡的诗句,我看了6遍。只是每一次,我都是读一遍,在脑海里想象这样的场景。麦子。父亲。潮湿的粮食。。。

  
   我想说的是,刘学者的观点很对,从语法和现实观点来看,海子的诗句什么都不是,很烂;

   但是!!!

   如果你们以这样的视觉去看待语言艺术,去看待一个人的思想,那么我说你们真是一群腐朽的臭水,永远困在那块自认为标准的神圣领域,直至自己的思维化为传统的肥料。

   人的思想不应该规范起来,特别是年轻人的思维不能被扼杀,没有自己的语言结构,没有自己的自由意识,这是最可悲的事情。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犯我文化作文者,虽远必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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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0-03-27
网友争鸣:

作为同学,他不厚道.
作为评论者,他不懂诗歌.诗歌以传统语法来看,都有病句.评论诗歌,最忌讳问某句是什么意思.说破了就没有诗意了.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犯我文化作文者,虽远必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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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
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0-03-27
到底谁在污染语言

到底是谁在乱搞中国当代诗歌,是写诗的人还是看诗的人?作为一个诗歌爱好者,我时常想这个问题,想来想去难免有些想法,尤其是对阅读者阅读能力集体下降这一现象,总想找机会表达一个普通诗歌爱好者的见解。恰好机会来了……

无意间看到海子校友刘大生很早以前写的一篇关于海子诗歌评论的文章,名为《从海子的自杀说起》,其内容对海子诗歌中的语法问题颇有微词,而且最后还声称“病句走大运,不服不行!”似乎别人创造出很多病句对不起他老人家,把他逼得不得不站出来澄清事实伸张正义一样。作为海子诗歌的一个爱好者,我有必要说几句,为海子也为诗歌讨个公道。

台湾作家李敖曾经说,许多人常常怪作者跟不上读者,却忽视了读者跟不上作者,这话切中肯綮。作为没有创作力又缺乏欣赏能力的读者来说,我觉得应该时常去怀疑一下自己,想想是不是自己跟不上作者,是不是本身思想不健全而导致欣赏能力的不健全。

对于刘先生所评论的海子的几首诗,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愿意与诗歌爱好者和阅读海子诗歌的朋友商榷。

我也试以刘先生所分析的《天鹅》为例。

这首诗歌我能分析出它没有语病,虽然有郢书燕说之嫌,但仍然愿意说出我的见解,因为至少表明有人认为海子的诗歌不是病句。虽然当代很多所谓诗人的诗歌在我看来也是病句,但是至少海子不是。

夜里,我听到远处天鹅飞跃桥梁的声音
我身体里的河水
呼应着她们

当她们飞越生日的泥土,黄昏的泥土
有一只天鹅受伤
其实只有美丽吹动的风才知道
她已受伤,她仍在飞行

天鹅不妨理解为爱情,诗人认为爱情是降临给世人的,当爱情“飞”过,人会情不自禁地去追求并被她诱惑,所以海子说“我身体里的河水/呼应着她们”。“生日的泥土,黄昏的泥土”中“生日”和“黄昏”可分别指人的生和死,泥土则可以指现实。顺便还要强调的是,诗歌创作本身并不担当为翻译提供方便的义务,在某种程度上讲诗歌是抗拒翻译的。言必提什么西方的语法体系,考虑所谓的时态可以说是对中文的一种讽刺,也是对诗歌本身的一种践踏。“美丽吹动的风”刘先生认为美丽是形容词,但是为什么不可以把美丽理解为是一个抽象名词?诗人可以让风是静止的,在不同外力的作用下产生不同特质的风,“美丽吹动的风”当然与“丑恶吹动的风”是会大不一样了。正因为爱情其美无比,才能被美丽所吹动的风知道,美丽与美丽是可以是相通的,也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即使把美丽理解为形容词也可以,如去掉“吹动”一词,用“美丽”来修饰“风”,会显得不恰当,因为“风”本身给人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感觉,“美丽的风”所能产生的想象无从谈起,而用“吹动的风”则可以将风做一个细致的捕捉,或者说将风很好地具体化,然后再用“美丽”修饰,也是很好的表达。由上可见,用美丽吹动的风,不但行得通,而且用的好,根本没法用“画蛇添足”这样带着恶意的词语来评价。

“有一只天鹅受伤”指的是有一份爱情受伤,那份爱情就是诗人的爱情,但是爱情又在不停地诱惑诗人,不停地将诗人征服,让诗人无法自拔地在受伤的痛苦中继续飞翔。所以诗人说“她已受伤,她仍在飞行”。

而我身体里的河水却很沉重
就象房屋上挂着的门扇一样沉重
当她们飞过一座远方的桥梁
我不能用优美的飞行来呼应她们

爱情美丽是无法否定的,“而……却”的转折恰表明诗人无法得到爱情的原因。天鹅的位置是“天上”,在诗人心灵世界的某个高度,那高度让活在现实中的人感到了世俗生活的牵绊。所以,诗人用转折来表明自己的处境:对爱情充满着无限的向往,并渴望与其一起飞翔,但是他在现实中拥有的只是“一份沉重的生活”。这种不能承受之重与理想的落差足以还不足以用一个“而……却”来转折么?或者可以肯定地说,这种转折是必需的,是不可更改的。

为何用“门扇”,门扇又为何会沉重,刘先生大发了一顿牢骚,而发明出许多他的词语。我想谈两点理解,一是扇动的感觉,门扇可以扇动,翅膀也可以扇动,但是门扇无法飞到天空上去,它永远脱离不了房屋,所以它会沉重;还有的是门扇应该属农村所特有,尤其在新式门的不断出现下。门扇在开门关门中发出特有的响声,那响声会让诗人联想起他所走出的家乡,那响声不管多远都能传到他的耳朵,让诗人受无法摆脱的沉重折磨。如果真用什么泰山、铁板、三角裤还真不行,“门扇”比别的词语有资格,用门扇也正是诗人想象力的体现。理解不到这个层面评价诗歌,还言辞激烈,未免有些可笑。

刘先生英语一定很好,但是要明白海子不是英国人,他英语又不好,也没有必要考虑英语的语境问题。如果海子真象某些人那样处处为英文语法着想,或许他也跟邯郸淳似的了。刘先生拿定冠词的问题又大做文章,不敢恭维,而且即使真用那个标准,也无法评判出海子诗歌中用“一座”是错误用法。因为“一座远方的桥梁”,可理解为远处有许多桥梁,海子所谈的是远方桥梁中的一座。前文中的“天鹅”和“桥梁”如果按语法分析都是复数,否则也不会有“有一只天鹅受伤”的表达。如果在诗歌开头写成“我听见远处一群天鹅飞过许多各自桥梁”那也没有必要,那是为翻译而写诗,“我听到远处天鹅飞越桥梁的声音”表达起来,稍微懂得欣赏诗歌的人,是都会看得懂的。怕的就是分析不深入就乱下结论的“诗盲”,非要用英语语法来分析中文句子。

当他们象大雪飞过墓地
大雪中却没有路通向我的房门
——身体没有门——只有手指
竖在墓地,如同十根冻伤的蜡烛

“当”字也没有理由省略,那是表示发生时间的关键字,第二行的“却”字恰切地表达了一种我与别人的不同以及我的孤独感。“身体没有门,只有手指”是诗人对于爱情的更悲观的判断,因为沉重的肉身,不用说腾空飞翔,连扇动的能力都没有,所以诗人说“身体没有门”。“只有手指”要改成“只剩手指”那就等于海子在对大家宣称他是个残疾人了,况且“只有”前有两处“没有”,它们是相对应的。当爱情飞向死亡,诗人能与之呼应的只有颤抖的双手,绝望的双手已被冻伤,那手燃烧着诗人所有的热情与渴望,象蜡烛一样。诗人因此称自己“——身体没有门——只有手指/竖在墓地,如同十根冻伤的蜡烛。”把手指比喻成冻伤的蜡烛是极具想象力的。而刘先生正色地宣布“蜡烛是不可能冻伤的”这一结论,恰表明他对诗歌的外行。蜡烛凭什么不可以冻伤啊?诗歌不是自然科学,诗歌是想象力的科学,没有必要被自然科学限制。按照刘先生的观点,李白的诗歌也一定很糟糕,李白总想摘月亮,而月亮那么大根本没法摘,是否也要批判李白,用“月亮是根本不可能用手摘的”作为依据啊?
蜡烛的颜色是多样的,海子没有提及蜡烛的颜色,恰表明他将蜡烛和手指联系一起的原因不是颜色的关系。海子是用“冻伤的蜡烛”体现一种对立的美感,这种语言是诗人天才的捕捉,没想到还被人笑话,真是不可思议啊。海子看了那么多古今中外的诗歌,他当然不可能菜到写一首诗后毛病让人一抓一大把的地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多称赞他的人不也就太没品位了么?中国人不成了除了刘先生之外大家集体无知了么?

在我的泥土上
在生日的日子里
有一只天鹅受伤
正如民歌手所唱

“泥土”与“土地”相比,泥土指个体好些,土地指群体好些,海子写“我的泥土上”,指的就是他自己肉身,没有指代他生存的土地的意思。而“在生日的日子里”中,“生日”不是我们平时所说的出生日期,它是和“死日”相对应的词语,“生日”指生存的整个过程,而“日子”是这个过程的连续环节。所以“生日的日子里”一句,是可以理解通的。

海子在最后几句,表达了一种悲观的想法:他认为自己在生活中追求爱情和在面对现实后失去爱情是与生俱来的宿命,这种宿命从古至今都在不同的人那里重复着,仿佛一支古老的歌谣,被民歌手歌唱着。

以上是我的个人理解,难免因为我知识及思想层面的原因在分析中有许多不足,但是至少澄清了某些人所谓的“语病”。

好好的一首诗,为什么要分析出那么多毛病呢?难免有“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之嫌。对诗歌连起码的欣赏能力都不具备,就乱来一气地评论,真是可笑又可恨。海子何辜,死后还不得安宁。让一个看过几首诗就装专家的诗盲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甚至以道义的名义和大侠的姿态来对一个善良的优秀诗人肆无忌惮地鞭尸。是可忍,孰不可忍啊!那不仅是对海子的侮辱,而是对所有热爱诗歌的人的侮辱。这种荒谬的评论让我们热爱诗歌的人看了能不痛心能不气愤么?到底是谁在故意搞乱语言,污染语言呢?大家都会做出反应的。好在还有许多象我这样的明白人,识破某些胡言乱语者所暴露的低级到一目了然的破绽,特为此文,以供世人观之。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犯我文化作文者,虽远必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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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海子,误读海子

来源:新快报  作者:花千树  2010-3-26    

文章摘要:自诗人海子自杀之后,3月26日成为中国诗人最痛的一天。这一天,各地诗人往往会举行各种诗会以纪念海子,也会在这一天被诗歌与死亡所触痛。海子,便是近二十年来中国诗歌不曾愈合的伤口


  自诗人海子自杀之后,3月26日成为中国诗人最痛的一天。这一天,各地诗人往往会举行各种诗会以纪念海子,也会在这一天被诗歌与死亡所触痛。海子,便是近二十年来中国诗歌不曾愈合的伤口。

  如果有人对这个“伤口”横加指责呢?

  在今年海子忌日临近,突然有一篇旧文章闹得一些诗人们不得安宁,这篇文章便是海子的大学同学、江苏省委党校教授刘大生的《病句走大运——从海子的自杀说起》,很奇怪这篇十年前的旧文章虽然曾在网络上引起过关注,但却从未在诗坛上引起任何反应,直到今年3月15日,在中国70后诗人QQ群,诗人们重新将它翻出来,结果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诗人们在新浪上注册了一个博客,直接命名为“刘大生的超级粉丝(生粉)博”;在QQ群里热议了许多天;诗人、评论家梦亦非将此文转贴于自己在网易的博客,短短一天之内,点击率达到了二万三千多人次,回复近四百条,最终以点击近二万六千人次、回复近五百人“报收”。网易在博客频道重点推出此文,并且破天荒地在网站首页亦推出此文。

  一时,“诗坛尽说刘大生。“刘大生此文再次引起轰动,因为其彻底地否定了海子的诗,认为其诗“逻辑混乱、语言拉杂、病句百出”。与普通诗歌评论者的解析不同,刘大生从语法的角度去解读诗歌,在他眼里,那些富于想象力的句子便成了病句,比如海子《天鹅》一诗中,有这样的一句,“就像房屋上挂着的门扇一样沉重”。刘大生的解读是,用“门扇”比喻沉重也很不妥,如果真的想表达沉重,用什么比喻都比用“门扇”好。俗气一点的如泰山、铁板、大理石、秤砣等,时髦一点的如质子、泥石流、冰川、流星雨、白矮星、黑洞等,抽象一些的如铁流、星流、五行山、千级浮屠,等等等等,那一个不比门板沉重?“门扇”算老几?它能让房屋感到沉重吗?房屋是吃干饭的吗?房屋是吃素的吗?如果是为了调侃,并非真的沉重,用鹅毛、鸿毛、挂历、三角裤等不也比“门扇”好得多吗?这便是典型的刘大生式的读诗方式。有网友回帖说,“此人是不是被门扇夹坏了脑袋”,更有网友说,“让他去读李白杜甫,都是病句了”。但也有许多网友认为刘大生的解读方式是正确的,中国诗人写的多是病句,诗人多是神经病。

  诗人们“刘大生的超级粉丝(生粉)博”纯属“恶搞”,在“70后诗人”QQ群上,诗人们谈到,之所以“恶搞”刘大生,是因为他以海子同学的身份,如此无视文学常识地理解诗歌与海子,已构成诋毁与伤害。对他的“恶搞”,是想以此警示一些读者:这样的评论不是真正的文学批评,就像当年“梨花教”的出现告诉人们:口水话分行排列并不就是诗。

  从这一事件,可以看出中国读者在现代诗歌接受上的滞后与不足,对现代诗,普通读者仍然充满了偏见与敌意,以海子的知名度与其诗歌的流行广度,仍然遭致如此严重的“误读”,于普通诗人而言,更难以乐观。

  链接

  2010年各地纪念海子的活动

  1.北大未名湖诗会。未名湖诗会自1980年代起已举办了十九届。1993年起,为纪念早逝的诗人海子,未名湖诗会定为每年3月26日举行。

  2.《诗林》双月号在深圳举行“纪念海子诗歌朗诵会”。

  3.北京宋庄艺术家村于3月26日前后举行纪念海子系列活动。

  4.山西太原举行“《海子的诗》马拉松接力朗诵会”。5.湖北工业大学举行“湖工大新春诗会暨海子逝世21周年纪念”活动。

  6.四川师范大学举行“纪念诗人海子篝火朗诵晚会”。

  7.陕西西安西京学院举行“第一届雨花石诗歌节暨海子逝世21周年纪念”活动。

  8.江苏海门市举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诗歌诵读会”。

  9.海子去世21周年纪念日,广西各地诗人聚集桂林举行诗歌朗诵会。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犯我文化作文者,虽远必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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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0-03-27
请不要用病句为海子辩护
——答北京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赵勇教授
刘大生



【学科分类】其他
【出处】本网首发
【摘要】诗歌能代神立言,还要宗教干什么?退一步说,神话就不讲逻辑吗?神话就一定要语无伦次、病句连篇吗?阁下这篇短文不是诗歌,不是神话,为何也病句连篇?
【关键词】病句;赵勇;海子;刘大生
【写作年份】2009年


【正文】
    
  2009年3月23日的《齐鲁晚报》,发表了北京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赵勇教授的一篇短文,题目叫做《阅读海子的零散记忆》。[①]文章是批评鄙人并为海子辩护的,热心可嘉,但病句太多,逻辑混乱,令人遗憾。现答复如下:

  赵:海子自尽于1989年3月26日,那一年我正在读研究生。

  答:“那一年”改为“那一天”,或者保留“那一年”将“3月26日”去掉,更好。

  关心海子的读者都知道海子死于1989年,所以“1989年”也可以不提,径直改为“海子自杀的那一年我正在读研究生”,既节省版面,又不影响你的意思表达。

  写文章不能太罗嗦,不能太口语化,更不能前言不搭后语!

  赵:那一年我关注过诗人之死吗?想到这里,我常常会变得疑惑起来。那是一个小事情很容易被大事情淹没的年代。

  答:社会的“关注”你或许记不清楚,但你自己有没有关注过,应当记得清楚,不应当“疑惑”。说“疑惑”要么是故弄玄虚,要么就是不知道“疑惑”一词的含意。

  “想到这里”是一个点,“常常”是一条线。在一个时间点上,怎么可能“常常”?年轻人,不要只提高学历,而不提高能力!

  赵:但上世纪90年代初,海子的诗与海子的死却确确实实进入了我的视野。那时候我已从山东的那座大城回到山西那座小城,

  答:“大城”、“小城”后面最好补上具体的名字,如济南、长治什么的,因为阁下的原籍和读研时的所在城市还没有到家喻户晓的程度。

  “视野”后面的句号应当改为逗号,“小城”后面的逗号应当改为句号。

  赵:上世纪80年代的青春狂热中还残留着一个读诗的尾巴。

  答:这一句不通,如果“尾巴”是主语,后面的句号就应当改为逗号;如果“尾巴”不是主语,就应当去掉“中”字,让“青春狂热”当主语。

  赵:也许是在一次与朋友的通信中,我们谈到了海子。朋友告诉我,有一本《海子、骆一禾作品集》已经出版,但因编者自费出书,不得不把邮购信息广为散发,以弥补落下的经济亏空。得此消息,我立刻就决定邮购一本。

  答:这一段太罗嗦。改为“有热心人自费出版了……”为好,也可以与上一句的“尾巴”紧密联系。

  赵:不久,书寄来了,扉页上写着几行小字:“赵勇评正/周俊/九一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金陵”。周俊是此书的编者之一,他们不但费尽千辛万苦推出了这本作品集,还得把它推销出去;不但要推销,书上还要签字留名。这种一丝不苟一下子就让我感动起来。

  答:什么叫“费尽千辛万苦”?“费尽”就是“搞没了”的意思,“搞没了”“千辛万苦”居然也能让你感动?

  你真的不懂“费尽”与“吃尽”的不同用法?“费尽心机”与“吃尽千辛万苦”这两句话也能杂糅?

  “一丝不苟”的描述太空洞,懂不懂什么叫“一丝不苟”?

  赵:就在那段时间里,我读了海子的诗,也顺便读了读骆一禾的诗。

  答:“就在那段时间里”改为“此后”或“那时”可节省版面。

  赵:平心而论,海子的长诗并没有让我太有感觉,但许多短诗小令却实在写得不错,我也记住了其中的一些诗句。

  答:“我也记住了……”改为“其中不少句子让我……”,岂不更加通畅!

  赵:比如《答复》中的“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四姐妹》中的“荒凉的山冈上站着四姐妹/所有的风只向她们吹/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这些诗句中充满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美。

  答:赵勇先生的课堂里是不是“充满着”空气?“放满着”桌凳?“坐满着”学生?

  赵:《日记》的开头写道,“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一下子就把人带到清冷的意境之中。

  答:“《日记》”之前,加一个“再如”更妥当,“写道”后面的逗号改为冒号才规范。

  赵:读诗的前一年,我正好路过德令哈,德令哈已不是一个空洞的地理概念;

  答:这个“正好”一点价值也没有。知道“正好”一词的用法吗?年轻人,帮你改一下:“读诗的前一年曾路过德令哈,所以德令哈对我已不是一个空洞的地理概念”。

  赵:一年多后,张楚的《姐姐》唱响于大街小巷,姐姐既成为意象,也成为男儿的倾诉对象。在对德令哈的怀想中,在那一声“噢姐姐/我想回家”的凄厉与悲凉中,海子的《日记》也让我读出了更多滋味。

  答:什么点位的“一年多后”?是“读诗”时的“一年多后”?还是“路过德令哈”的“一年多后”?简直少根筋!

  赵:但是后来,很可能我讲到过海子的死,却没有专门讲过海子的诗。

  答:你讲过海子的诗,只是“没有专门”,对吧?那么你讲海子的死不也是“没有专门”吗?前后两句都是“没有专门”,中间的“却”有何必要?小老弟,帮你改一下:“后来,我在课堂上提到过海子的诗和死,但没有开过海子的专题课。”

  赵:整个上世纪90年代,我都在讲一门谁也不愿意讲的写作课,讲到文体写作部分时,诗歌写作是一定要讲一讲的。这倒不是因为诗歌有多好讲,而是想借此温习一遍我那个已经消逝的诗与青春的记忆。

  答:阁下原来是专门讲写作课的呀!难怪,难怪,难怪病句这么多!顺便问一句:论文(如批评类论文)的写作,阁下讲过吗?

  赵:1993年,顾城杀妻后自杀,我像许多人一样被那个从异国他乡传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于是以顾城为例谈诗人之死就成为一次课的内容。

  答:“许多人”目瞪口呆,大多是因为对犯罪的愤怒。阁下既然喜欢诗人的自杀,又何必“目瞪口呆”?

  赵:那次课上,我把加缪的那个著名论断(真正严重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置于开头,然后开始列举中外诗人、作家的自杀现象。

  答:“开始”二字多余。赵勇先生午饭时,先喝点汤,然后“开始”吃素菜,再然后“开始”吃点肉,最后“开始”吃点米饭。——罗嗦不罗嗦?

  赵:我想把海子、顾城的自杀推向一个形而上的思考平台。

  答:“想把”应当改为“把”。你不是“想”把不“想”把的问题,你已经实实在在地“把”了。也就是说,当你引用加缪言论的时候,你的动作“把”已经完成,岂能再用将来时态——“想把”?

  赵:我分析着海子与顾城的死,也缅怀着他们的诗,死亡仿佛也把诗歌彻底照亮了。

  答:死亡能“把诗歌彻底照亮”?说你喜欢诗人自杀,没有冤枉你吧?

  赵:海子又一次向我走来是在2003年。

  答:从1993年到2003年,整10年,你居然不研究海子!看来,被自杀“彻底照亮”了的诗歌并没有“照亮”你的情感。

  赵:那一年我们正在编写一套高中语文教材,如何解读选入课本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成为我们讨论的内容之一。

  答:难怪高中毕业生的修辞水准、语言力量、阶级觉悟、政治斗志、文化教养、民族豪情,爱国心肠、社会责任心等等越来越高、越来越强,原来有阁下这等高人为他们编教材,幸甚!

  “选入课本”改为“拟选入课本”或“将选入课本”才对头,因为前半句是正在进行的时态,表明教材还没有编完,还没有最后敲定,后半句中的“选入”动作不宜用完成时态,而应当用将来时态。

  赵: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读到了刘大生的一篇文章:《病句走大运——从海子的自杀说起》。[②]

  答:才读到?阁下的信息渠道也太狭窄了。拙作2000年秋就在网上公布了,短时间内,臭气就轰动了几百家网站,几十家报刊。网上尖锐的争论和铺天盖地的谩骂,搞得《天涯》、《中华读书报》、《作家文摘》、《书屋》等名报名刊也加入到报道、摘登甚至全文刊发的行列。阁下居然到2003年才知道,你对海子也太不关心了。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应当改为“大概就在那个时候”。如果你特别喜欢使用“是”字,也应当改为“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如果为了节省文字,可以改为“就在那时”、“在那时”“那时候”、“那时”,等等。是你的中学语文老师没有讲过“是”和“在”的区别?还是你故弄玄虚?

  赵:作者自称当年与海子同学四年,

  答:同学是“自称”的?你怀疑“同学”的真实性,对吧?敢怀疑是好事,说明有勇气,有勇气就会有进步。不过,阁下在写作这篇大作的时候,应该给北大法律系打个市内电话问一下。如果北大法律系不承认刘大生与查海生是同学,阁下的批判不是更有力量吗?这样简单的事实都不愿意核实一下,如何做研究?如何当博导?

  “当年”最好改为“曾”。“四年”已经包含了好几个当年,何必再说“当年”?

  赵:在他眼中,查海生(海子本名)只是一个调皮的、喜欢抢别人军帽的“冬子”(《闪闪的红星》中的主人公),却没想到若干年后会成为大名鼎鼎的海子。

  答:“只是”之说从何谈起?拙作对大学期间的查海生的所有回忆,都是赞美,《作家文摘》转摘的正是那些赞美性的文字,阁下居然一点也看不出来,奈何?

  赵:海子去世十年后,他读了海子的一本诗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他说,这本诗集“从头到尾逻辑混乱,语言拉杂,病句连篇”;

  答:阁下这篇短文不是也承认海子说的不是人话吗?什么话不是人话?“不说人话”与“逻辑混乱”不是很接近么?

  “这本诗集”应当改为“那本诗集”。是你的小学老师没有讲过“这”和“那”的区别?还是你的记忆力太好?好过头了?

  赵:他还说:“一个人既能‘喂马、劈柴’,又能‘周游世界’,既‘田园’又‘洋派’,既‘古典’又‘现代’,当然很潇洒、很幸福。但是,这一切为什么要‘从明天起’呢?如果明天就能做到这一切,说明今天已经是一个幸福无比的人了,不必等到明天,等到明天再去做幸福的人,说明主人翁并不会体验幸福、享受幸福。”记得读到这里时就把我笑翻了。

  答:“笑翻了”是什么样子?能否将视频传上来,让读者欣赏欣赏?阁下恐怕又一次目瞪口呆了吧?不然,这篇短文何以如此语无伦次?病句连篇?

  赵:我的基本判断是这位老兄确实不懂诗。

  答:知道我是你的“老兄”,很好。谢谢!

  赵:诗歌是不能说人话的,它说的是神话(代神立言的道理大概就在这里)。

  答:诗歌能代神立言,还要宗教干什么?退一步说,神话就不讲逻辑吗?神话就一定要语无伦次、病句连篇吗?阁下这篇短文不是诗歌,不是神话,为何也病句连篇?

  赵:你偏要把现代诗歌读成形式逻辑,可不就拧巴了嘛。

  答:“可不”和“不就”能如此杂糅?

  赵:从此之后,海子又时不时地成了我课堂上的一个例子。

  答:“又时不时地”中的“又”改为“就”更好。因为你以前虽然两次提到过海子,但毕竟还没有达到“时不时地”的程度,所以现在的“时不时地”不宜用“又”修饰。

  “从此之后”改为“此后”或“之后”,不是可以节省两个字吗?“时不时地”改为“时常”不是又可以节省两个字吗?每句话都节省几个字,你这篇文章就可以节省几百字,节省下来的晚报版面就可以安排另外一段文字,用来进一步笑骂刘大生,岂不美哉!

  当然了,这样的不准确、不精练对于普通作者来说,也无伤大雅,也算不得什么病句。但是,阁下是一个经常编教材、经常讲写作课的语言学博士生导师,在自己发迹的城市,在孔孟的故乡,在山东省最著名的晚报上发表文章,是为海子辩护的,又是针对“老兄”级人物刘大生的,多推敲推敲还是应该的。

  小老弟呀,知道“推敲”这个东东吗?它不是法学家发明的,更不是你的“老兄”刘大生发明的,而是你们文学家发明的,是诗人发明的。记住它,使用它,不会妨碍你的写作,更不会危害你的生命。

  赵:只是我谈到查海生时,必定要提一下刘大生;

  答:“只是”改为“当然”更好。

  赵:或者是因为刘大生,我才讲到了查海生。

  答:如果结合上一句的“必定”,“或者是因为”就应当改为“正是因为”;如果不考虑上一句的“必定”,而用不肯定的语气说话,“或者”也应当改为“也许”,最起码要改为“或许”,那才通顺。你真的不懂“或者”和“也许”的不同用法?

  赵:也以自杀结束生命的美国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1932-1963)说过:“死是一门艺术,诗人的死实际等于诗人的再生。”这句话是很适合海子的,但我却由此也会想到刘大生的那篇评论。

  答:“很适合”不够通,因为:99%是很,80%也是很,“很适合”毕竟不是完全适合,毕竟还有疑问,改为“当然适合”或“完全合适”才没有疑问,才符合你这篇文章的写作意图。“但”、“却”二字完全多余,浪费版面。

  赵:刘先生本来可能是想把海子的诗批倒斗臭的,

  答:刘大生既然懂得病句走大运的道理,就不会“想把”任何病句“批倒批臭”。拙作既没有哪个目的,更没有哪个威力,阁下其实是虚惊一场。放心吧,既然病句走大运,既然你的病句也挺多,你就可以继续安安稳稳地当你的博导,我包你平安无事。如果有事,我就请你喝酒,喝茅台酒,如何?只是请求你不要使用病句为海子的病句辩护,因为这样的辩护会让大运走过了头,效果不好。

  赵:但它却不但没有死掉,反而在我和一些读者的心目中复活了。这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答:“但”“却”二字,有一即可,两字同用,不仅重复浪费,而且结巴拗口。

  你在前面披露,从90年代初开始,海子许多诗句给你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直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你还能背诵,说明海子的诗在你的心中并没有死过,那么,这里的“复活”何从谈起?病句,还是病句!

  刘大生  2009年10月10日于南京求稗书斋



【作者简介】
刘大生,男,1958年出生于江苏省宝应县,现任中共江苏省委党校法政部教授。


【注释】
[①]电子板链接:http://www.qlwb.com.cn/display.asp?id=389097&fd=2009-03-23。
[②]刘大生注:拙作《病句走大运》正式发表于《书屋》2002年第3期。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犯我文化作文者,虽远必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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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文化争鸣)于坚:海子只是一个一般的诗人,老谈他是幼稚的表现
  文章摘要:每一次的出手,于坚这位身居边陲的“云南王”都会在中原大陆掀起一阵旋风。就是获得“鲁迅文学奖”,也在诗歌界引发很大的争议。


  诗人于坚保守还是理想主义?
  读者看作品基于经验,他们根据经验判断一部作品的好坏。我觉得写作是非常危险的事,需要勇气和胆量。
  撰稿·何映宇(记者)


  注定了,他是一个“局外人”。他的耳朵里塞着助听器。弱听,让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在他的耳朵里都变得安静了很多。

  “拒绝隐喻”、“0档案”……每一次的出手,于坚这位身居边陲的“云南王”都会在中原大陆掀起一阵旋风。就是获得“鲁迅文学奖”,也在诗歌界引发很大的争议。作为口语派诗人中的绝对大腕,他永远在对一种语言秩序提出挑战,其目的是要颠覆主流话语的霸权,同时也是恢复现代汉诗的想象力。
  与此同时,正如他的《棕皮手记》显示出对于理论的喜好,大学时期,于坚在实验诗歌的可能性的同时,就对各种西方哲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早就拿过“鲁迅文学奖”、“台湾《联合报》新诗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2年度诗人奖”等重要奖项,于坚现在仍然在云南省文联文艺理论研究室编辑的职位上安心地工作着。从云南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他在这里一干就是20多年,和他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诗歌姿态似乎南辕北辙。
  他的生活依旧保持着普通人的一般水平,他并没有从文学中获得财富。在云南昆明,每天上午写作,不超过2000字,在静静的写作中,于坚却坚守着风起云涌的80年代理想主义在他身上的烙印。于坚、韩东拉起大旗的《他们》和非非、莽汉、《倾向》、海上诗群一起,都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于坚这个名字,也因为他与先锋戏剧导演牟森的合作而广为人知。
  尽管于坚说他已经温和了不少,但在和记者交流的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于坚仍然毫不掩饰他对海子、顾彬以及被市场化主宰的当下文学状态的严肃批评。让我们知道,于坚还是于坚,火力猛烈,内心真诚。

  70年代:弱听、高考与地下哲学
  《新民周刊》:弱听让您再也听不到蚊子、雨滴和落叶的声音,这样的世界变得安静,但同时是否也对声音变得非常敏感?
  于坚:这个弱听是因为5岁的时候打链霉素过量,落下的毛病,但是影响还不算太大,更多的影响来自工厂的生活。“文革”开始后,1970年我上了一年初中就被国家分到工厂,我向单位请求分配一个噪音低的车间,结果是被故意分到一个声音非常响的车间,说是听不见正好。你说的也许对吧,但是我更喜欢用眼睛来观察,我的眼睛非常犀利,瞟一眼就知道了。从小养成的习惯,和世界的关系主要是看的关系。我喜欢虚构声音,我曾经发表文章反对现在盛行的诗朗诵,而我的诗却非常注重韵律感。
  《新民周刊》:后来恢复高考,您参加高考也是为了改变现状?
  于坚:对我们这代人来说,高考绝对是改变我们命运的最重要的机遇。我1977年考没录取,1978年生病没考,1979年又考取没去,直到1980年才正式录取。在这四年中,我们工厂里,大部分一起进厂的青工都考取大学走掉了,剩下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对我们来说,大学始终是一个情结,就是一定要在学校里面完成正常的学业。被中断学习流放在工厂里是不正常的状况。工厂带给我影响一生的许多非常重要的东西,也有很多美好的时光,但是总的来说,我仍然要说它是一种噩梦般的经历。实在太恐怖了!我毕业以后曾经再回工厂,那车间我一秒钟都不能忍受。我不知道我怎么能在那里呆上10年,我第一次干活的时候,师傅们看着我的手,非常惊讶,说这种手怎么可以干活。那个时候的工厂不像现在,绝对是西方前工业时代的工厂模式,非常原始、粗糙,笨重。我们的工厂是昆明最好的工厂之一,全部从上海搬去,我的师傅都是上海人。我年轻时上海话可以听懂很多,他们来云南那时候叫支边。就在一个荒野上,一个新的、苏联式的工厂拔地而起,机床什么都从上海搬过来。工厂里的劳动强度太大了,名义上是八小时工作制,但是在“文革”时期,是以政治口号来要求工人的,要求“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经常加班到天亮,加班的还觉得非常光荣,一分钱加班费也不会拿,没有人会提这种要求,这种要求在当时被认为是非常可耻的。
  《新民周刊》:一个写诗的人往往是感性的,可是您对理性的哲学却也非常感兴趣,这有点奇怪。
  于坚:我对哲学的兴趣不是从大学开始的,实际上在70年代,中国民间有很多地下哲学研究小组,成员主要是比我们年纪大(我们算是红小兵)的红卫兵知青。他们学的不是官方规定的马列主义选本,而是直接阅读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原著。受毛泽东的影响,喜欢哲学在当时青年中是一种风气。当时我们基本读不到西方哲学著作,只能阅读马恩原著,但是由于马恩的哲学体系深深植根于西方哲学传统,所以它的许多思想与存在主义等西方思潮都是有关系的,只是说你是否能看得出来而已。我早期的哲学基础是从马克思、列宁的那些原著中打下的,那时候还细读过车尔尼雪夫斯基、别林斯基等人的文艺理论著作。后来到大学时代,西方哲学真正进来的时候,就觉悟到,马克思主义是一种本质主义,研究的是世界背后存在着的某种规律性的东西,历史的发展是可以总结出规律来的。但是到了萨特的存在主义,就变成了存在决定本质,和本质决定存在是两回事。可是最基本的东西,什么是存在,什么是本质,我还是从马克思学说中知道的。
  《新民周刊》:80年代你们写作的诗歌在中国非常超前,但是西方后现代诗歌也有类似风格的作品,当时已经受到后现代思想的影响了吗?
  于坚:后现代思想是90年代以后才进入中国的。我看的西方诗集,最早的是惠特曼的《草叶集》,60年代的译本。我觉得现代主义或后现代主义,只是一个技术问题,在这些主义背后所隐藏的诗歌精神其实是相通的。当时我并不知道美国人很喜欢寒山,也很喜欢王维,这里有一个渊源,需要时间和阅读经验把它打通。

  《他们》时代的韩东与于坚
  《新民周刊》:您和韩东编辑的《他们》,和《今天》、《倾向》、《非非》一样是80年代最有影响力的民间刊物之一。你和韩东是怎么认识的?
  于坚:我和韩东认识是因为封新城办的杂志《同代》,当时封新城在兰州大学。最早是甘肃兰州的《飞天》有一个非常好的编辑叫张书绅,他觉得大学生诗歌很有活力,就在《飞天》上辟了一个大学生诗歌专栏:“大学生诗苑”。我们当时的诗歌作品基本上只能在自己印的民间诗歌刊物上发表,很难进入官方刊物,只有他那个地方愿意接纳,所以全国在校大学生基本上都往那里投稿,那里立刻成为高校大学生写作园地,一面旗帜。我的诗歌比较另类,官方杂志很难发表,许多都发在《飞天》上。发的时候会把我们的学校班级写上,比如写“云南大学中文系某某级于坚”,“山东大学哲学系某某级韩东”,这就是通讯地址。我们一看,这家伙诗写得不错,就按照这个地址联系。封新城在《飞天》上看到我的诗,就写信给我,说他要办一份民刊《同代》,那时候我还不认识韩东。《同代》给我寄了几份,是一份印刷非常粗糙的刊物,用蜡纸刻的,上面发了我的诗、海子的诗——他的《亚洲铜》就首发在上面,还有陈东东、韩东和王寅。我看了韩东的诗,很喜欢,觉得他对诗的想法和我有共同之处,就开始通信。然后我们开始自己办《他们》。
  《新民周刊》:您住在昆明,韩东在南京,主要由谁来操作主编?
  于坚:每个人的稿子都是现成的,我们都已经写了很多年了。有一大批手稿放在那里。我记得当时每期每个人出96元钱,在当时可不得了。我当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36元。
  先是韩东编一期,我编一期,轮流编。结果我们在选稿上就发生分歧。我们当时有分歧就直截了当地写长信表达看法。韩东叫我编第二期,他寄了一批稿子到我这里,我看了以后,不是太喜欢。韩东认为《他们》是一个不断扩大的阵营,要把有才华的年轻诗人都吸引过来,而我更认同做一本同人刊物的想法。韩东寄来的一大摞稿子,我不喜欢,他又很坚持,我就把稿子退回去了,没编。后来基本上都是韩东编的,可能有四五期,然后是朱文编。
  第一期出来后在全国就引起了极大反响,我和韩东被邀请参加当时《诗刊》的青春诗会就是因为《他们》的影响力。那是一个诗歌的黄金年代,1986年的时候《诗刊》的主编是刘湛秋先生,老一代的诗人,他的思想非常解放,和后来平庸的《诗刊》不是一回事。

  海子只是一个一般的诗人
  《新民周刊》:今年常熟“三月三诗会”上多多提出了一种与气功类似的神秘主义,海子也追求神秘主义,他也练气功,您早年阅读了大量的古典作品,可是这种阅读似乎并没有使您成为一个神秘主义者。于坚:我觉得神秘是诗人最基本的要素之一。另一个是经验。诗本身就有神秘性,但是有些诗人所谓的神秘感,来自理论,他们阅读他人的评论,认为诗歌是神秘主义的,他接受了这种观念,于是他们也制造这种神秘主义。而我认为,语言本身就具有这种神秘感,诗歌内在的神秘性是由语言自己呈现出来的,不是我将神秘主义附加给它。
  汉语这种文字本身就有神秘性。我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看人们在看王羲之颜真卿的书法,他们看它们的神情,完全是看《圣经》的神情,都不敢去碰玻璃,内心充满神圣感和崇敬。汉字在远古时期都不能随便乱写,一个汉字就是一个神秘的符号,一种权力、神力。你去泰山看那些石刻,你把一个字写下来,你就留下了神迹,就是把上天的启示记下来,握笔有千斤之重,我觉得这就是语言的神秘主义,“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杜甫说的就是一种神秘主义。
  我小时候练书法,练颜体,练隶书,我写过的每一张纸丢在那里,我外婆都要捡起来,把它重新铺展开来,一张一张收藏好。我外婆没什么文化,不过她认为写字是不得了的一件事,写在上面的就是神迹。敬惜字纸。汉字演变到现在还保留了一些以前的魅力,比如说春节,要写个“福”字,这个字本身就能把幸福的力量带给你。但是我去日本,日本就没有这种中国文化的历史感,他们会把“死”、“黑”之类的字直接贴在饭馆里面,我看到这种字觉得很不吉利,日本人不觉得。汉字这种神秘的力量到今天都没有消失。为什么有的字中国人非常忌讳?就是这个道理。
  《新民周刊》:您之前曾写文章质疑过对海子的神化。今年是海子逝世20周年,您现在怎么看他的短诗和长诗?
  于坚:老是谈论海子是这个国家审美上比较幼稚的一种表现。海子只是一个年轻的写作者,你不能说你的文学你的诗歌总是在吸引一些年轻人。我曾经在我的第一本诗集《诗六十首》的序言里说,我说我的诗不仅要征服青年人,而且要征服那些较为世故的人群。你不能说一个国家的经典作品只是年轻人喜欢,杜甫的诗歌不会只是年轻人喜欢,小到刚刚识字的蒙童,大到八九十岁的老头,都会从内心真正地认为他是大师。老是谈论海子说明这个时代的阅读还停留在非常低的层面上。
  我不否认海子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诗人,但是他的才华并没有成熟,他的诗歌不能说是经典,现在却把经典加在他的身上。他死的时候只是一个25岁的青年,把歌德这样的诗人的盛名加在他身上,是不是会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新民周刊》:海子生前几乎没有怎么发表诗歌,他非常渴望发表诗歌,可是却没有如愿。
  于坚:海子生前可以说是默默无闻。那时候我看了海子的诗,我觉得海子只是一个一般的诗人。我不认为那种诗很难写,相反,它们很容易。
  别侮辱我的阅读经验
  《新民周刊》:从文学的角度来说,您对80年代后的作家——比如韩寒、张悦然、春树等人——的作品怎么评价?
  于坚:我看过,但看得不太多。我觉得80后一些作家崇尚为市场而写作。可能和他们的文学观念相比,我的文学观太保守。文学和行为艺术不同,行为艺术可以横空出世,完全可以断绝和历史的关系,你在空间上可以用最新的材料、最怪异的想象,马上可以获得成功,但是文学的束缚就在于,你后面有一个书架在那里。读者不是开天辟地从你开始看书的,读者是从那些经典文学开始阅读的,你逃不脱这个书架对你的审判,有成千上万本经典书籍放在那儿,他们会去看,会去比较。读者看作品基于经验,他们根据经验判断一部作品的好坏。我觉得写作是非常危险的事,需要勇气和胆量。80后作家只能在局限的空间——比如说市场的空间内——来谈论他们,但不能从那些经典的角度来谈论他们。
  说老实话,说这些作品是好是坏,是对我的阅读经验的侮辱。我发觉这些年轻作家的写作没有建立在一种阅读经验之上,拿起笔来就写,可能受的基本训练都是看低档作品。他的故事可能比较动人,但是文学不是简单的讲个故事,它首先是语言的艺术。故事谁都会讲,但怎么讲是最重要的,而不在于应该是什么故事。我同意纳博科夫所说的文学是形式的历史,而不是内容的历史。80后作家也许喜欢玩内容,我作为一个比较“保守”的作者,我不喜欢这类东西。我喜欢的是,可能故事非常老套,但是叙述是非常牛逼的叙述。那些有个人语调的作家,在中国当代,并不多。
  《新民周刊》:面对市场化的今日中国之文学,顾彬教授有很严厉的批评,我知道您和他也认识,您是否赞同他的观点?
  于坚:我和他还算比较熟。1996年在荷兰认识的,也通信。他批评的某些作家我觉得是对的,他的有些话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顾彬有些自以为是。比如他老说中国作家写得不好是因为他们不懂外语,他这么说可能还和我有点关系。韩东、朱文搞断裂问卷的时候设置了一个问题,其中讲到对国外汉学家的看法,我开玩笑回答说许多汉学家只有小学生的水平,顾彬看了非常不高兴。他在山东大学的一次会议上批评我,说于坚实际上一句外语都不懂。我说我还懂缅甸语,他说的外语是什么语?他说中国作家不懂外语,你说的外语是指德语、英语、西班牙语……我告诉他,我懂的外语是缅甸语。你说我懂不懂外语?三年前因为他在山东大学骂我,我就给他写过一封信,和他讨论。我说如果我作为一个中国诗人不知道歌德,那么这是你们德语的问题,不是汉语的问题。我了解的歌德也许不亚于你顾彬,如果你认为我看的歌德是汉语的歌德就不是歌德,那么你就在否决你从事了一生的翻译事业。
  但是顾彬的说法作为一个外国人也无可厚非,最可笑的是,顾彬在中国居然会被当成一个人物。那么矫情的一个人!他研究中国文学,可以阅读汉语,却不能用汉语写作,他给我写信,一封两三百字的信,有许多错别字。许多汉学家都这样,可以原谅,但对他的说法不能认真。他不能写汉语,怎么体会汉语的精微。汉语不是拼音,许多汉学家不明白这一点,他们与汉语没有书写这个关系。仅仅阅读是不行的!从他批评韩东、朱文、棉棉就可以看出,他看不出这些作家的语言上的独创精微之处,他看不出语感。他只能看个大概意思,文学难道不是语言的艺术吗?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犯我文化作文者,虽远必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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