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承平之世,《孙子》的读者主要是商人。我给老板讲过课,他们关心什么?我知道,主要是如何用《孙子》管理员工,如何用《孙子》指导商战。中国传统的阴谋诡计,如《三十六计》,很受欢迎。”在新著《唯一的规则:〈孙子〉的斗争哲学》一书的自序中,作者李零直言:“《孙子》不是生意经。凡谋商机于兵法者,不必读此书。”
一心想“重回古典”的李零给自己立下规矩:“古书就是古书,军事就是军事,思想就是思想,我不教你做买卖。”
《唯一的规则:〈孙子〉的斗争哲学》是李零“解读经典系列”的第三本。他解读《老子》的《人往低处走》和解读《论语》的《去圣乃得真孔子》已在此前出版。
三年前,李零在《丧家狗:我读〈论语〉》一书中形容孔子是一个堂吉诃德,是一个“怀抱理想、在现实世界找不到精神家园”的丧家狗,结果引起轩然大波,被围攻者斥为“老愤青”。其实平心而论,李零不过是借用了《论语》中孔子自身的一个典故,并没有多少贬义。在《去圣乃得真孔子》的序言中,李零对当年的这一“文化事件”多有感慨。他说,“我要批评的,并不是哪一个人,而是一股很大的潮流。招猫逗狗,吸引视听,这不是我的习惯。”“我的初衷,是阅读原典。我想通过读书,化解很多无谓的争论,为大家提供一个可供讨论的平台——哪怕是供人批判的平台。”
与解读《论语》相比,李零解读《孙子》更为得心应手。在新书的“自序”中,李零透露出一个细节,他的学术生涯,实际上就是从研读《孙子》起家的。从少年时代开始,李零就对《孙子》情有独钟。1976年,在研读了新出土的银雀山汉墓竹简《孙子兵法》后,他写了一篇文章,对《银雀山汉墓竹简》中《孙子兵法》的整理工作提出了几点意见。后来,就是凭这篇文章,李零进入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在传统国学中,《孙子》研究并不是大热门,也很少有一流的学者侧身其间。而李零凭借自己三四十年来的研究积累,成果颇丰。《唯一的规则》可以说直接脱胎于此前出版的《兵以诈立:我读〈孙子〉》一书。与《兵以诈立》有所不同的是,李零想尽量避免重复,尽量突出重点,讲义理,讲思想,由博返约。首先当然是把《孙子》当兵书读。“在《唯一的规则》里,我主要想强调两点,一是《孙子》代表了中国思想上的一个高峰,他所处理的兵学现象和我们静态观察的周围世界不同,像打球一样,随时要接球,瞬息万变,需要迅速做出反应。所以,我觉得它不仅仅是一种兵学,更是一种思想”,他特别告诫读者,“阅读《孙子》时先不要问这部经典对自己有什么用,而是要先弄清楚,《孙子》到底讲了什么。”
一再重读经典,李零意欲何为?显然,他是想在已然流于媚俗的国学热中,尽可能地发出正本清源的声音。比如,有人说《孙子》在国际上受追捧,有大作用。李零清醒地指出,这主要是受两大神话误导。一是美国两次伊拉克战争,据说就是靠《孙子兵法》打仗,甚至说人手一本《孙子》;另一大神话是说日本靠《孙子兵法》发的财。中国人的文化自信,不可能建立在诸如此类子虚乌有的故事之上。《孙子》之学在国外,不过是汉学之一隅。在李零看来,时下国学热中泛滥着的那种自欺欺人的“文化自恋”,是最要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