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来生换我来宠你
——跟着特级学写作系列之一
王老师/文
编者按
特级教师王老师所写系列小散文,素材均来自现实生活。作为叙事类散文,同学们可以从中学习如何写人叙事,特别是小学和初中同学。王老师的文章短小,描写简洁,叙事精炼,主题突出,这是我们刊发跟着特级老师学写作的初衷。
鲁迅先生说过:凡是已有定评的大作家,他的作品,全部就说明着“应该怎样写”。只是读者很不容易看出,也就不能领悟。
时间如同沙漏,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流逝。
我们所有的亲人,坐上了人生同一列火车。中途,有家人先先后后地下车了。
我最不愿忘记的人,是我的婆母,陈英秀。
我与婆母大约只有十五年的缘分。她在五十岁左右就去世了。死于肺癌。
婆母没有文化,却极精明,是家里绝对的“一把手”,把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面容清秀,身材高挑,有生之年从来没有胖过。用当地农村的话来说,就是肝精火旺,说话嗓门大,做事风风火火,干净利落。
婆母极其贤惠。自从我和他儿子恋爱,他就把满腔的爱意匀一部分给了我。最喜欢的是她每年熏的猪头肉、腊排骨、香肠。每次回家,还未到家门,一阵浓郁的肉香便钻进鼻孔。晚餐时间,一家人在餐桌上谈天说地,最好吃的那部分总是归我。那时候的猪肉是真的香啊,吃的是野草,喂的是粮食,纯天然,无污染。乡村的傍晚,炊烟袅袅,香气弥散,鸡鸭归笼,笑声朗朗,好一幅黄昏乡村图,这是我记忆中存留的一帧最美的画卷,也是婆母留给我的最温暖的记忆。
婆母极其勤快。我年轻的时候在一所乡镇中学教书,分得一套五十平方的套房(半产权)。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来一次。对于我的懒散不爱收拾,她从无半句微词,也从不絮絮叨叨。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手不停活,脚不沾地,打扫,抹屋,洗衣,做饭,不到半天功夫,家中一切归位,我们一家三口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可惜我那时太不懂事,很少主动和她聊聊家常,和她一起打理家中琐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婆母极其明理。年轻夫妻,哪有不斗嘴的。尤其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都自以为是,互不让步。偏偏我老公是个嘴巴极其利索的人,横说他有理,竖说他有理,我常常落于下风,便免不了红脸,争吵,怄气,有时甚至哭鼻子。每当这种时候,婆母是不问是非缘由的,劈头盖脸地给老公一顿训,说他不懂事,不疼媳妇。说家里哪是讲理的地方,大男人多让让得了,干嘛非得争个输赢。看着老公每每被婆母镇压下去,我暗自得意,也心中大慰。有婆母如此,是我的福气。
婆母是个福薄的人。辛劳一生没享过一天的福。儿子媳妇虽有工作,但那时每月只有几十块钱,一家人的生活也是捉襟见肘,少有余力孝敬父母。她三十来岁便患了严重的胃病,五十岁得了肺癌,住进医院,受尽折磨,瘦得一身皮包骨地回家来。
有一件事让我现在想起来都泪流不止。一个周六,我和老公带着孩子回家,走到院坝,看见婆母气息奄奄地倚靠在门边,神情呆滞地看着匠人在院子里做她的棺木。那是她的归宿,是她死后的居处。看见她最爱的孙子回家,也只是轻轻牵动一下嘴角,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苦命的婆母,两天后的深夜,带着对亲人的无限眷恋,在一张躺椅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婆母去世有二十余年了,我甚至已经不太想得起她的样貌。每年的清明、过年我们定得前往婆母坟前烧纸钱。老公总是用背篓背、用箩筐挑,纸钱在坟前堆成了小山。我知道,他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母亲生前的歉疚。
婆婆也是妈。我们相处十五年,从没红过一次脸,从没争过一句嘴。
亲爱的妈妈,来生,你当我的媳妇,换我来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