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篱,小径,儿童;花树,菜畦,黄蝶。
喜欢这种淡淡的意境,有点静,有点动,还有点闲。最好再有一两座茅屋,一条清浅的小溪 ,白发渔翁端坐岸边。浓浓的乡音,不时响起,山野鸡鸣狗吠,如同世外。锄豆,织鸡笼,采莲,有几个无赖小儿,溪里溪外玩耍。“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不要管是谁家的孩子,就这么悠闲着,静享这一段闲暇的光阴。
偶尔出门走走,看秋风里,朵朵雏菊竞相开放,这是怎样一个山野啊,又是怎样一种意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拈一朵菊花,插在发间,傻傻微笑,亦是一种清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野人家,总在劳动中得到快乐,得到丰收的喜悦。一瓜,一果,一菜,一蔬,无不有齐白石画中的意趣。带月,荷锄,归。也是一种潇洒,犹如刚刚从枝头采下鲜花,摘下瓜果,淡淡的喜悦,清新的香味,享受的是那种过程,和瞬间的心跳。草木一般闲。人,都是喜爱草木的。不喜欢的,几乎没有。最近,自己也偏爱吃草了。吃草,干净。没有肉的腥膻,连呼吸都仿佛有了草木的芬芳,清润起来了。整个身子,如同开满繁花,长满青草的田园,空灵了起来。草木怡情,悦目,养心,清嘉。吸日月之精华,集山水之灵气。一杯淡淡的清茗,就足以喝出天下的山水味来。
嘴衔一朵花,口含一株草,静观那一方山水,和山水里的日升月落,不失为一种闲趣。或手执一个根野草,慢慢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清简,安详,草木之心。白云入袖,清风入怀,襟怀间,便有了天阔地广的旷远,没有了罣碍。闲看花开落,静观云舒卷,红尘两无碍,万事不相欠,不是僧尼,却有了方外的解脱。闲云野鹤,去留无意。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闲,是一种禅境。只有闲适的心,才能品得其中真意。陶渊明诗说:“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禅,是一种心境,一种通透,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无言。林和靖梅妻鹤子,无不是一种雅,一种闲,一种淡淡的清欢。在这里,红尘远了,喧嚣远了,只剩一方静谧。在这里,槛内,槛外,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没有一颗闲心,就算居住在僧庐之中,又何尝安静得下呢?“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
人生难得,有一颗纯真的心。谁都留恋童年的生活,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比什么都重要。童年是简单的,所以是快乐的。心简单,就容易快乐。用童心,看孩子,闲闲的,静静的,如孩子们,静静地用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观察一只小青虫爬过菜叶,自有无穷的快乐。
有时静对一篇文,一朵花,一幅字画,一片风景,会突然无言,因为心领神会,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学一朵花,淡然开放,安静而从容。学清风流水,闲云野鹤,来也有意,去也无意。默默把天地过客,这四个字,诠释清楚。“四时花草最无穷,时到芬芳过便空。惟有山中兰与竹,经春历夏又秋冬”。墙头板桥的《竹兰》,真实无妄,空灵淡远,有着深深的古意。另一幅宋代黄庭坚的《牧童》更是得了闲趣:骑牛远远过前村,吹笛风斜隔陇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寒山,远寺,钟磬音。骑牛,吹笛,采野花。
世上有两种人不累,一种是死人。一种是活死人。世人之所以累,是因为有一颗充满欲望的心。时时刻刻,被欲望牵着,扯着,疲于奔命,不得解脱。如若放下了欲望,就是个自在的人,天不管,地不收,十方世界,自由来去。寒山敲钟,老子骑牛,都是逍遥。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卷书经,一只钵。书与钵,终是负累。如能将经读到无字,钵捧到随缘,就没有什么自在,不自在了。兰生幽谷,竹发清韵,荷开泥淖,菊冷秋风,梅傲冰雪。有品味的人生,不过如兰,如竹,如荷,如菊,如梅。任何世俗的字眼,都是对品味二字的亵渎。最喜禅宗六祖惠能那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佛偈,消了形,灭了相,空无一物,了了无心。
其实空也不空,空就是色。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林。于千万人中,如入无人之境;于嘈杂的闹市当中,如独坐于荒山野岭之中。于声色犬马,如游于梦中,做了只当没做。于横陈时,心不跳,眼不乱,才是修为。此生最爱草木,一花一草,一叶一木,都宛若佳人。亲近草木的人,都有一颗草木的心。阳光雨露,兀自珍惜;清风白云,都是知己。插在瓶中的紫罗兰,昨天已经萎谢,经过一夜的孕育,又绽放了新的骨朵,淡紫的瓣,金黄的蕊,随着窗外吹来的晨风,轻轻摇曳,恁地动人。举步出门,田间地头无处无花。每一朵花,都绽出一朵禅意。连普通的狗尾草,也是那么亲切,自然,摇曳一段风姿。
与草木对话,其实只要一个凝目,那花草便读懂了你的心思,你忧她忧,你喜她喜。她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你,低头把她探望。好友云卷云舒说:“我做了那个只与草木说话的女子,心底悄然滋长着清宁。一个人的孤单,也很美。”草木一般闲,云水一般逸,浅喜,深爱。
耕田,织麻,种瓜,采桑。孩子过“家家”,大人闲聊,俗的说些黄色段子,雅的说些奇闻趣事,当代风俗,上古神话。也有真的隐士,独坐幽篁,弹琴长啸,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众鸟也高飞,白云独自闲,相看两不厌的,往往只有青山绿水。无人的山涧深处,无数的木芙蓉,开满淡雅的花朵,灿若云霞,真是山中无人也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