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楚巫文化极有特色,影响也很大。本文试图从楚巫文化地域性的消亡与变迁的角度,对楚巫文化做一些个人阐释,为学界进一步探讨提供一点儿帮助。
关键词:楚地;巫文化;地域性
作者简介:刘海涛(1987-),汉族,籍贯:河南省信阳市,现就读于浙江师范大学(金华市)人文学院古代文学2010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地域文学。
[中图分类号]:K2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2)-24--02
一、先秦时期巫文化在楚地的盛行
楚地巫风之盛行,颇见于历史记载。如《吕氏春秋·异宝》篇记载:“楚人信鬼。”1《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云“嫉浊世之政,亡国之君乱相属,不遂大道而营于巫祝,信祀祥。”2楚辞中于巫文化相关的记载更可谓俯恰皆是,信鬼好巫之风,是楚文化区别于先秦其他地区文化的重要特征。
楚巫文化颇中的祭祀中的降神和招魂等,是其非常突出的一个特色。降神是楚巫的重要职责之一,《国语·楚语》说:“如是则神明降之,在男曰觋,在女曰巫。”3招魂是楚巫的另一个重要职责。屈原所作的《国殇》就是为了那些死去的战士招魂而作的。“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说明楚人是笃信魂魄是存在的。而另一篇楚辞《招魂》里面反复喊着“魂兮归来”,更是这种习俗在文学作品中的反映。楚巫文化的另一个特点,则是楚人以东皇太一为自己的最高神。东皇太一是《九歌》中最高的天神,而《东皇太一》是屈原对“东皇太一”的颂歌,是“屈赋”中,最为隆重、庄肃的一篇。其诗自始至终只是对祭礼仪式和祭神场面的描述。“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吉祥日子好时光,恭恭敬敬祭上皇,可见仪式的隆重。
总之,可以这样说,楚人尊巫信巫的这种传统,决定了巫文化在楚地的主流的,公开的这种地位,包括屈原在内的一些大臣都和巫有密切的联系,甚至本来就执掌巫职,这和后来人们一提到巫就想起巫婆等不好的人和事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
二、秦朝时期楚巫文化的存在情况及其表现
楚地文学所以有着异于中原文化的独特个性,与当时群雄割据的政治环境是分不开的。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采取了许多措施来巩固自己的统治。这固然有利于加强国家的统一,但他所采取的措施,也使得相关国家的地域文化个性受到损害,其对楚地的政策尤为矫枉过正。秦朝采取“匡饬异俗”的高压政策。据《睡虎地秦墓竹简·语书》云“去其邪僻,除其恶俗。法律未足,民多诈巧,故后有间令下者。凡法律令者,以教导民,去其淫僻,除其恶俗,而使之之于为善也。今法律令已具矣,而吏民莫用,乡俗淫泆之民不止,是即废主之明法也,而长邪僻淫泆之民,甚害于邦,不便于民。”这是一篇秦南郡太守发布的公告,日本学者工滕元男认为:“就语书的内容来看,其基调反映了秦统一六国实行集权统治的强烈意志,为此,要彻底清楚各地在原有价值体系上存在的风俗习惯,全面实行秦的法律。”4南郡是楚国故地,其太守发出的这一道禁令有相当强的针对楚国文化的意图在,“除其恶俗”中的恶俗,便似是指楚巫文化。
但终秦一代,都未能完全终止楚巫文化的地域特性。秦始皇本人就相当的迷信巫士,他不止一次派人给他采长生不老药,这很可能是受了楚巫“降神”说的蛊惑和影响。他还相信,可以通过巫祝,移过于下。秦末流传于当时的“东南有天子气”的说法是楚巫文化盛行于秦朝的一个表现,陈胜吴广筹备起义时也有楚巫的色彩。
在秦朝统治的时期,楚巫文化在楚地的影响仍然是存在的。当然楚巫文化的表现形式,是有所改变的,但是他绝对没有消失。随着汉朝统治的来临,楚巫文化渐渐走向了全国,而这也使得它的地域性开始渐渐消失——它不再仅仅属于楚国人了。
三、汉朝时期楚地文化地域性的真正消失及其表现
汉初最高统治者本是楚人,他们在施政的时候,肯定会受自己故国传统的影响,尤其是有关祭祀的这个方面,汉朝在相当程度上沿袭了楚巫的祭祀系统。文景时,孝文帝本人并不极端迷信。《史记》本纪云文帝曾经专门下诏废除当时通行的“祕祝移过于下”的政策。但这主要是从政治方面考虑,并非他不信。在朝廷大臣平定诸吕之乱后欲欢迎当时任代王的文帝时,他心怀疑惧,因占卜得“大横吉兆”才决策入都。到景帝时,巫文化在中央王朝的影响渐大,但这时楚巫文化还没有盛行到极致。
武帝时期,是楚巫文化盛行全国的一段时期,故而它的地域性就被泯灭掉了。汉武帝本人极其迷信。本纪载“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上有所好,下必盛焉。武帝时期发生了许多与巫有关的事件,这些事件对当时的历史甚至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种影响,远远超越了楚地范围,但这些有关巫的事件中,相当程度上表现了楚地的色彩。如武帝的皇后阿娇便是因为作巫而被废,据《汉书·外戚传第六十七上》载:“元光五年,上遂穷治之,女子楚服等坐为皇后巫蛊祠祭祝诅,大逆无道,相连及诛者三百余人,楚服枭首于市。使有司赐皇后策曰:‘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5我们知道,阿娇被废并非完全是因为作巫,但这个是触发点应该所载不虚。阿娇希望通过作巫来争宠,可见当时人们对巫的迷信。其被废之缘由,是为“巫蛊祠祭祝诅”,而这个理由可以成立,说明人们基本是认可巫蛊是可以伤害到人的。则可知巫在汉朝影响力之大。这后来的“巫蛊之乱”所涉及的范围及影响,更广更深。“巫蛊之乱”牵扯之人极其之多,包括太子皇后等,据说有数万之众。由“巫蛊之乱”更加可以看出人们对巫蛊的迷信。人们普遍相信巫蛊能够伤害到人,而一些人也通过诬陷别人作巫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当时,方士和各类神巫多聚集在京师长安,大都是以左道旁门的奇幻邪术迷惑众人,无所不为。一些女巫来于宫中,教宫中美人躲避灾难的办法,在每间屋里都埋上木头人,进行祭祀。因相互妒忌争吵时,就轮番告发对方诅咒皇上、大逆不道。这种行为虽然会被镇压,但这也从侧面上反映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到了巫的世界中。而“巫蛊之乱”,正是这种介入达到了顶峰的表现。
汉武帝时期楚巫文化走向全国的另外一个标志事件是楚地的神灵正式成为了全国性的至上的神。三代以来,中原地区均以“天”、“帝”指称天神至尊。秦时有白、青、黄、赤四帝,但祭祀最多的是白帝。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和秦人以白帝为至上神当颇有关系。汉二年,刘邦根据战国时期逐渐形成的“天有五帝”的观念,于秦信奉的四帝之外又加黑帝,补足了五帝之数。但是五帝并非汉代祭祀的最高神。《汉书·郊祀志》记载文帝十六年,在渭阳建五帝庙,“祭泰一、地祗”,此时太一神的地位已经开始凸显。到了汉武帝时期,五帝则正式沦为了泰一的属下神。《史记·封禅书》详细记载了武帝立太一的经过,甚是隆重。汉武帝又曾经因为一次病愈,“大赦,置寿宫神君。寿宫神君最贵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在这里,太一神的地位已经被确立起来。而其后元鼎四年,他在甘泉宫举行了祭祀的大典,则更通过国家最隆重的仪式,在全国范围内,确定了太一的地位。史载其“令祠官宽舒等具太一祠坛,祠坛放薄忌太一坛,坛三垓。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太一,其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貍牛以为俎豆牢具。而五帝独有俎豆醴进。”在这里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太一被作为至上神,位居五帝之上的。而太一神可原本是楚地的最高神。如此,楚人独尊东皇太一,就不能再说是楚地所独有的特色了。
而以前盛行于楚地的招魂等巫术,则被汉武帝用来怀念他的李夫人了。东汉郭宪《汉武帝别国洞冥记》中记载了汉武帝因深情思念李夫人,东方朔遂献上一枝怀梦草,使武帝能在梦中和李夫人相遇。《史记》与《汉书》都详略不同地记载了方士李少翁为汉武帝招李夫人魂的事。据东晋王嘉《拾遗记》:招魂时是用色青质轻的“潜英之石”,将李夫人的画像设在纱帐里,在灯烛下投影于“帐帷”之上。这些记载当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至少说明,当时的人们,还是颇为相信楚国的招魂文化的。
至于汉武帝所希望的降神,也颇见于历史记载。“於是天子始亲祠灶,而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在这里,汉武帝希望遇见神仙,未必不是受到楚地降神的巫文化的影响。
综上所述,由汉武帝时期的这些材料可以看见,巫术的影响通过汉朝的皇帝,已经扩散到了全国的范围。从这个角度上说,楚巫文化的地域性已经消失。当然,这并非绝对,楚巫在某些方面仍然独属于楚人,但至少在祭祀等方面,汉武帝通过将楚地的太一神上升到全国的高度,这固然有利于楚巫文化的推广,但也使得其楚地的特色相对削弱。上至皇帝,下至弄臣,从皇宫深处的阿娇娘娘,再到寻常妇人,都相信巫的力量。以前只属于楚国的巫风弥漫,已经延伸到汉朝的宫室朝廷直至整个天下去了。再加上汉武帝的统治时期特别长,他的个人行为,更可能通过政权的力量长久的影响全国。所以似可以这样说,此时的楚巫已经走出去了,成为汉巫,成为一个具有全国性影响的信仰。与之相应的是,楚巫文化的地域性渐渐消失了。
参考文献:
1、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中华书局,2009年版.
2、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版.
3、徐元诰撰王树民等点校.国语集解(修订本).中华书局,2002年版.
4、工滕元男,莫枯译.云梦秦简<日书>所见法与习俗.考古与文物.1993年第5期.
5、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