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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耻记)甲午黄海大东沟海战北洋海军阵型考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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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4-01-07
甲午黄海大东沟海战北洋海军阵型考

  
    提  要:1894917爆发的甲午黄海大东沟海战,是甲午海战场上的一次重大战役,也是北洋海军成军以来进行过的规模最大的海上舰队作战,无论在北洋海军史、甲午战争史中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同时,这一战放诸世界海军史,也有着其自身独特的价值。自从19世纪世界海军迈入蒸汽化时代后,除了1866年爆发的意大利-奥地利利萨海战外,能够寻找出的重要战例就只有这场中日大东沟海战。由于爆发时间刚好处于铁甲舰时代的末尾、无畏舰时代的前夜,战斗中,铁甲舰时代具有代表性的各种海上兵器几乎都一一崭露头角,可以视作是对这一时代兵器技术的一次总结性实战检验。这种特殊性不仅仅体现在武器硬件方面,黄海大东沟海战实际也是19世纪海军战术的一次大检验,作为海军战术最基本的表现形式——舰队接战阵型,在这次海战中也上演了新旧对抗、博弈的激烈场面,其结果对后世海军战术的走向起到了引航灯塔的作用。本文旨在对北洋海军黄海海战中所采用的接战阵型加以考察,将之放诸于世界海军战术史的角度下进行审视,并对北洋海军选择这一阵型的深意加以探析,以求对北洋海军此战所用阵型的内涵做出更好的理解,进而推动对黄海大东沟海战史研究的深入。

    关键词:甲午战争,黄海海战,北洋海军,阵型


一、北洋海军所用接战阵型的考察


(一)中、日双方当事人有关北洋海军接战阵型的说明

    所谓阵型,简而言之就是海军作战、航行时所采用的特定组合形式的战术队列,其中尤以接战阵型最为重要,即“舰艇战术编队或战术群内各舰按照战斗需要的关系位置展开后所形成的队形。”[1]海军舰队作战中,将多艘舰船组合到一起,使用恰当的阵型队列,有助于发挥集群的力量,使得军舰的生存力、战斗力获得倍增效应。正因为具有这种效果,阵型自古以来就是海军界极为重视的基本战术,也是各场海战中,对胜负结果起重要影响的因素之一。

    黄海大东沟海战中,北洋海军十艘主力舰的编组主要出现了两个阵型态势。其一是北洋海军主力在鸭绿江大东沟口外锚泊待机阶段,以及发现日舰踪迹后,起锚航行初期的阵型。另外一个,则是北洋海军主力军舰经过起锚航行阶段,逐渐从待机阵型展开而成的一个阵型,即对海战而言最为重要的接战阵型,本文即以后者为关注的中心。

    关于黄海海战北洋海军究竟选择的是什么样的阵型,国内外学界论见颇多,几十年来,涌现出了不少各具特色的观点、设想、推理,使得这一课题呈现出热度很高的状况。然而这些讨论中,存在一种明显的缺陷,即遗忘了一点基本知识,就是解答北洋海军在黄海海战中选用阵型的问题,最有发言权的是参战当事人,参战当事人所作的报告、回忆也理应是研究这一课题最具价值的基础史料。以往的一些讨论中,对这类一手材料出现了令人不解的忽略,反而过多的采信二手甚至三手材料。实际上,北洋海军在海战中选择了何种阵型的问题,早在海战结束后不久,北洋大臣李鸿章转引的一份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的呈文中,就有十分简洁、明了的说明。“十八日午初,遥见西南有烟东来,知是倭船,即令十船起碇迎击。我军以夹缝雁行阵向前急驶,倭人以十二舰鱼贯猛扑。”[2]

    看似纷繁复杂的阵型问题,其实最直接的答案在丁汝昌呈文中早已经明确指出,就是“夹缝雁行阵”。联系该呈文的上下文加以分析,丁汝昌所说的“夹缝雁行阵”,就是指对海战进程具有重要影响的接战阵型。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是黄海海战中方舰队的最高军官,也是舰队战时进行阵型选择这类高度重要的军事行动的决策者,他对自己选取何种阵型所作的说明,显然具有最高的史料价值。

    既然有本次海战中方最高战役指挥员自述的直接答案存在,那么对阵型研究的首要工作就不应当去搜罗并非一手史料的文章、以及与战事无关者的回忆资料,用这些材料进行闭门式推演,而是应当首先对丁汝昌所述的阵型予以高度重视,严谨分析。倘若经过仔细的分析,确实证明丁汝昌所述的“夹缝雁行阵”与黄海海战当时的实际情况存在偏差,那才能再重新考虑其它来源的材料。否则,绕过海战最高指挥者乃至阵型选择决策者的直接发言不管,而偏信一些史料价值贫弱的材料,去探讨求证根本没有可靠依据的阵型采择样式,就不是实事求是的研究作风了。

    丁汝昌所说的“夹缝雁行阵”一词,最有可能就是北洋海军的一例专业阵型名词,在1884年天津水师学堂编译印行的《船阵图说》中即能够很容易地找到完全一致的名词,及对这一阵型的说明。《船阵图说》属于规范海军阵型编列的军队操典规章,“《船阵图说》自清末至民国初年,一直是我国海军舰队操演和战斗所取阵法的主要依据。”[3]更为重要的是,就在甲午战争中,日军还曾缴获过该书,进一步证明了这套操典在当时北洋海军中确实实际运用过。[4]用《船阵图说》来解读“夹缝雁行阵”,具备了其可操作性和权威性。

    《船阵图说》共开列有118种阵型变化条文,与“夹缝雁行阵”直接相关的阵法演变,分别是“说第一百零三,六船双叠雁行阵变为夹缝雁行阵”、“说第一百零八,六船一字雁行阵右转变为夹缝雁行阵”、和“说第一百零九,六船一字雁行阵左转变为夹缝雁行阵”。[5]从中都可以直截了当地获得“夹缝雁行阵”的特征信息,所谓的“夹缝”指的是军舰阵位相互交错,后列的军舰排在前列军舰右后或左后方,二船之间呈现45度角的基本战术组合状态。“夹缝雁行阵”,就是军舰横向展开,前后两排的各艘军舰,一一对应呈现错列“夹缝”态势的阵型。(参见:图一)



[1] 张序三主编,《海军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3年版,第3637页。

[2] 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日战争》(三),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34页。

[3] 《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6年版,第1160页,注1

[4] []《世界の舰船》杂志19659月刊,登载有一篇名为“日清战争黄海海战の今日の回顾”文章,作者称“今笔者の手许に《船阵图说》と题すゐ一册の书物がぁゐ。‘天津水师学堂’すなわち天津海军学校といぅ印が押してぁゐ。洋式でなく昔の中国风の体裁で汉文,图解入りの本でぁゐ。てれな一部分烧け焦げがぁつて,日清战争当时の战利品と推定さゎてぃゐ。”《世界の舰船》,19659月刊,第39页。

[5] 《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6年版,第1255125912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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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4-01-07
《船阵图说》中与“夹缝”这一战术组合相关的,还有“说第一百零二,六船双行鱼贯阵变为夹缝鱼贯阵”、“说第一百零四,六船单行鱼贯阵右转变为夹缝鱼贯阵”、“说第一百零五,六船单行鱼贯阵左转变为夹缝鱼贯阵”,“说第一百零六,六船单行鱼贯阵后军右转变为夹缝鱼贯阵”、“说第一百零七,六船单行鱼贯阵后军左转变为夹缝鱼贯阵”等阵法,[1]其中同样可以得出,“夹缝”指的是二艘军舰前后错列,后者在前者侧后45度角位置的形式。夹缝鱼贯阵与夹缝雁行阵的区别不过是,夹缝雁行是军舰横列,而夹缝鱼贯是军舰纵向展开,左右二列军舰一一对应呈现“夹缝”形式。

    如果丁汝昌所说不错,北洋海军在黄海海战中摆出的接战阵型就是《船阵图说》所载的夹缝雁行阵的话,那么当天海战场上诸多中、日双方直接参战者的报告、回忆中,对北洋海军所列阵型的描述里,就应该能找到一些与《船阵图说》载明的夹缝雁行阵外在特征相符合或起码相似的记载。之所以选用海战当事人的报告、回忆来作印证比较,因为这些人均属身经战事者,所作报告的史料价值也最高。至于并未身经战事者的二手、三手资料,以及后世研究者的论说,史料价值显然弱于前者,在拥有一手资料的情况下,对这些资料当不予采用,以排除无谓的信息干扰。

        1、汉纳根报告
    黄海海战中与提督丁汝昌同在“定远”舰督战的总查德国人汉纳根(Constantin von Hanneken),在战后呈给北洋大臣李鸿章的两份大东沟海战报告中,都提到了北洋海军所采阵型的问题。其第一份报告提到,北洋海军十艘主力军舰发现日本联合舰队后,排列的是“后翼单梯阵”。[2]在其第二份报告中,有关阵型的信息更为丰富,称北洋海军十艘主力舰原本以双纵队形式排列前进,之后一度准备变阵为单纵队接敌,经总兵林泰曾建议,最终以后翼单梯阵作为接战阵型。[3]汉纳根的两份海战报告,都指认北洋海军大东沟海战的接战阵型是一种名为“后翼单梯阵”的阵型。

    由于今天所能看到的这两份汉纳根报告,都属于日本军方转译的版本,文中的名词术语大都译成了日本的对应名词。要了解日文译本中出现的“后翼单梯阵”这一名词究竟是怎样的阵型,是否和北洋海军《船阵图说》列出的夹缝雁行阵有关,就必须从日本海军的阵型术语中寻找解答。
和近代中国北洋海军一样,师从欧洲的日本海军,其早期的阵型规范等知识也都来自于西方。

        1887年日本海军大臣西乡从道在欧美访问时,经日本政府批准,高薪聘请英国海军上校John Ingles赴日,讲授有关海军阵型、战术的课程。深感获益匪浅的日方,于事后将John Ingles讲授的内容汇纂成三卷本《海军战术讲义录》印行,John Ingles的战术思想对近代日本海军阵型、战术的发展起到了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4]在这套被日本海军奉为战术圭臬的《海军战术讲义录》中即能轻松地查到涉及后翼单梯阵”的相关内容。

    按照日本海军的阵型名词解释,“后翼单梯阵”实际包含两层具体的战术内容,即“后翼”和“梯阵”。所谓的梯阵,其基础要点是二艘军舰前后错列,后者在前者侧后45度角位置的基本战术组合,[5]与北洋海军的“夹缝”完全一样。(参见:图二)根据战术单位的组成方法不一样,梯阵可以演化出单梯阵、小队重梯阵、小队并梯阵、分队重梯阵、分队并梯阵等多种组合方式。[6]“后翼单梯阵”是单梯阵的一种变形,指的是各自成45度角错列的军舰排成一排,总体上呈“人”字形的阵型。[7]考虑到北洋海军在组成作战阵型的过程中,出现了左右两翼的“超勇”、“扬威”;“济远”、“广甲”落后掉队,以致整个阵型呈现中央突出、两翼落后的“人”字情形,同样说的是采用“夹缝”作为基础战术组合的“后翼单梯阵”,显然是对两翼落后、变形成了“人”字型的“夹缝雁行”阵的一种误读或是附会的翻译。

    在没有见到汉纳根报告英文或德文原稿版的情况下,我们还无法了解到日方翻译的“后译单梯阵”所本的原文究竟是什么,但是这一疑问可以通过北洋海军其它参战的几位西方人的回忆得到解释。



图二,《海军战术讲义》关于梯阵的解说。见该书上卷,第84页。

        2、戴乐尔回忆
    同样跟随“定远”舰参加了海战的英籍洋员戴乐尔(William Ferdinand Tyler),在其回忆录中也有关于阵型的内容。“The signal was for Line Abreast with leaders in the middle instead of Line Ahead of Sectionsas had been decided by the Admiral in consultation with his captains.[8]粗译为:“信号旗命令排列成并列横队,旗舰居中,而不是提督征询他的军官们之前决定的分段横队。”

    所谓的并列横队,意指的就是二排军舰错列的阵型,与“夹缝雁行”阵的含义完全一样。

    至于戴乐尔提到北洋海军在改作并列横队前排成的“分段横队”,则显然是说北洋海军的锚泊、出发阵型。“分段横队”与汉纳根提到的“并列纵队”相比,字面上看起来虽然一横一纵,完全不同,不过其大致意思却并不相背,实际是对阵型的组合单元认识不同而作的不同理解。并列纵队,意指两支纵队并列。分段横队,可以认为是五个由两艘军舰组成的横队逐次分段排列。从外在形态看,都能给人以两路纵队的感受。

        3
、马吉芬回忆

    “镇远”舰美籍洋员马吉芬(Philo N.McGiffin1895年在Century Magazine发表的回忆文章中也提到了大东沟海战的阵型。
    
    “
In far less time than is taken to read these lines signal had been made from the Ting Yuen to ‘weigh immediately,’and never were cables shortened in and anchors weighed more speedily.The oldChao Yung and Yang Wei,being always longer in weighing anchor,were left astern,and afterward,pushing on to gain station,probably gave to the fleet a seeming wedge-shaped formation for a short time,thereby giving rise to the report,widely circulated,that we used that formation in advancing to the attack.Our actual formation,which has justly been criticized,was an indented or zigzag lin,the two ironclads in the center,as shown in the diagram.


    翻译为:“‘定远’一挂出“立即起锚”的信号旗,所有军舰就立即卷索扬锚。老旧的‘超勇’与‘扬威’一向起锚费时,因此被落在队尾,但后来二舰加速就位,或许因为这个原因舰队一度形成了后来广为流传的报告中所提到的,类型楔形的阵型。我们就以此阵型投入战斗。我们实际希望采取的阵型受到了批评,如图所示,这是一种锯齿形或者说
Z字形的队列,两艘铁甲舰位于队列的中心。”
[9]

    马吉芬的这段回忆,恰好是对汉纳根报告日文译本的有力补充和说明。


    马吉芬称,舰队原计划是要排成成一个类似锯齿状或者
Z字形态的队形,锯齿状、“Z”字型,在当时的海军阵型中,与这两点特征对应的阵型,刚好就是军舰错落排列的“夹缝”形态。马吉芬附在Century Magazine上的海战图(参见:图三),完全证明了此点,图上北洋海军列成的阵型就是典型的夹缝雁行阵。马吉芬在之后的文章中透露,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舰队并没有能够完全排成上述的既定阵型,而走样变成了一个类似楔形的阵型,楔形阵则刚好与汉纳根报告日文译本出现的“后翼单梯阵”对应。




图三、马吉芬回忆文章中的配图,灰色锯齿状队列就是北洋舰队。与图一稍作对比就不难看到,这个队列是《船阵图说》所列的夹缝雁行阵。原图见,Century Magazine50:4August 1895P.592.

        4
、卢毓英回忆

    北洋海军“广甲”舰次补管轮卢毓英回忆到,“时我军前后错落,阵列似单雁行,又似双雁行。”[10]

    军舰前后错落,正是“夹缝”的特征。单雁行,意指一字横队,双雁行意指由前后两排军舰构成的阵列,阵型界乎单雁行与双雁行之间,刚好是生动反映了北洋海军以夹缝雁行接敌,军舰疾驶时,阵型处在动态运行中的情景。

         5、蔡廷干被俘后审讯供文
    北洋海军“福龙”号鱼雷艇管带蔡廷干,在威海保卫战中被日军俘获,在日本所作讯问笔录中也有涉及大东沟海战阵型的内容。根据蔡廷干口述指导绘制出的2幅北洋海军阵型图,其一是锚泊阵型,表现的是双纵队。其二作战阵型,绘出的是一个单横队。由于“福龙”鱼雷艇并不是首发参加海战的舰艇,北洋舰队主力接敌时,“福龙”艇出于后方远处的大东沟内,单横阵可以认为是远距离上对北洋海军所采接敌阵型的一种大概印象。[11]

        6、日本参战军官报告
    作为对中方当事人说法的对比、补充,海战的另一方,即参加这次海战的日本海军舰长,战后所作的报告中也有十分重要的信息。

    黄海海战结束后不久,日本参战各舰相继都对海战经过做出了正式的战斗报告,关于北洋海军究竟排成了怎样的阵型,在很多高级军官的报告中都有所判断。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说是“单横阵”或“后翼梯阵”;[12]“比睿”舰长樱井规矩之左右称是“后翼梯阵”,而且不断调整方位,对准日本舰队的侧翼;[13]“扶桑”舰长新井有贯称是“先锋梯阵”或“后翼梯阵”;第一游击队司令坪井航三称是“凸梯阵”;[14]“吉野”舰舰长河原要一在报告中称是“后翼梯阵”;[15] “秋津洲”舰长上村彦之丞称是“不规则凸阵”;[16]“浪速”舰长东乡平八郎认为是“后翼单横阵”,[17]

    从这些文字描述可以看到,大部分日本参战高级军官,根据海战场上北洋舰队实际形成的人字型阵型外观,无一例外把北洋海军的阵型判断为“后翼梯阵”或类似的阵型,这种观感与汉纳根报告日文译本的说法如出一辙。

    此外,一些日方高级军官在报告中还附带了海战态势图,这些图里记录的北洋海军阵型,实际都酷似夹缝雁行阵。(因日本参战各舰舰长报告中都附有航迹图,数量极多,难以一一罗列,仅举具有代表性的几例,参见:图四、图五、图六)




图四、1894921“大孤山冲战况报告附图”,《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一


图五、1894920“军舰‘桥立’报告”“海洋岛战景报告”附图,《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二。图中的“敌”舰群,就是北洋舰队。



图六、1894919“‘吉野’舰长河原要一报告”附图。《极秘·征清海战史》第十卷,第711页。

    通过比对中日双方海战参加者的回忆、报告,可以清晰地得出答案,丁汝昌在给李鸿章呈文中提出的夹缝雁行阵,正是《船阵图说》列明的该阵,也就是黄海大东沟海战中北洋海军选择的接战阵型。


[1] 《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6年版,第12551258页。

[2] “汉纳根给李鸿章的海战报告(其一),1894917的海上会战”,日文译本底稿影印件。

[3] “汉纳根给李鸿章的海战报告(其二),1894917的海战”,日文译本底稿影印件。

[4] 日本聘请John Ingles、《海军战术讲义录》成书及其影响等,参见[]筱原宏,《日本海军ぉ雇ぃ外人》,中央公论社,1988年版,第193199页。

[5] []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上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84页。

[6] []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上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62页。

[7] []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上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9091页。后翼单梯阵是指单梯阵呈现两翼向后展开的形态,即“人”字形。此外,还有两翼向前展开的“V”字形前翼单梯阵。

[8]
William Ferdinand TylerPULLING STRINGS IN CHINA LONDON CONSTABLE&CO LTD 1929P.48.


[9] Philo N.McGiffinThe Battle of The YaluCentury Magazine50:4August 1895P.593594.译文见,http://www.beiyang.org/wenku/mjf.htm

[10] 卢毓英,《卢氏杂记》,手稿影印本。

[11] “明治二十八年二月二十一日清国俘虏‘福龙’艇管带都司蔡廷干在广岛尾长村瑞泉寺的口述”,日文底稿影印件。

[12] 联合舰队第十五回出征报告,“清国盛京省大孤山冲战况”,[]《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一。

[13] 1894920,“比睿”报告,“大孤山冲战斗报告”,[]《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二。

[14] 18941011,“九月十七日第一游击队战斗”,[]《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二。

[15] 1894919“吉野”报告,“大孤山冲战斗详报”,[]《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三。

[16] 1894928,“秋津洲”报告,“战斗报告(黄海大孤山冲战斗)”,[]《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三。

[17] 1894920,“浪速”报告,“报告”,[]《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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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4-01-07
(二)对特殊材料《冤海述闻》中的阵型描述辨正

       1、题外话,说《冤海述闻》的作者是何广成是否可信
    中日双方参加海战的直接当事者回忆、叙述之外,还有一份性质极为特殊的材料。1895年无名氏编撰的《冤海述闻》,[1]由于一些研究者推认其不具真名的作者是北洋海军“济远”舰上之人,且亲身经历了海战,使得这份材料在关于北洋海军阵型的讨论中屡被采择,[2]有必要对其稍加辨析。

    实际上,将《冤海述闻》的作者认定为“济远”舰军官,乃至进一步认定为“济远”舰军官何广成的推论尽管流传很广泛,然而却充满着疑点。虽然对这一推论的质疑与本文关系不大,但仍需略加陈述。

   (1)推论者根据《冤海述闻》中有关甲午丰岛海战、黄海海战“济远”舰上活动的细节内容较多,认为作者必定是亲历其事者,进而锁定到“济远”舰上,而且是“济远”舰的军官集体中人。

    实则早在1895年《冤海述闻》刊行面世前,与书中所述的丰岛海战、黄海海战等内容类似的信息,在《申报》、《字林西报》等报纸上就已经可以非常容易地得到,即使是局外人也不难根据这些新闻报道汇纂成类似的文章。推论《冤海述闻》作者是“济远”舰军官的逻辑,从一开始就出现了错误。

    丰岛海战之后不久,189481《申报》上就出现了与“济远”舰《管驾日志》所载海战内容相近的文章“华船得胜记”。1894106,《字林西报》上登出一篇名为“中国舰队访问者和舰队外籍洋员来信”的综合性文章,其中出现了与《济远航海日志》所述丰岛海战细节几乎完全一致的内容。[3]如果按照推论者的逻辑,这些报纸的读者无疑也都存在是《冤海述闻》作者的可能性。要对如此庞大的人群加以辨别考证,无异于走进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死胡同。

    (2)锁定作者是“济远”军官后,根据一份丰岛海战当天的《济远航海日志》,结合《冤海述闻》里的很多内容与《济远航海日志》相似,认定作者是丰岛海战发生时“济远”舰的值更军官。

    推论者所指的不注出处的《济远航海日志》,实际出自日本国内在甲午战争期间大量印行的战时大众读物《日清战争实记》。所谓的航海日志刊载在《日清战争实记》第25编,第8182页上,刊物上本名是《济远号の航泊日志》,文前交待来源是从北洋舰队覆灭后“松岛”舰舰员获得的《北洋海军“济远”舰管驾日记》6月本中节选。

    认定“冤海述闻”的作者是“济远”舰值更军官的理由,重要的一条是“除了《济远航海日志》的记事者外,是没有别人能够这样具体地写出像《冤海述闻》这样的书来的。可见,要想确知‘冤海述闻客’其人,就必须从济远舰的值更人员当中去查找。”[4]藉此认为在丰岛海战发生时间内的值更军官成为《冤海述闻》作者的可能性最大。

    然而推论者其实犯了一个大错误,因为北洋海军各舰的《管驾日志》,虽然列明了每天各时间段的值更军官姓名,但并不表示各时段的内容,就是分别由各该时段的值更官记录、撰写的。北洋海军的基本制度法——《北洋海军章程》中有明文规定,“海军各船大副、二副等,应逐日轮派一人,将天气、风色、水势及行泊时刻、操演次数,凡有关操防巨细事务,概行登记日册”[5],即规定每天的管驾日志,由大副、二副中的某一名军官独立完成。既然这样,值更官名单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并没有理由将日志记录者的范围局限在这个时段的值更军官中,“济远”舰上的大副、二副中的任何一名军官,乃至舰长以及任何一名被舰长授权者,都有可能是日志的记录者。

    即使将来真的找出了日志的记录者,那也依然无法证明此人就是《冤海述闻》的作者。北洋海军规定,军舰的航海日志必须每月造册呈送北洋大臣与海军衙门,[6]从丰岛海战发生的7月,到《冤海述闻》成书面世,在此期间海军衙门、直隶总督衙门、北洋海防营务处甚至北洋海军内部的人士,都有能够见到日志内容的可能性。见到这一内容的人,还有机会转述给更多的局外人。如此,推论者要论证其说的话,所要甄别的人员名单就大而无边了。

   (3)根据官职资历,推定作者是何广成
    在认定《冤海述闻》的作者是“济远”舰的值更军官后,推论者采用排除法,最后选定“济远”舰的驾驶二副何广成为《冤海述闻》的作者。理由是,在值更军官中,何广成的资历深,“而且此事还密切关系到其本人的名誉、前途等切身利害问题”。[7]

    可是事实并非如推论者描述的那样,《冤海述闻》面世前,“对济远在黄海海战中临阵脱逃也是难辞其咎的”何广成,[8]已经离开了“济远”舰,受提拔进入北洋海军提督督标,上升成了司令部军官。[9]这一情况,显然是推论者没有预料得到的。

    连带而及的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即推论者认为丰岛海战后,何广成接替战死的沈寿昌,担任“济远”帮带大副一职,但却没有给出任何史源出处,令人生疑。威海卫保卫战失败后,日方获得的北洋海军军官名单上,“济远”帮带大副一职实际担任者是都司张浩,何广成已经以守备职名列督标中军,遗留的驾驶二副一职担任者是守备谭学衡。倘若真的如推论者所说,何广成丰岛海战后就出任“济远”帮带大副,那么为什么直到威海保卫战结束,官阶仍是守备呢?[10]

    在没有掌握足够证据的情况下,贸然认定《冤海述闻》的作者,非但不能起到任何积极的作用,恐怕将来还会引起诸如何广成后裔站出来鸣冤,称自己祖先根本没有写《冤海述闻》之类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2、《冤海述闻》所列的究竟是何种阵型
    经上节分析,《冤海述闻》其实是一份目前还无法认定其作者究竟是谁的资料,因此史料价值本来就打折扣,无法与一手史料相提并论。不过既然有研究者坚持以这份材料为阵型研究的依据,那暂且就其所述的北洋海军黄海海战阵型情况也做一分析。

   《冤海述闻》中提及黄海海战北洋海军阵型的内容,主要分布在正文和书后附带的海战态势图两处。正文中提到,“十一点,遥见南来黑烟一丛,知是日船,丁提督船升旗,令全军起锚备战,复令相距四百码,成犄角队阵”,“我军阵势初本犄角鱼贯,至列队时复令作犄角雁行”。[11]推论者即依据此,结合二手史料——姚锡光《东方兵事纪略》加以分析,从而认定“两相引证,可知北洋舰队生火起碇后先是排成犄角鱼贯阵”,接战阵型是“犄角雁行阵”。[12]

    按照《船阵图说》刊载,犄角鱼贯和犄角雁行两种阵法的最基础战术组合是犄角阵,属于一种三舰战术单位,具体为三艘军舰错落分布,第一舰在前方,第二舰在第一舰右后45度角位置,第三舰在第二舰左后45度角位置。犄角鱼贯则是成这种三舰组合的多个军舰小队,整体纵向排布的阵型,犄角雁行阵则是三舰小队整体横向分布的阵型。[13]

    这种三舰战术组合属于近代海军中常见的基础战术单位,日本《海军战术讲义录》中同样也刊列了这一战术组合,称为群队阵型,并且用极大的篇幅,对这种群队阵型的组成、优点、与其它各种阵型作战时的注意要点等,做了详细讲解。[14]

    曾参与北洋海军接收“致远”等外购军舰回国活动的外交官余思诒,在其日记中曾摘录了一些英国海军的战术典范,其中也提到了三舰战术组合,“将战之时,分三船为一队,数队为一军,最为合宜。”[15]

    丁汝昌所述的夹缝雁行阵,基础战术单位是二舰前后错列组合成的夹缝;可《冤海述闻》所说的犄角阵的基础单位却是三舰组合的犄角,显然不属于一类阵型。不过《冤海述闻》书后所附的海战态势图中,却出现了很奇怪的事情。

    第一图、第二图中,注解文字都称北洋海军列的是犄角鱼贯阵,但图上画的却分明是二舰一组,且军舰舰位前后错落的夹缝阵。第四图出现的接战阵型,注解文字是犄角雁行阵,图上画的却是典型的夹缝雁行阵。(参见:图七、图八)


图七、《冤海述闻》第二图




图八、《冤海述闻》第四图


    针对已经有人提出的“事实上,犄角阵是,而且必须是由三舰编成的小队才能采用的阵法,二舰编成的小队则根本不能列成犄角阵”的质疑,[16]推论者根据《船阵图说》“说第五·八船单行鱼贯阵右转变为四叠雁行小队阵”后补注的一句话“凡两船为一队,谓之小队”,[17]称“‘三舰编成的小队’概念,实际上是一个虚假的概念,在当时的海军阵法中是并不存在的”。“根据当时海军阵法的规定,小队只能由两舰组成,用‘三舰编成小队’是绝对不行的。”[18]

    需要严肃注意的是,《船阵图说》提到的“凡两船为一队,谓之小队”的说法中,“小队”属于一个特定名词,特指图说中的二舰战术组合。而许华等提出的“犄角阵是,而且必须是由三舰编成的小队才能采用的阵法”里,“小队”一词显然是泛指军舰的战术组合单位。推论者用《船阵图说》中对特定名词的诠释,来否定许华等用泛称名词提出的犄角阵组合概念,显然是不适当的。今天更换成更严谨的用词,说三艘军舰以一定阵位构成的战术组合才能叫作犄角阵,显然与《船阵图说》中所传达的犄角阵信息完全一致。我们不可以用搅乱泛指名词和特定名词而造成的文意混淆,来否认世界海军战术史上存在三舰战术组合单位这一既有事实。

    推论者认为二舰战术组合编成的军舰也叫作犄角阵,理由还是来自《船阵图说》。在该书例言中有一句话,“凡一阵之中,船数、队数之多寡,皆可以意减增,原非一成而不变之局,神而明之,存乎其人,”[19]据此认为组成犄角组合的三艘军舰,也是可以“以意减增”的。然而,仔细研读这句话就会发现这样的理解存在问题。例言所说,是一个阵型之中,组成的军舰数量,或者是组成的军舰组合的数量即队数,是可以随意增减的,并不是说军舰基础战术组合之内的军舰数量是可以随意增减的。倘若那样,二舰的夹缝队是否可以变为三舰呢?三舰的犄角队又是否可以减少到只用一艘军舰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1886
年,日本参谋本部海军部鉴于海军缺乏战略战术研究,决定搜罗西方各国的此类优秀书籍加以编译,提高日本海军的战略战术水平。时任参谋本部海军部第一课课员的岛村速雄,选取当时西方国家海军战术的经典书籍,尤以美国海军少校Bainbridge Hoff的著作《Examples’Conclusions and Maxims of Modern Naval Tactics》,以及英国海军中校Gerard H.U.Noel的著作《The GunRam and TorpedoManeuvres and Tactics of a Naval Battle in the Present Day》为主,编译成日本海军的重要战术教参《海军战术一斑》。
[20]

    依据近代海军战术经典《Examples’Conclusions and Maxims of Modern Naval Tactics》,《海军战术一斑》中将阵型中舰只的基础战术组合,归纳为三类,分别是单舰组合、二舰组合的分队阵型,三舰或四舰组合的群队阵型。[21]同样脱胎自西方海军战术经典的《船阵图说》,与《海军战术一斑》存在诸多相似之处,例如日本军语词汇分队、群队,实际就是对应《船阵图说》的小队、队,分队阵型和群队阵型实际就是夹缝与犄角。这种最基本的战术组合,属于高度精练的军舰编组,各有其特殊寓意,内中的军舰构成数量、阵位摆布,都绝非是可以“以意增减”的。换成日本的军语,所谓二舰可以组成犄角阵就成了二舰可以组成三舰群队,其滑稽程度可见。

    作为对自己二舰可以组成三舰群队判断的依据,推论者援引英国中国舰队司令斐理曼特尔(Edmund Robert Fremantle)的话为证,“这样的阵法可不可以叫犄角阵呢?且看英国远东舰队司令斐理曼特的评述:‘当华舰抛锚于大鹿岛东南之顷,瞭见日舰船烟,丁军门即照泰西兵法,悬旗传令各舰起锚备战;复令两舰为一队,一舰为首先行另一舰作犄角势以随之……’可见,中外海军人士都肯定北洋舰队是由小队编成的犄角鱼贯阵的”。[22]

    但是这段斐理曼特尔的话语,实际是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中日战争》节选自《中东战纪本末》的清代林乐知译本。海外著名海军史专家马幼垣先生对《中东战纪本末》译本的质量曾有评论,“(斐理曼特尔的档案)这些都已公开多年,早已随人参阅之物(不断全球遍访资料是研究者的责任,任何砌词说用不到都是站不住脚的),怎会以用《中东战纪本末》那类零碎的,间接的,无从判断其准确程度的所谓资料为满足?”[23]

    林乐知翻译的这段斐理曼特尔话语,在日本海军军令部编纂的军史《廿七八年海战史》中也有相同内容的日文译本,且看日文本,“当时碇泊セツ清国舰队ハ敌舰队ノ来进スルヲ见ルャ。直ニ拔锚ノ上ヲソダ大佐ノ遗法ト称セツ战斗阵型ヲ作レリ。即チ各舰一对宛ト成ツ。之ヲ‘クォ︱、ヲィン’ニ排列ツ。以テ一种ノ锯齿形横阵ヲ作レリ。兵术上之ヲ‘クォ︱︱、ヲィン’ノ横阵小分队(二舰宛)ト称スル方适当ニツテ。各小分队ノ首舰间ノ距离ハ二链ニ过キス。而ツテ各姊妹舰ハ两ケ进ツ。同一ノ步调ヲ采リ。”[24]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中日战争》,曾对该文做过翻译,对应译文为“当时停泊的清国舰队一见敌舰队来袭,当即启锚摆成被称为琅威理大佐传授的战斗阵型,即将各舰编组成对,雁行排列,排成一种锯齿形横阵,相当于战术上称之为‘雁行式阵型’的横阵小分队(各二舰)。各小分队的长舰之间距离不超过二链,而且各姊妹舰双双并进,采取同一步调。”[25]

    对比《中东战纪本末》可以发现,林乐知翻译时略去了原文中很多难译的词句,甚至连琅威理的名字都没翻译得出来,同时林乐知又增加了很多无谓的描述性语言。所谓犄角,原文中根本没有这样的名词,其实不过是对二艘军舰编组成对这一态势进行翻译时使用的形容词,并不是指《船阵图说》中那样的专用名词。斐理曼特尔此文非但不能支持所谓二舰也可以组成犄角阵的说法,反而通过“各舰编组成对,雁行排列,排成一种锯齿形横阵”等内容,清晰地反映他所认为北洋海军排列的,也是夹缝雁行阵。作为更直接的说明,斐理曼特尔该文的文后实际还有附图(《中东战纪本末》译本把这个附图也删减没了),图中北洋海军预定排列的作战阵型,完全就是夹缝雁行阵。(参见:图九)



图九、斐理曼特尔评论附图,《廿七八年海战史》别卷,第4243页。图中从上至下的三组阵型分别是:北洋海军计划排列成的阵型;北洋海军实际航行中变形了的阵型;日方对北洋海军阵型的观感判断。

    通过对《中东战纪本末》译文的分析,可以大致感觉到《冤海述闻》为什么出现图画夹缝阵,而注解犄角阵的情况。其原因就在于,《冤海述闻》提到的犄角阵,很可能根本就不是《船阵图说》上的专用军语,而是中国语文中的一种习惯描述手法,根据汉语词义,将二艘军舰错列的夹缝形态,形容成为犄角。类似在例子不难找到,诸如“宫谓吕布:‘曹操远来,势不能久。将军可以步骑出屯于外,宫将余众闭守于内;曹操若攻将军宫自引兵击其后背;若来攻城,将军为救于后;不过旬日,操军食尽,可一鼓而破:此犄角之势也。’”[26]“再令水军头领李俊,二张,三阮,二童,统领水军船只,泊聚卫河,与城内相为犄角。”[27]这些犄角的意思,与夹缝雁行阵中实际形成的二舰错列的态势,可谓相似。

    与“小队”和“小队”语意各有不同一样,此“犄角”也非彼“犄角”。既然明明知道黄海海战排成的阵型就是夹缝雁行阵,那就不应为了坚持称《冤海述闻》具有史料价值,而把泛泛的犄角解释成《船阵图说》上的军语,说出“夹缝雁行阵与犄角雁行阵,二者实际上指的是同种阵型”这样奇怪的话语,[28]反而视战役指挥者丁汝昌说的夹缝雁行阵于不顾。

   《冤海述闻》自己证明,书中的“犄角鱼贯”、“犄角雁行”,都不是专业的北洋海军阵型术语。它所说的北洋海军的接战阵型,实际就是《船阵图说》中的夹缝雁行阵。

(三)小结


    中日双方参战当事人的报告、回忆,共同印证黄海海战时北洋海军的起锚初始阵型是一种双纵队,而选取的接战阵型则是夹缝雁行阵,只不过因为航行途中两翼军舰或因老旧,或迁延不前,而造成了阵型外在呈现一种“人”字队的情况。夹缝阵所出现的二艘军舰错列的形态,在很多中国著述中,又被形容为犄角态势,但并不可以根据这种“犄角”描述,来推翻丁汝昌说的夹缝雁行阵。

    明晰了北洋海军选择的是何种阵型后,还有一点非常重要之处需要引起注意。按照《船阵图说》刊载,书中的夹缝雁行阵实际是由“前队”、“后队”两队军舰组成的。但是从北洋海军的实战情况看,北洋海军大东沟海战时排列的夹缝雁行阵并不是以“前队”、“后队”作为基础战术单位,实际整个阵型是由“定远”、“镇远”;“致远”、“经远”;“靖远”、“来远”;“济远”、“广甲”;“超勇”、“扬威”五个二舰夹缝战术组合构成。[29]确定了这一编组方法后,也可以得知,北洋海军最初锚泊、准备状态的双纵队队形,实际是由五个略呈横向编组的军舰组合,依次叠加的阵型,即戴乐尔所说的“分段横队”。[30]

    论者或谓,《船阵图说》中刊载的夹缝雁行阵,说的是由二队军舰构成的阵型,而黄海海战时北洋海军的夹缝雁行,怎么会是由五队(泛指,不是《船阵图说》中的专用名词“队”)军舰构成,那就需要重新看“凡一阵之中,船数、队数之多寡,皆可以意减增,原非一成而不变之局,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了。


[1] 《冤海述闻》刊载于《普天忠愤集》时,作者被列为无名氏。见《普天忠愤集》影印本,台湾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1975年版。《冤海述闻》的方伯谦后裔藏抄本上,同样没有列作者名。仅在文中有一处自称冤海述闻客。

[2] 关于《冤海述闻》作者的推论见:孙克复,“甲午战争史杂考(一)——《冤海述闻·大东沟战事纪实》考略,《甲午战争史学术讨论会论文》,辽宁大学历史系,1984年编印。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71275页。

[3] 《字林西报》,1894106版。内有丰岛海战“济远”发炮打飞日本提督和官员等内容。

[4] 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73页。

[5]《北洋海军章程》第十二款《简阅》,影印本。

[6] 详见:王记华,“北洋海军航海日志考”,载于《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馆刊》,2006年第4期。

[7] 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75页。戚其章先生最早在《历史研究》1981年第6期上认为陈天德是《冤海述闻》作者,理由是“当天曾值两次更,与此事关系最大”,而后来被他指认为是《冤海述闻》作者的何广成(当时戚文错写为何于成)当时则被排除可能性,理由是“至于大管轮守备何于[广]成,只是在海战打响前值更一个多小时,随后即进入舱内工作,与海战没有直接关系,对此事比较超脱,也不可能来写《冤海述闻》”。见,戚其章,“方伯谦被杀是一桩冤案吗?”,《历史研究》1981年第6期,第102页。但是在新著《走近甲午》中,戚其章先生又推论,“杨[]天德年轻资浅,仅充船械三副,似不大可能出面撰文为方伯谦鸣冤。”“《冤海述闻》的作者除何广成外,别无他人。”

[8] 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01页。

[9] []“宣誓放还在刘公岛清国海陆军职员表”影印件。

[10] []“宣誓放还在刘公岛清国海陆军职员表”影印件。

[11] 《冤海述闻》,方氏后裔藏抄本。

[12] 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73页。

[13] 《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6年版,第12371250页。

[14] []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上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516页。

[15] 《瀛环志略·航海琐记》,缩微中心,2000年版,第347页。

[16] 杨志本、许华,“近代海军作战的阵法与战法论述”,《历史档案》,1988年第2期。

[17] 《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6年版,第1171页。

[18] 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197页。

[19] 《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6年版,第1161页。笔者在著作《碧血千秋——北洋海军甲午战史》,吉林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中,对该条文字也存在误读,错误将北洋海军黄海海战接战阵型理解为犄角雁行阵。这一错误,有待在修订本中加以更正。

[20] 岛村速雄编译《海军战术一斑》的情况,见[]筱原宏,《日本海军ぉ雇ぃ外人》,中央公论社,1988年版,第206210页。

[21] []岛村速雄,《海军战术一斑》第二篇,第5页。

[22] 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199页。

[23] 马幼垣,“读中国近代海军史札记六题·五、英国驻远东舰队总司令观战黄海证谬”,载于《九州学林》,香港城市大学中国文化中心、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六卷二期。该文揭示了流传广泛的一则错误传闻,即所谓斐理曼特尔或英国海军在黄海海战现场观战一事,根本是子虚乌有的讹传。

[24] []《廿七八年海战史》别卷,东京水交社藏版,第3132页。

[25] 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中日战争》7,中华书局,1996年版,第300页。

[26] 罗贯中,《三国演义》,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170页。

[27] 《水浒传》第九十一回,转见:《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年版,第1449页,“犄角”条目。

[28] 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01页。

[29] 黄海大东沟海战中,北洋海军各舰呈现出了一种两两编组的态势,无论是日军目击,还是丁汝昌的海战报告,均留下这种深刻印象。1894922,在由李鸿章转呈的海战报告中,丁汝昌没有按照时间顺序叙述海战,而是非常特别地以军舰组合为单位进行报告。这份报告里就出现了“超勇”、“扬威”;“定远”、“镇远”;“经远”、“致远”;“济远”、“广甲”;“来远”、“靖远”的组合方法。见《李鸿章全集》电稿2,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022页。

[30] 锚泊、起始状态的阵型对海战所起因素较小,也非本文探讨的主要话题,因而论说从略。对这种阵型的判断,与本文持相近意见的还有,姜鸣,《龙旗飘扬的舰队——中国近代海军兴衰史》,三联书店,2002年版,第367页。该书认为起始队形是以二舰组合为单位的五叠横队,笔者认为同样也具有以二舰为单位的夹缝鱼贯阵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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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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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夹缝雁行阵的真义
      (一)机动战术(乱战战术)
        确定了接战阵型究竟是什么,只是完成了讨论北洋海军大东沟海战阵型的一项基础性工作。因为阵型本身,只是军舰排列组合的一种外在形态,再优秀的阵型,如果布置完成后就静止不动,或者发挥不当,也并不会在战斗中起到什么积极的效果。由此,要深入考察阵型,除了掌握第一步的布阵形态外,还需要详细了解这种阵型在实战中应该怎样才能发挥其效用,即了解阵型的真义,这样才能更好地理解北洋海军在实战中的阵型运用情况。
        世界海军的阵型发展,战法选择,与海上兵器的发展水平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19世纪前的风帆时代,火炮主要配备在军舰两舷,军舰自身依靠风帆航行,战时机动能力有限,在这样的情况下,广受欧洲海军采纳使用的阵型战法,是以纵队为基础的战列线战法(line of battle)。这种阵型、战法,其基本模式是,敌我双方都将军舰编组为一个纵队,敌我两个纵队采用并列方式,或同向而行、或对向而行、或干脆锚泊不动,利用舷侧火炮进行互相射击,以决胜负。[1]“其要点是:舰队编成单纵队,先抢占上风位置,再接敌至舰炮射程以内,采取与敌方航向平行运动,各舰对指定的敌舰实施炮击,直至决出胜负或一方撤退为止。”[2]虽然在诸如1666年英国——荷兰四日海战等战役中,也曾出现了一些新的战术设计,1781年4月17日英法西印度群岛海战中,英国舰队还曾一度排列为酷似夹缝雁行阵的阵型进攻法军的纵队,但总体上战法仍较为简单、呆板。适应这种作战样式,当时的海战中,舰队均以司令官旗舰的命令马首是瞻,各舰也都缺乏自由发挥的能动性。[3]
        直到1794年6月1日,68岁的英国海军战术专家豪勋爵(Lord Howe)指挥的英国舰队与海军上将维拉雷·德儒瓦尔(Villaret Joyeuse)指挥的法国舰队,在大西洋阿申特岛附近进行了“光荣的六月一日”海战(the Battle of the Glorious First of June),近代海军阵型战法的走向终于出现了重大变化。

图十、“光荣的六月一日”海战形势,图中黑色标识的是英国舰队,可以清楚看到其从纵队变阵,以及试图冲击敌阵的过程。[日]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中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54页。
        这场海战起初,拥有25艘风帆战舰的英国舰队和拥有26艘风帆战舰的法国舰队,都排列成纵队阵型,双方舰队呈同向平行姿态。然而豪勋爵下达了令法国舰队,乃至英国的很多舰长都始料未及的命令,纵队态势的25艘英国军舰突然间全部阵前转向,整体变成军舰舰首指向法国军舰舷侧的漫长横队,计划从25个点上全面切入法军的纵队阵型,多点突破,冲乱法国舰队,进行近距离混战。虽然受限于风帆时代军舰的机动能力,以及部分军官对命令的理解不够,英国舰队实际并没有能够全部实现战术目标,仅有几艘军舰成功突破法军纵队,但是这场海战的结局是法军旗舰被击沉,六艘军舰被俘,损失3000余人,英国舰队获得了重大胜利。[4](参见附图十)
        由1794年“光荣的六月一日”成型出名的这一作战样式,被后世命名为机动战术、混战战术等,清末许景澄编著的《外国师船图表》中将其称为乱战。这种战术的最大特点就是打破了单调的纵队作战形式,大胆采用横向编队,突击敌方,“数群攻敌,或一群分应,求乱敌阵”。[5]现代人民海军组织编写的1993年版《海军大辞典》中也有关于这一战术的词条,“舰艇机动战术。亦称‘打破敌方战线’的战术。19世纪,帆船舰队时期的主要海战战法。要点是,在海战中,舰队编成数个可独立行动的战术群,以纵列战斗队形穿插分割敌方舰队的战斗队形,钳制其一部,包围其另一部,集中火力打击被包围和孤立的敌舰,并倾全力攻击敌方指挥舰,使敌方舰队指挥瘫痪,再将其各个歼灭。这种战术在18世纪末期已出现。”[6]总体叙述非常精当,唯一的一点用词不严谨是“以纵列战斗队形穿插分割敌方舰队的战斗队形”一句,改为以纵向的战斗队形穿插分割敌方舰队更为妥当。而正是因为这一点用词不严谨,使得某些海军技术史知识基础薄弱的研究者对机动战术的真正含义产生理解混乱,甚至在对黄海大东沟海战进行解读时,凭着自我混乱的理解,做出言之凿凿的离题分析。[7]

图十一、特拉法尔加海战形势图,图中黑色标识的是英国舰队。[日]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中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71页。
       1805年10月21日,特拉法尔加(Trafalgar)海战爆发,英国海军上将纳尔逊(Horatio Nelson)指挥舰队在该战中再度采用乱战。31艘英国军舰被大致分为2路纵队,横向从侧翼切入突破排成纵队阵型的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与纳尔逊各指挥-路纵队的英国海军上将科林伍德(Collingwood)对乱战做了进一步的发挥,下令自己率领的那路纵队完全变阵为一字横队,以增加对法、西舰队的突破点。最终,整个战局如英国人所愿,进入了乱战局面,法、西联合舰队的纵队在英军的突击下彻底崩溃,英国获得了海战的全面胜利。[8]由此战的影响,机动战术更加受到各国海军的注目。(参见附图十一)

图十二、利萨海战形势图,图中黑色标识的是奥地利舰队。[日]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中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77页。
        19世纪,世界海军开始逐步进入蒸汽化时代,很长时间都并没有一次真正的大规模海战来检验海军的兵器装备和战术。直到1866年7月20日,奥地利舰队与意大利舰队在地中海利萨岛附近爆发了著名的利萨(Lissa)海战。此战,奥地利舰队司令海军上将冯·特格特霍夫(Wilhelm von Tegetthoff)将属下舰只编成了三个前后排列的“人”字阵型,以此进攻海军上将佩尔萨诺(Count Carlo di Persano)指挥的编成纵队的意大利舰队。战斗中,特格特霍夫的旗舰列在第一个“人”字阵型居中突出的位置,带领舰队成功突破了纵队阵型,进入乱战,采用近距离射击以及撞角等战法,彻底击败了意大利舰队。(参见附图十二)这次难得的蒸汽时代海战,犹如一盏引航灯,对19世纪中后期海军兵器、战术的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引导指向作用。[9]“利萨战役是在铁甲舰时代开端以及以对马海战为标志的时代结束这段时间中发生的涉及面最广的舰队决战,其中每个人,从舰队司令到水手、司炉,他们面临的拿不定主意的情况非常普遍。是使用火炮还是使用撞角;是采用传统线性阵列还是先发制人把战斗引入混战……所有这些对那些打算研究和利用这些机遇的人的启发都是显而易见的……特格特霍夫是榜样,他简单而且直接的指挥方法和技巧获得了丰厚的回报。”[10]“这场战役后,让战术家们苦苦思考的什么才是最良进攻阵型的问题有了答案,奥地利舰队以总体呈现为横队的后翼梯阵作为攻击阵型,成功击败了纵队阵型,由此多数海军将校认为这一战标志着横队阵型的胜利。”[11]
        诞生于风帆时代末期的机动战术,被证明在军舰机动力倍增的蒸汽时代,运用起来更为自如。早期蒸汽军舰上仍然布置在军舰两舷的火炮逐渐被取消或减少,改为在舰首方向布置大口径火炮,以此适应船头对敌的突击机动战术的需要。同时,利萨海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撞角战术也得到重视,各国大小军舰上纷纷将撞角作为必备武器,甚至还出现了以撞击为专门使命的舰种——撞击巡洋舰(即黄海海战中参战的北洋海军军舰“超勇”、“扬威”)。[12]随后,新出现的海上近战利器——鱼雷被认为是进行乱战的绝佳武器,也开始广泛装备上军舰。海军硬件发展,出现了向机动战术倾斜、让路的势头。“大口径火炮和撞角战术盛行后,海战攻击法也发生了转变,其主要原因是随着军舰上出现火炮口径增大、数量减少现象而产生的必然结果。火炮口径增大后,出现了只装备几门大口径舰炮的军舰,舷侧炮被取消或减少,因此海军界海战战术思想为之改变,纵队阵型被各国海军界排斥,转而热衷于研究横阵、梯阵、群队阵、方阵、鳞次阵。”[13]
        在海军战术领域,有关机动战术的战法也得到了丰富和完善。可以满足机动战术作战需要的以单舰、二舰或三舰为基础战术组合的阵型排列,开始受到重视。无论是采用雁行横阵,或者是鱼贯纵队,阵型的根层目的都在于,以接战阵型接近敌方阵型,而后即可以犄角、夹缝等形式的军舰基础战术组合作为战斗单位,与敌实施全面乱战。其中横向排列组合的阵型,因为有利萨海战胜利的先例,是其中最受推崇的优异阵型,“此阵型为兵家所称颂,曰今后战斗必以冲击为第一主义。”[14]在横队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梯阵,即北洋海军《船阵图说》所称的夹缝雁行阵,被认为修正了横队的诸多不足。“其优点如下,一、炮火线全部开通;二利于军舰相互支援;三利于快速组成,适合于近距离发现敌舰队时。”[15]这种阵型在实战中的发挥方法,是以多个整体上排列为横队的二舰夹缝战术组合,以雁行阵的整体阵型态势冲向敌舰队,而后以二舰为单位各自冲乱敌阵,与敌舰进行近距离的炮击、撞角、鱼雷等乱战交战,以使战局进入混战状态,乱中取胜。
        采用乱战战术,就是夹缝雁行阵的真义。

[1] Robert Gardiner、Brian Lavery,The Line of Battle,Conway Maritime Press,1992,P.181-183.
[2] 张序三主编,《海军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3年版,第35页,“战列线战术”条。
[3] [日]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下卷,“第一 帆走船战斗例及结论”,明治二十七年版,第1-5页、16-20页。
[4] “光荣的六月一日”海战,是海战史上的经典战例,西方几乎各种涉及海战史的书籍都会提及此战。如Robert Gardiner、Brian Lavery,The Line of Battle,Conway Maritime Press,1992,P.184-185.Richard Humble,Naval Wareare,Time Warner Books,2002,P.104-106.[美]托马斯·本菲尔德·哈博特,《简明世界战史词典》,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第29页,“阿申特岛海战”条。[英]安德鲁·兰伯特,《风帆时代的海上战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53-155页。但是国内编着的《世界海战大全》(赵振愚主编,海潮出版社,1995年版)一书中,却遗漏了该战。
[5] 许景澄,《外国师船图表》,光绪十二年柏林使署石印本,卷十,第14页。
[6] 张序三主编,《海军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93年版,第36页,“舰艇机动战术”条。
[7] 其显著例子见,苏小东,《甲午中日海战》,天津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书中根据《海军大辞典》“机动战术”条中出现的“以纵列战斗队形穿插分割敌方舰队的战斗队形”一句,想当然地认为只有纵队阵型才能使用机动战术。见该书第99页,称舷炮战术、战列线战术和机动战术“上述三种海军战术均采用纵队队形作战。”
[8] Gregory Fremont-Barnes,Trafalgar 1805-Nelson’s Crowning Victory,Osprey Publishing Ltd,2005.
[9] Richard Humble,Naval Wareare,Time Warner Books,2002,P.166-167.
[10] [英]安德鲁·兰伯特,《风帆时代的海上战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76页。
[11] 译自[日]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中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80页。
[12] “‘超勇’级撞击巡洋舰”,见陈悦,《北洋海军舰船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9年版。
[13] 译自[日]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中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72-73页。
[14] [日]岛村速雄,《海军战术一斑》第二篇,第9页。
[15] [日]岛村速雄,《海军战术一斑》第二篇,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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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北洋海军实施乱战的迹象




    黄海大东沟海战中,排列成夹缝雁行阵对敌作战的北洋海军,几乎从阵型转变一开始,就流露出极为鲜明的迹象,能够让人感觉到其准备采取机动/乱战战术。


       1、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训令
    根据北洋海军总查汉纳根的报告,提督丁汝昌在下令从双纵队阵型变为夹缝雁行接战阵型的同时,还补充了三条至关重要的命令,分别是:
       1.In actionsister shipsor sub-divisions of pairs of shipsshall as far as possible remain togetherand support one another in attack and defence..
       2.A ruling principle should be to keep bows on to the enemy.
       3.All ships mustas a general rulefollow the motions of the Admiral.[1]
  
    粗译为:

       1,姊妹舰或者同小队舰,应尽可能协同,互相配合进行作战。
       2,基本战术法则是舰首保持朝向敌方。
       3,所有军舰必须尽可能跟随旗舰运动。

    这三条命令,如果每条单独拿出来分析,都并看不出多少特殊的意义,但是将三条组合到了一起,就恰恰与乱战战术的要求完全对应。

    其中第一条,是宣布二舰战术单位的基础要领,表明北洋海军采用的夹缝雁行阵是以二舰组合为基础单位的。由二艘军舰组成的夹缝战术组合,相比单舰单位战斗力和生存力更强,相比三舰犄角战术组合则更为简便,编组要求和阵位保持的难度都小。日本海军翻译的战术经典《海军战术一斑》对这种组合做过简明的叙述,粗译为“二舰组合的分队战术,需要注意选入的二艘军舰在航速、机动能力等方面必须接近,其中一艘作为队长舰领导运动,二舰必须本着一心同体、力量集合的原则。虽然这种战术组合通常以二舰一前一后左右错列,队长舰在前,僚舰在侧后的方式排列,但是在一些提倡战斗主义,冲锋至上的主张中,也有认为将其改良成二舰直接横向排列进行冲锋是最上策的意见。”[2]丁汝昌的第一条命令,主要强调二艘军舰必须互相配合作战,而没有说及夹缝形态的组合,从后来战场实际情况看,北洋舰队诸舰也没有出现刻意保持夹缝形态的教条举动,这恰好与“提倡战斗主义、冲锋至上”的战术改良意见类似。

    丁汝昌训令的第二条更是至为重要,规定该战北洋海军各舰的基本战术法则是将舰首朝向敌舰,即以舰首对敌作战,而这刚好是乱战战术的一大特点。无论在特拉法尔加海战,还是利萨海战中,都能找到这种经典的场面,舰首对敌的态势利于发起撞角近战,是旨在突破冲乱敌方阵型的乱战战术的有机组成部分。John Ingles的《海军战术讲义录》中,述及舰队战术、舰队运动时,对总体上呈现出横阵态势的各种阵型进行推演讲解时,无一例外都是将舰首对敌作战作为基础战术法则,而且相关的多舰基本战术编组的样式也都以能够迅速调整阵位,保持舰首对敌作为重要要求。[3]此外,岛村速雄编译的《海军战术一斑》中,也不乏类似内容,舰首对敌战法,也被当作是以冲锋至上的乱战战术的最佳实施手段。

    训令的第三条是对舰队战时指挥方法的补充规范。众所周知,在无线电发明和投入实用之前,海战中的主要指挥手段无外乎旗语、光电信号、声响信号等,其中能够在白天使用,且能传达较为复杂的命令条文的,则只有旗语信号。但是在海战中,军舰的信号索具是最易被攻击损毁的设备,而且列成横队时,处于横队正中央的旗舰升起的旗语号令,往往因为舰影阻隔,或者距离过远,不容易被两翼的舰只看清。即使没有出现上述这些不利因素,过于复杂的旗语,在战时紧急状态下能否被所有军舰很好理解也是个极大的问题,大东沟海战实战中日本联合舰队出现的因对旗语理解错误而导致编队混乱,就是典型的负面例子。北洋海军的旗语体系共由28种方形旗和16种三角旗构成,各种关于舰队运动的旗语,都是由5种方形旗和3种三角旗组合而成,相对较为复杂。[4]而采用丁汝昌训令第三条的规定,即作战中直接以旗舰的运动作为指挥信息,则是非常务实的做法,尤其适用于敌我进行近距离混战的乱战战术。在乱战战术的几大经典战例中也都能看到,均存在这种以旗舰或标兵舰的运动直接作为行动指引的现象。

    由三条战法指导性训令可以清晰地看出,均与乱战战术的要点相符,可见北洋海军选择夹缝雁行阵,所预备进行的下一步战斗发挥,就是乱战战术。即五个二舰夹缝组合,以总体上的横阵态势接近敌阵后,在五个位置同时出击,突破敌方漫长的纵队,而后反复冲进杀出,以舰首对敌作为基础作战模式,彻底搅乱敌方阵型。当敌方阵型大乱时,己方则可以利用二舰组合这一机动灵活的编组各自为战,或单队行动,或多队协同,互相配合,寻机攻击落单或处于劣势的敌舰,之中夹杂以鱼雷、撞角等近战兵器的运用。对此,北洋海军总查汉纳根也有非常清楚的阐述:“我认为,以十二艘军舰组织的我舰队,不能看作是一支舰队,而应该把它看作各个独立的战舰。这个理由的根据是,平时(舰队)是在提督一人命令的统辖之下,而战时则会变为冒着危险各自为战[5]

        2
、大东沟海战实战中北洋海军试图发起乱战的迹象

        1894917,北洋舰队发现联合舰队之后,很快从双列纵队的待机阵型变阵为夹缝鱼贯阵,以五个大体横向排列的二舰战术组合向日本联合舰队接近。中午1250分,在6000米距离上,因为与敌相距尚远,短时间内无法发起乱战,而敌方的第一游击队正以高速向己方右翼运动,很快就要脱离发起乱战的最佳目标区,北洋海军旗舰“定远”被迫首发主炮,远距离攻击正在驶离目标区的日本第一游击队,揭开了大东沟海战的序幕。[6]远距离射击开始后,北洋舰队以正在从自己阵前通过的日本联合舰队本队作为主要目标,舰首指向日本本队,不断接近,针对日本本队也意图绕向北洋舰队右翼的举动,应时地进行了几次航向调整,努力保持舰首对敌,以占领发起多点冲击的最佳阵位。

    海战打响约20分钟后,北洋舰队终于与日本联合舰队的部分军舰接近到了足以发起乱战战术的距离。下午114分,从联合舰队本队中央的位置,北洋舰队成功突击,扰乱了敌方阵型,导致自“比睿”之后的数艘日本军舰被从本队中分割出。进而出现了“比睿”、“扶桑”、“赤城”三舰先后遭到北洋舰队军舰攻击,日本联合舰队指挥一度陷入混乱的情况。[7]黄海海战战场上出现的这一幕,造成了日本联合舰队运动的混乱,虽然因为种种原因(详见下文)北洋海军未能获得大的战果,没有能够进入全面的乱战,但已经足够清晰地表现了其意图实施乱战的强烈愿望。

    对北洋海军想要进行近距离乱战的意图,作为敌手一方的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也有非常清楚的判断,其在战后的报告中称,“敌以各舰首指向我本队的态势,试图向我发起冲击,并不断开炮”。[8]

    黄海大东沟海战下午114分之后发生的局部冲击,是整场海战中北洋海军难得的一次发起乱战攻击的实践。在此后的海战中,北洋舰队陷入日军的腹背合围中,乱战战术无从发起,仅有的另一次努力尝试则是下午3时过后,“致远”、“经远”小队单独发起的冲击。这些战场活动,都充分显示了北洋海军夹缝雁行阵的真实作战意图。

(三)小结和相关余论


    分析了乱战/机动战术的由来、主要的外在表现形式,对比北洋海军在海战中的训令,以及战场实际迹象,可以看到北洋海军在黄海大东沟海战中排列的夹缝雁行阵,其延伸的作战意图就是发起乱战,与这种战术历史上的几个经典范例都存在相似之处。本着这一理解,很多以往黄海海战史研究中难以廓清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同时,明白了北洋舰队接战阵型的延伸意图,更有助于积极、建设性地分析海战中北洋舰队失利的原因。

    由于对北洋海军接战阵型的真实意图缺乏理解,过往的研究中一些针对北洋海军阵型所提出的品评,实际都存在或多或少的盲目性,以下仅试举二则流传广泛,影响较大的意见进行分析。

       1、阵型正面宽度过大,布阵散漫,中央的铁甲舰无法支援两翼的军舰
    现代研究中,这种意见的代表性观点为“……其二,是编队的跨度过大,致使定远、镇远舰首的重炮无法有效地保护右翼诸舰。”[9]

    这一说法的最关键错误在于不知道北洋舰队究竟采用的是何种作战战术。按照乱战战术的要求,无论是类似北洋海军采用的夹缝雁行阵,还是其他组合形式的横队,其实都并不是战斗中将始终保持的阵型。采用这样的编组,只是为了己方各军舰战斗组合尽可能在同时间或短时间内先后接近敌阵型,同时间或短时间接连实现对敌舰队的突破,如此多点切断、扰乱敌阵型,可以获得全面使敌陷入混乱的理想战境。否则,一旦己方多个军舰战斗组合接敌时间参差过久,往往会陷入被敌各个击破的窘境,即使有部分战斗组合实现了成功突破,也容易出现敌方阵型断而不散,散而不乱,甚至敌方主动顺势演化为几组战斗组合,与我纠缠的不利局面。

    由此可以明了,北洋海军采用的夹缝雁行横队,只是一种为了实现阵内各个二舰战术组合能够多点同时、或者接连突破敌阵型的接战阵型,一旦接敌后,整体的横队就不复存在,其理想的最终演变形式是分散成各个二舰单位各自为战的混战局面。采用这样的战术,中央的二舰组合与两翼的二舰组合实际处于同一地位,都会进入与敌舰队犬牙交错的混战,以我方有组织的二舰组合,攻击敌方落单混乱的单舰,在这种状态下,就不存在中央军舰用炮火支援两翼军舰的设计了。

    具体到黄海大东沟海战中,之所以出现北洋海军很长一个时段是以横队在与日本联合舰队作战的情况,其根本原因在于北洋海军各舰在最佳时段没有能够贴近日本舰队,散开二舰战斗单位发起乱战,从而陷入被迫以横队接敌阵型转入防守的劣势。以这种战前根本无法预知的战场形势中,位于右翼的北洋海军二舰组合遭到日本联合舰队优势兵力聚攻,而处于横队中央的“定远”、“镇远”无法以船体中部的主炮实施火力支援为由,就认为这是北洋海军夹缝雁行阵的缺陷,显然是一种外行的,而且类似事后诸葛式的问责。以实现乱战战术为第一要务的横队阵型,充满了积极进攻的特征,设计时根本不会去考虑用这种阵型与敌纠缠,甚至用这种阵型防御敌方进攻,利萨海战中特格特霍夫指挥舰队冲向意大利舰队时,又何曾要去想以处于阵型中央的主力舰炮火支援两翼弱舰呢?

    此外,关于北洋海军的夹缝雁行阵跨度过大,布阵散漫的批评,也是局外之谈。

    采用横阵接战阵型,接近敌舰队时多点突破后,己方军舰冲入敌阵型展开乱战,实施的是一种反复冲进杀出的战法。即冲过敌阵后,再转向再次冲过敌阵,来回冲击,不断扩大战果。这种战法要求己方每个基础战术组合内的组成军舰,必须尽可能在转向半径(军舰长度)、航速等方面接近,以便协同动作。同时,另一项重要的要求就是,布阵时各基础战术组合间的横向间距必须要大,“如群船平列,应有宽地,相距太近则虑自触”,“如两军对近,或撞敌船,或避敌撞,进退之间即不能仍合行列,如我之船群不及敌船之多,乱战时亦无所虑,盖我船少则布阵疏,敌船多则布阵密,疏则任行而能整,密则迁次而即紊。”[10]

    横队各二舰组合间的相距设定得比较疏松,正是为了冲过敌阵转向旋回时避免自相误伤的预防措施,完全符合乱战战术要义。

       2
、战场指挥僵硬,不懂得设立代理旗舰

    这派代表性的意见认为丁汝昌的三条训令过于简单僵化,而且因为不懂得战前设立代理旗舰,导致北洋舰队战时随着旗舰的信号索具损坏,而陷入混乱。“由于丁汝昌事先没有指定自己的代理人和代理旗舰,北洋舰队失去了统一指挥,从而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出现如此严重的后果,固然说明丁汝昌确实不懂海战指挥,但也说明各舰管带的军事素质同样存在缺陷。”[11]

    事实上,考虑到乱战战术发起时战场将会进入彻底的混乱状态,旗语信号的观察难度变大,可靠性降低。而且在这种各自为战状态,统一的指挥调度意义已经不大,因而从这种战术诞生开始,就要求海战中的命令发布尽量简明扼要。

       1805年英法特拉法尔加海战开始前,英国舰队司令纳尔逊给舰队下达的命令就非常之简单,仅仅是一句“Engage the enemy more closely”(尽量靠近敌舰作战)而已。[12]作为这条简单命令的补充,纳尔逊另外向各舰舰长下达了“万一看不到或看不懂信号时,尽管把战舰靠近敌人,这样做的舰长是不会打错的”的指示。[13]此后,在这场闻名海军史的大海战中,英国舰队旗舰再没有发布过一条命令,只是通过旗舰以身作则式的带头作战,指导着舰队走向胜利。

    同样,1866年爆发的意奥利萨海战中,奥地利舰队司令特格特霍夫下达的命令也极为简单。因为当时奥地利军舰的涂色是黑色,意大利军舰涂成灰色,海战开始前特格特霍夫给舰队的命令为Close with the enemy and ram everything grey!”(靠近敌人,撞那些灰色的家伙!)[14]此后的整场海战中,奥地利舰队也再没有得到任何一条命令,就是凭着这样口号式的命令,加上旗舰的带头冲锋,奥地利舰队在混战中击溃了意大利舰队。

    返观丁汝昌的三条训令,与特拉法尔加和利萨海战中的著名口令相比,其实具有异曲同工的效果。放诸乱战战术的标准中看,这三条训令足以指挥舰队遂行乱战。

    关于代理旗舰的指责里,论者称战前指挥官预设代理指挥者和代理旗舰是“基本常识”,但实际这种说法并没有任何依据。仍然选19世纪著名的特拉法尔加和利萨海战为例,特拉法尔加海战中,法国、西班牙联合舰队旗舰“布桑托尔”(Bucentaure)在英国军舰猛攻下投降,之后法西舰队并没有任何一艘军舰主动站出来重挑大局。利萨海战中,意大利舰队旗舰“意大利国王”(Re d’Italia)被奥地利舰队旗舰“斐迪南德·马克思”(Erzherzog Ferdinand Maximilian)撞沉,此后意大利舰队也并没有任何一艘军舰代理指挥。

       19世纪及之前,因为海上通讯手段过于间接、复杂,舰队司令官很难在战火中直接与每一艘军舰建立单独有效的联络,特别是传达过于复杂的命令,海战进行中临时指令代理旗舰或者指令不在本舰的军官担任代理指挥官基本不存在可行性。至于战前预设代理人和代理旗舰的做法,在那个时代也鲜有例子,因为指挥者无法预知他所选中的代理人和代理旗舰是否会再出事,也无法预知预设的代理人和代理旗舰是否会先于自己遭遇不幸,如果再为代理人和代理旗舰继续选择替补,再为这些替补再选择替补,这种繁琐无聊的活动将没有尽头。海军通常的方法远远比上述纸上谈兵的“妙计”要更可行,是直接以舰队内或一艘军舰上军官官衔的高低作为天然替补阶次,而不会专门再行重申,只要舰队内或一艘军舰上最高阶的军官失去指挥能力,或是他所乘坐的军舰失去指挥能力,那么舰队内或一艘军舰上官阶次于他的军官就应接替指挥,舰队内官阶次于司令官的军官所指挥的军舰就应成为新的旗舰。就是这样更可行的默认接替办法,实际在实战中也很难找到很多例子,一旦旗舰损失,往往战局天平就出现严重倾斜,正因为此,这个时代的海战里,都以敌方的旗舰作为首要攻击目标,以此来摧毁敌方的士气和指挥,赢得海战的胜利。

    具体到黄海大东沟海战中,尽管北洋海军旗舰“定远”开战未久,前桅上部桁索遭到破坏,但并不能以此认为北洋海军失去了全面的指挥。按照丁汝昌训令的第三条,即“All ships mustas a general rulefollow the motions of the Admiral.”只要旗舰还能自由运动,就不能说北洋海军没有了整体指挥。事实上,就在“定远”信号索具遭到一定程度破坏后,北洋海军几个二舰战术组合,仍然以旗舰为标杆,进行了针对日本本队“比睿”、“赤城”等后续军舰的乱战尝试。

    这场海战里,如果非要找没有指定代理人和代理旗舰的例子,日本联合舰队难逃其列。海战进行到下午330分,日本联合舰队旗舰“松岛”的火炮甲板被击中,堆积在火炮甲板上的炮弹和装药引爆,发生剧烈爆炸。因人员、设备损失惨重,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在下午47分下令挂出不管旗,宣布放弃指挥。在这种失去统一指挥的情况下,日本联合舰队也并没有出现任何一艘军舰来代理旗舰。直到晚上715分,海战结束很长时间后,因“松岛”需要紧急返回本土吴港修理,才改定“桥立”为旗舰。[15]按照某些现代论者的逻辑,是否可以认为“由于伊东佑亨事先没有指定自己的代理人和代理旗舰,日本联合舰队失去了统一指挥,从而陷入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出现如此严重的后果,固然说明伊东佑亨确实不懂海战指挥,但也说明各舰管带的军事素质同样存在缺陷”呢?依照这一逻辑推演下去,论者由代理旗舰进而转移到丁汝昌出身问题的问责,是否也可以用到伊东佑亨的早年藩士出身上呢,是否也能说“毫无疑问,联合舰队在海战中出现指挥中断,责任主要在伊东佑亨。伊东佑亨本不是海军统帅的合适人选。他以陆军转而统帅海军,没有也不可能精通海军业务”呢?

    所谓代理人和代理旗舰的问题,其本质实际是某些现代论者提出的一则伪问题。和很多针对北洋海军黄海海战战术的品评一样,这些论者在无法使用当时的军事技术知识来分析海战胜负原因的情况下,仅仅因为这场海战中北洋海军是败者,于是认定败者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必然是错误的。而日本联合舰队因为获得了胜利,于是它们所作的任何行为都是正确的。本着这种原则,在根本没有可信史料依据的情况下,捡寻一鳞半爪的现代海军知识来解析近代的海战,提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观点,把战争失败原因简单化。这种脸谱式的粗浅解读只会为本就纷繁复杂的黄海海战史实考证,凭空增加无谓的干扰。


[1] Thomas Allnutt BrasseyThe Naval Annual 1895P.110.日文译本见:“汉纳根给李鸿章的海战报告(其二),1894917的海战”,日文译本底稿影印件。

[2] []岛村速雄,《海军战术一斑》第二篇,第5页。

[3] []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上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426页。类似道理在John Ingles著作中还有很多,不一一枚举。

[4] []《清国北洋海军实况一斑》,海军参谋部,明治二十三年版,第52页。

[5] 原文见:“汉纳根给李鸿章的海战报告(其二),1894917的海战”,日文译本底稿影印件。

[6] 关于大东沟海战开始的时间以及“定远”射击时的距离,很多资料记载存在差别。日方资料大致认为“定远”开炮时间是中午1250分,但对射击距离的指认有5000米、6000米等多种说法。而北洋海军总查汉纳根给李鸿章的报告中显示,“定远”开火的时间是在中午1230分,敌我距离5200米。本处暂用传统说法。

[7] 详见1894919“赤城”代理舰长海军大尉佐佐木广胜“明治廿七年九月十七日盛京省大孤山泊地南方战斗记事”,[]《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一。1894920,“比睿”报告,“大孤山冲战斗报告”;廿七年九月廿二日,军舰“扶桑”报告,“九月十七日大洋河口大鹿岛冲战斗报告”;[]《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二。

[8] 译自:“联合舰队第十五回出征报告中的清国盛京省大孤山之战”,“大海报第九号”,[]《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一。

[9] 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08页。

[10] 许景澄,《外国师船图表》,光绪十二年柏林使署石印本,卷十,第1314页。

[11] 苏小东,《甲午中日海战》,天津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102页。类似的指责实际首见于许华、杨志本“论丁汝昌海上战役指挥失误问题”,《近代史研究》,1988年第1期,第44页,苏小东的观点与此雷同。

[12] []安德鲁·兰伯特,《风帆时代的海上战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80页。

[13] []安德鲁·兰伯特,《风帆时代的海上战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77页。

[14] Richard HumbleNaval WareareTime Warner Books2002P.167.http://www.biographybase.com/biography/Garibaldi_Giuseppi.html 2009

[15] 廿七年九月廿五日,军舰“松岛”报告,“明治廿七年九月十七日大羊河冲战斗报告”,[]《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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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横阵优劣谈
(一)现代国内外学者对北洋海军阵型的代表性意见
黄海大东沟海战,最后以北洋舰队损失四艘舰船的失利局面告终。有关这场海战胜负因素的讨论,是甲午战争史和近代海军史研究的热点话题之一,除去后勤供应、人员素养等诸多讨论题目外,阵型被认为是对这场海战胜负影响较大的问题,而倍受关注。但是在对北洋海军所采阵型的评价上,国内外学者总体上却出现一种极不寻常的截然不同现象。

1、国外学者对北洋海军所采阵型的代表性评价

    英国海军史学者Richard Hill在其著作中谈及黄海大东沟海战,称“他(丁汝昌)选择了楔形阵列,这让人想起利萨海战的特格特霍夫,而且战斗中丁汝昌采用了和特格特霍夫相同的撞角战术。但是,他面对的是一支组织良好,队形紧凑的舰队,在接敌机动的过程中中国战舰已经伤痕累累,其中几艘已经起火。而且,当双方的距离进一步缩短后,中国舰队进入了日本舰队占绝对优势的武器——速射炮的射程……日本舰队共装备66门速射炮,而中国战舰上仅有2门。这确实能像这种武器支持者所说的那样产生‘弹雨’的效果,这对剩下还有战斗力的中国战舰而言是毁灭性的。”[1]
    
    熟谙近代海军技术史的研究者,清楚地判断北洋海军采用的是类似利萨海战中奥地利舰队使用的阵型,以及类似的乱战战法。之所以遭受损失,是因为遇到了一支远比利萨海战时的意大利舰队强大的舰队。而且认为北洋海军“超勇”、“扬威”等弱舰中弹起火,是发生在接敌机动的过程中,更说明了其对乱战战术的理解。最后认为日军在炮火方面的绝对优势,是北洋舰队实施乱战战术的巨大阻碍。

    日本海军史学者外山三郎在其所著的《日本海军史》中,尽管涉及甲午海战场的部分篇幅极有限,但仍然表达了其对北洋海军所采阵型的认识。“日军致胜的原因,在于采用了能自由机动的纵队队形,充分发挥了速射炮的威力。这表明日军的战术优于丁汝昌采取的、当时受到世界重视的、靠楔形队形实施冲击的战术。当然日本海军采用纵队队形并非经过理论研究所得出的结论,而是从技能的角度去判断,认为只有采取纵队队形日本海军才能充分进行战斗机动。这个战术是‘知己’的选择。”[2]

    同样,外山三郎非常明白北洋海军所采的意图使用乱战冲击战术的横队,是当时世界流行,受海军界推崇的阵型。而日本海军所采的纵队,是根据己方军舰的特点和日本海军的编队能力,同时从能够发挥速射炮的威力出发,选择的一种简单阵型。在战斗发生前,并无法预料和北洋舰队的阵型相比,哪种更为优秀。



2、国内学者对北洋海军所采阵型的代表性评价

    国内学者对北洋海军所采阵型的评价,明显分为两种类型。戚其章先生的结论为“总之,北洋舰队在黄海与日本联合舰队交火之前,先布为犄角鱼贯小队阵航进,及发现敌舰的企图后,立即改布犄角雁行小队阵相应,并终以燕翦阵(人字阵)冲向敌阵。其布阵是基本正确的,但也存在着严重不足和错误:(一)未能始终保持攻势;(二)编队跨度过大,中央之铁甲舰无法保护右翼弱舰;(三)阵中的小队排列有不当之处;(四)强调全军合队而未能在战斗中适时分队击敌。所以,完全肯定或否定北洋舰队的布置都是不恰当的。”[3]

    以苏小东先生为代表的评价为,“日本舰队在黄海海战中采用的就是典型的机动战术……相比之下,北洋舰队由于占有一定数量优势的大口径重炮均为前主炮,而舷侧大炮和速射炮较少,所以选择了以横阵迎击日本舰队的纵队。但仔细研究就会发现,北洋舰队采用横队意在所谓充分发挥火力,完全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想法……北洋舰队为了并不存在的火力优势而以横队迎敌,竟付出了丧失自由机动的沉重代价。横队不仅保持队形难,做整体的转向更难,远不如纵队机动灵活。”[4]

3、评价异同的原因
    比较国内外一些现代研究者对黄海海战北洋海军所采阵型的评价,很容易发现存在一个突出的现象。即国外研究者的评论,都是将北洋海军所采的阵型放诸世界近代海军技术史的大视角下进行衡量,很清晰地指出其所采阵型的真意是为了实施类似利萨海战、当时还属于世界海军战术主流的乱战战法。之所以这一战术未能再出现利萨海战那般的辉煌,在于北洋舰队遭遇了完全不同的敌手,日本舰队无论在火力还是机动力方面都更优异,导致北洋舰队的乱战战术未能得到发挥。

    而国内一些研究者的评论,明显属于根据黄海大东沟海战的胜负结局,从中刻意努力扒理失败原因的做法。论者对北洋海军所采的阵型所具的时代背景含混处理,根本不谈及这种阵型在当时世界海军技术中的地位、意义,和其实施的具体方法,也根本不知道机动/乱战战术,或者是对机动战术产生了错误理解。只是因为北洋海军失败了,所以认定这种阵型具有不足和错误,但其所列出的错误的原因,放诸19世纪乱战战术,和黄海大东沟实际的双方力量对比中进行研讨,实际大都无法称之为阵型本身的错误。(详见下节)

    造成中外评论的质量出现如此悬殊情况的原因,无外乎是清末之后,因为长时期的社会动荡,中国海军学术和历史研究并没有获得一贯的继承发展。到了现代,对于19世纪的海军学术,更是缺乏了解,由此导致对一些原本按照近代海军知识很容易理解的事物产生理解偏差。
[1] [英]理查德·希尔,《铁甲舰时代的海上战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91页。

[2] [日]外山三郎,《日本海军史》,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第49-50页。

[3] 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10页。

[4] 苏小东,《甲午海战史》,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99-100页。相同的意见还有许华、杨志本,“论丁汝昌海上战役指挥失误问题”,《近代史研究》,1988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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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北洋海军选择横阵的的时代和兵器技术背景

——对国内北洋海军阵型评价的再评价之一




    清末北洋海军创生于
19世纪80年代后,这一时期在世界海军学术领域,恰好是乱战战术大行其道的时代。利萨海战的经典范例仍在持续地影响着世界海军,北洋海军延请的英籍总查琅威理(Lang William M),即把横队,尤其是夹缝雁行阵,这种在利萨海战的经验基础上总结出的优秀攻击阵型,作为北洋海军训练的重点,定为作战时应采用的唯一优良阵型。
[1]直到黄海海战爆发前,采用这种被普遍认为是最利于进攻的阵型,仅从海军战术史角度看,并没有任何不妥。至于脱离时代,以黄海海战的胜负结果,甚至以1905年日俄对马海战的战术,来批评北洋海军在黄海海战的战术,无异于关公战秦瓊般滑稽。[2]

    除去战术思想的时代背景外,每一种海战阵型也都有其依存的兵器技术时代背景,脱离这个而去大谈阵型的优劣、意义,显然也是不合适的。国内学者杨志本认为北洋海军在黄海海战中排列成横阵,火炮射界受影响,不利于发扬火力,应该也采用纵队,和日本联合舰队实施战列线炮战。
[3]戚其章先生对此予以反驳,认为北洋海军采用横阵,“在海战中能够左右开弓,发挥了舰首重炮的最大威力。”[4]苏小东先生又提出不同看法,“北洋舰队采用横队意在所谓充分发挥火力,完全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想法。”[5]实则这三种流传甚广的观点,都存在错误,尽管互相间是一种渐次的辩论关系,但是放到近代海军兵器技术视角下看,简直犹如隔空打拳。

    1、横阵不利于发扬火力?
    
该说的详细观点是,“军舰装备的舰炮,分为舰首炮,舰尾炮和副炮。舰首炮的射击舷角左右各为0°-135°;舰尾炮的射击舷角左右各为45°-180°(两者均为其最大值)。因而,全舰所有主炮、副炮能同时发扬火力的射击舷角,即全舰火炮最佳的射击舷角为左右45°-135°(在此射击舷角内,舰首重炮火力是可以得到充分发扬的),也就是说,全舰最佳射击舷角的最大射击扇面,是以左、右舷正横中线为中心的90°(该中线为其分角线)之扇形区域。凡小于45°或大于135°的射击舷角,军舰就只能有一部分主炮可以射击,这无疑是不利于充分发扬全舰火力的。”由此认为,“就火力而言,横队是最不利于充分发扬火力的。例如,各舰对于位于己方队列线前方的敌舰,其最佳射击舷角的扇面就只有25°,这是因为左、右舷方向均需为邻舰留出20°的安全界……”[6]

    令人奇怪的是,在这样一篇关于黄海大东沟海战北洋海军阵型的讨论中,论者通篇堆砌莫名其妙的数字和术语,而竟根本没有涉及北洋海军参战军舰的实际情况。用虚无飘渺的“军舰”的炮火射界,来证明北洋海军选择横队是错误的,应当选择纵队,让人有不知所云之感。以北洋海军的弱舰“超勇”、“扬威”为例,其舰首、尾主炮的射击舷角实际只有
70°而已,而舰首方向的射界明明是44°
[7]装甲巡洋舰“经远”、“来远”则根本没有尾炮,铁甲舰“定远”、“镇远”的主炮更是根本不在军舰首尾。在连北洋海军各舰各自火力配置都没有搞清的情况下,凭什么来大谈舷角、射界?犹如解一道数学题,在连题目都还没看懂的情况下,就胡乱套用一个莫名其妙的公式,这样的做法怎能得到正确答案。要想通过射界角度来分析北洋舰队以何种形式发扬火力为最优,就应当搞清所有参战的北洋海军军舰每门火炮(退而求其次也应该是100毫米口径以上的火炮)的安装位置、性能诸元、炮门大小、射界角度,在这些数据都不掌握的情况下,就贸然作题,只能是无谓的空谈。

    
2、舰首方向射击舷角大,就证明军舰利于发挥火力优势?
作为反驳,戚其章先生首先对上述观点提出异议,其详细观点为,“北洋舰队的最佳射击舷角不可能只有25°。以定远、镇远二舰为例,舰首重炮为并排配置的双炮,而且是四门大炮二二排列,则各侧炮火的最佳射击舷角,应是以舰首尾线与左、右舷正横线成直角的分角线为中线的90°,再去掉为邻舰所留之20°安全界,尚有70°。因为北洋舰队‘始终以舰首向敌’,左、右两侧合并计之,其有效的最佳射击舷角则为140°。正由于北洋舰队主炮最佳射击舷角的最大打击扇面为140°的扇形区域,故在海战中能够左右开弓,发挥了舰首重炮的最大威力。”[8]

    该论陷入了和第一种论调相同的奇怪逻辑,希望从计算火炮的射界角度上,来反驳前者。

    
火炮的射界,是指一门火炮水平方向能够旋转射击的角度有多大,即能够瞄准多大范围内的目标。大型火炮和现代机枪不一样,不能进行大范围的密集扫射,射界再大,其实也说明不了能够很好的发扬火力。在射击指挥仪尚未出现的19世纪中后期,单纯看火炮的射界面积并没有任何意义,真正起作用的是看能否在单位面积内投入更多的火炮。举例而言,1门射界180°的火炮,与10门密集布置射界只有20°甚至更小的同口径同型号火炮对抗,前者的火力肯定不能压倒后者。不考虑军舰上火炮的具体配备情况,只是费力去计算火炮射界,对火力发扬效果根本产生不了任何说明作用。

    
3、北洋舰队舰首方向没有火力优势?
    
作为对戚其章先生异议的再质疑,苏小东先生认为“北洋海军采用横队意在所谓充分发挥火力,完全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想法。其实道理很简单,北洋舰队最初参战的10艘军舰共有120305毫米口径炮42门,其中23门前主炮(包括首炮)和7门后主炮(包括尾炮)不论是单炮还是双联装炮,均可作左右旋转(‘定远’、‘镇远’两舰各有两座双联装前主炮,可分别向左右旋转射击)。采取横队以舰首对敌,全部23门前主炮均可射击,其中305毫米炮8门、250毫米炮2门、210毫米炮10门、150毫米炮3门;若取纵队以舷侧对敌,则有大部分前主炮(包括首炮)、一侧舷炮、全部后主炮(包括尾炮)共32门可以齐射,其中305毫米炮4门、250毫米炮4门、210毫米炮12门,150毫米炮10门,120毫米炮2门。两相比较,横队可以发挥的火力较纵队虽多出4305毫米炮,但少了2250毫米炮、2210毫米炮,7150毫米炮和2120毫米炮,孰优孰劣已不言自明。然而北洋舰队为了并不存在的火力优势而以横队迎敌,竟付出了丧失自由机动的沉重代价。”[9]

    虽然明白火炮数量才是那个时代衡量火力强弱的标准,但因为对近代军舰技术的陌生,上述火炮数量统计实际也存在很大的错误。


    其中最明显的错误源自
150毫米口径火炮的统计,苏小东计算参战的北洋海军军舰舰首对敌时,只有3150毫米炮可用,而舷侧对敌时却有多达10门可用。其计算舰首方向的150毫米火炮时,显然只计算了直接的舰首炮。


“来远”



“靖远”

“广甲”

图十三、北洋海军“来远”、“靖远”、“广甲”舰照片中的耳台局部,可以十分直接地看到,安装在耳台内的舷炮,炮口都是可以转向舰首方向的。(图略)

    事实上,北洋舰队各舰采用舰首对敌态势时,所能获得的
150毫米火炮远非只有舰首炮那么简单。北洋舰队参战的“致远”、“经远”级,以及“广甲”号军舰上都有一项特殊的设计,即耳台。所谓耳台,是指在军舰船舷突出船体之外的平台,用来安装舷炮,这种设计可以大大增加舷炮的射界,“二台突出舷外,成半月形,使台位宽展,其式创于法人,今译称曰耳台。”
[10](参见:图十三)正因为有这项设计,北洋海军上述各舰安装在左右舷侧耳台内的150毫米舷炮,在舰首对敌状态时都是可以转向舰首方向射击的。由此,舰首对敌时,舰首方向可以获得的150毫米火炮还应算入左右2舷耳台上的舷炮,共计150毫米火炮多达12门之多,超过舷侧对敌时的数量。[11]连带舰首对敌时可以多获得的4305毫米火炮的火力优势,“孰优孰劣已不言自明”。


       4
、从近代兵器知识看夹缝雁行阵对火力的发挥

    上述三例代表性的评论,无论是对横阵持否定态度,还是对横阵持有保留的肯定态度,实际讨论中都犯了一个前提性的错误。


    这些论者对北洋舰队火力发扬的评判,始终还是建立在北洋舰队采用整体的横队作战这一认识基础上的。实际放至乱战战术的视角下,大致呈横队姿态的夹缝雁行阵根本就不是最终作战阵型,不能以北洋舰队实战中未能发扬乱战,被迫以夹缝雁行阵进入防御作战,就认为北洋舰队一开始就计划以整体的横队作战。进而根据北洋海军被迫以作为主动冲击阵型的横阵用来实施被动防御中暴露出的问题,指责为是这种阵型本身的缺陷问题,更是有失公允的。要客观讨论一个阵型的优劣,因当从这种阵型的真正内涵入手,具体到夹缝雁行阵,要探讨以这种阵型作战时各军舰的火力发扬程度好坏,就因当从乱战角度进行考量,即以每个二舰战术组合冲入敌阵后形成的敌我态势,来衡量军舰的火力能否得到较好发挥。


    以乱战战术的意图,夹缝雁行阵中的各基础战术编组军舰,以大致的横队队形迅速接近敌舰队,从多点上切入敌舰队阵型,与其产生近距离混战。在处于敌我交错的混战态势时,几乎每艘乱战战术编组的军舰,全舰的所有武器都能得到发挥。例如冲入敌阵时,二艘夹缝编组的军舰,即能以舰首方向火力攻击敌舰,当从敌阵中穿越时,还能以两舷火力攻击敌舰(二艘军舰一前一后的错列夹缝组合,主要考虑的就是冲过敌阵时,己方军舰同时使用两舷炮火不会造成误伤。倘若不以夹缝组合出现,而是二艘军舰并列冲入敌阵,在反复冲进杀出的过程中,仍然有两舷炮火接连得到发挥的机会),其中还夹杂有使用鱼雷、撞角的机会。这样的火力发扬程度,显然不是纵队阵型所能比拟的。


    不知道机动灵活的乱战战术,而把夹缝雁行阵看成是一个僵死的横队,无疑是对这种阵型最大的误解。


[1] 日本大本营战时情报,“清国舰队阵型”,采自18941011西文报刊。

[2] 1905年日俄对马海战的经验来批评1894年北洋海军黄海海战阵型的论点,见杨志本,“论丁汝昌海上战役指挥失误问题”,《中国近代军事史论文集》,军事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内称如果丁汝昌采用类似对马海战中日本舰队的T字战法,“黄海海战的过程和结局就可能大为改观了”。

[3] 杨志本,“论丁汝昌海上战役指挥失误问题”,《中国近代军事史论文集》,军事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

[4] 戚其章,“论北洋海军战役指挥问题”,《近代史研究》,1989年第3期,第54页。

[5] 苏小东,《甲午海战史》,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99100页。

[6] 杨志本,“论丁汝昌海上战役指挥失误问题”,《中国近代军事史论文集》,军事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

[7] Richard N J Wrightthe Chinese Steam Navy 18621945Chatham Publishing London 2000P.49.

[8] 戚其章,“论北洋海军战役指挥问题”,《近代史研究》,1989年第3期,第54页。

[9] 苏小东,《甲午海战史》,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

[10] 许景澄,《外国师船图表》,光绪十二年柏林使署石印本,卷一,第14页。

[11] 北洋海军参战各舰的火炮数量参见,陈悦,《北洋海军舰船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9年增订版,附表“北洋海军主要舰艇性能参数一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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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北洋海军乱战战术未能有效发挥的原因


——对国内北洋海军阵型评价的再评价之二


    既然乱战战术是一项克制纵队队形的优良战术,那为什么北洋海军在大东沟海战中还会失利呢?其根层的原因就在于,北洋海军未能发起全面的乱战。戚其章先生提出的,“未能在战斗中适时分队击敌”,正是其失败原因的要害关键。


    但是戚其章先生对此问题的阐述比较模糊,“每种阵型本身,也都包含着合与分两种因素。可化合为分,也可变分为合。在布阵时,只有将合与分的关系处理恰当,才能真正做到‘种种变化,神妙不穷’。”认为是丁汝昌的训令机械地把舰队固定成了一个整体。
[1]实则,这又是对乱战战术不了解的体现。同时戚其章先生只是把北洋海军未能分队击敌作为一条不甚重要的失败原因,作为“此外”附列在“未能始终保持攻势”、“编队跨度过大,致使‘定远’、‘镇远’舰首的重炮无法有效地保护右翼诸舰”、“阵型内的小队排列有不当之处”三条他所认为的重要原因之后。

    丁汝昌训令的真实含义、编队跨度过大的问题,上文已作分析,不再赘述。而“未能始终保持攻势”其实是北洋海军遭遇逆境,转入防御的一种被迫的结果,不能本末倒置,将结果当作原因。至于阵型内的小队排列不当,主要观点是认为北洋海军不因将主力铁甲舰布置在阵型中央,而应该排列在阵型两翼。但这一说法,仍是建立在不懂乱战战术,而将北洋海军的夹缝雁行阵视作固定不变的作战阵型的错误理解上。倘若真要采取这种事后诸葛亮的策略,那么日舰以纵队直插北洋舰队中央弱舰,将北洋海军的横队拦腰砍段,又不知北洋海军会进入怎样的困境。


    真正导致北洋海军此战战术失利的重大原因,不是这些似是而非的事后分析,而是因为北洋海军未能发起夹缝雁行阵的真意,即乱战。没有能够像这种战术历史上的几次成功战例那样,在第一时间与敌方进入乱战。其具体体现就是,在日本联合舰队以纵队队形通过北洋海军阵前时,北洋海军没有能够以多个战术组合的方式,快速接近日本舰队,并突破其阵型,使之陷入混乱。导致出现这一情况的原因,实际非常简单,就是航速、机动能力。


       1
、北洋海军的航速问题


    乱战战术要能得到有效发挥,其首要条件是当敌方纵队出现在我方编队正前方时,我方要以异常的高速迅速冲入敌阵,以防错过最佳出击位置,陷入被动。然而根据汉纳根事后给李鸿章的报告称,北洋海军展开成夹缝雁行阵时,航速仅保持在
7节。
[2]而参战的日本“松岛”舰舰长尾本知道在海战报告中称,北洋海军的编队航速约为10节。[3]

       1894
917中午1250分时,日本联合舰队参战军舰已全部出现在北洋海军阵前,此时双方相距约6000米,北洋海军以7节(每小时13000米左右)的航速要想切入联合舰队,需要花费近半个小时之久(如按日方所推认的10节计算,则需要20分钟左右)。“定远”舰之所以在如此距离上发炮开战,其意图可能是已经注意到日本第一游击队正在高速运动向己方右翼(当时日本第一游击队编队航速已经从8节提升至14
[4]),而己方根本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接近日舰发起乱战,只能以远距离火炮攻击先声夺人,以图在日本舰队运动到右翼之前,尽可能对其造成损伤。因而“定远”等舰的首要攻击对象,选择的正是排在日本联合舰队最前端的“吉野”等军舰。然而5分钟后,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就已经开始向北洋海军右翼的弱舰“超勇”、“扬威”开火,此后,北洋海军虽然曾一度局部冲乱了日本联合舰队本队的队形,但实施乱战战术的最佳阵位和时机错失,被迫陷入了被动防御状态,再也未能进行分队出击的乱战战术。在己方根本不占优势的中、近距离炮战中,被火炮数量、射速、弹药效能远胜于自己的日本联合舰队占取了上风。[5]

    由此可以看到,北洋海军之所以未能成功实施乱战战术,最关键的一点原因来自航速问题,过于缓慢的航速使得北洋海军根本不具备远距离上快速接近敌方的可能,这也就犯了乱战战术的大忌。为什么选用
7节如此之低的航速,并不是北洋海军人为的疏忽,而与北洋海军参战军舰的动力设备状况有极大的关系,属于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


    (
1)锅炉


    北洋海军首发参战的
10艘军舰中,舰龄最大的是1881年的“超勇”、“扬威”,已服役近13年之久,舰龄最新的军舰“广甲”也是1887年的产物,服役也有近7年时间。从目前掌握的史料看,北洋水师/北洋海军时代,主力军舰的航行活动十分频繁,以“超勇”、“扬威”为例,粗浅罗列一下这2艘军舰从服役至甲午战前的远程航行,就能看到一斑。


       1881
年,从英国航向中国。


       1882
年,从威海前往朝鲜。


       1883
年,从大沽开往上海。


       1884
年,从威海前往上海。从上海返回旅顺。从旅顺前往朝鲜。


       1885
年,赴朝鲜。


       1886
年,赴朝鲜釜山、元山;俄国海参崴。


       1887
年,赴厦门。


       1888
年,赴朝鲜。


       1889
年,赴朝鲜。赴香港。


       1890
年,赴朝鲜。
[6]    

    而这些还仅仅是一些比较长程的活动,还不包括日常在渤海一带频繁的航行、游弋以及会操训练。


    舰船长时间高强度的使用,必然会产生其动力系统老化,能力降低的情况。具体到
19世纪中后期,就是军舰的锅炉、蒸汽机系统会出现老化。北洋海军各艘军舰使用的锅炉普遍是火管(Firetube boiler)和水管锅炉(Watertube boiler),所谓火管锅炉,指的是煤在锅炉炉膛内燃烧后产生的烟气传入密布锅炉内的一根根火管,由此事先加热火管外的水,使之变为高压蒸汽的锅炉。水管锅炉则与火管正好相反,水在管内,烟气在管外加热管内的水。这两类锅炉使用日久,火管、水管内都会结垢,而且还会发生渗漏现象,影响火管的导热效果,最后就将影响锅炉的输出蒸汽压力,进而就影响到蒸汽机的输出功率和军舰航速。因而新造时即使测试航速很高的军舰,如果长时间不作锅炉更新,航速也会衰减得非常严重。不仅是老旧的“超勇”、“扬威”存在这种问题,几乎所有的参战北洋海军舰只,都被这样的问题所困扰,1893年北洋海军舰只在大连湾打靶时,作为舰队骨干力量的穹甲巡洋舰“靖远”也暴露出类似问题,“又‘靖远’此行在湾打靶,锅炉汽管本皆旧朽,经此震动,多有渗漏。”
[7]

    锅炉内空间狭小,很难容许进行彻底的清扫维护,唯一作为有效的办法就是更换锅炉。北洋海军战前曾多次提出更换锅炉的计划,但最终未能实施。
[8]

    民国三年,海军部曾有一份涉及更换锅炉、水管的呈文,从中的描述可见锅炉老旧对舰艇航行能力的影响。其称当时海军的一些艘军舰,“按各国军舰配设此项锅炉,其水管例供五、六年之用,逾此时期即失航海能力。查四‘江’、六‘楚’及四‘湖’等十四舰艇均于前清光绪三十一、二年间造成,约届八年,其水管已逾例用之期。内有数舰目下不能远行,只可缓进,职是之故。又‘建安’、‘建威’两舰下水已达十年,其水管虽于数年前均已配换,而该舰原设锅炉四座,每舰仅换两座,其未换之锅炉各两座亦已不堪使用。又,‘飞鹰’已换之锅炉四座,亦已渐形损伤……各舰已难全力行驶……复经数月巡防,不免渗漏愈甚,若不及今急筹购配,延时愈多,航海之力愈减,倘一旦十数舰艇尽失航行能力,则修费不免更大。”
[9]这份呈文中提到的舰只,无论是舰龄之老旧,还是平时远航使用的强度,都不如北洋海军,却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由此可以想见1894年北洋海军参战舰只的动力状况会是什么样子。

    动力系统的严重老化,致使舰只航速下降,在讲究编队航行的阵型中,编队航速能达到多少,取决于编队内航速最慢的一艘军舰,一旦有一艘军舰拖后腿,整个编队的航速就无法提升,更不用说几乎每艘军舰都存在动力问题了。


   (
2)燃煤


    蒸汽时代影响军舰航速的另外一项重要的原因是燃煤,优质的燃煤能够燃烧得更为充分,热效能更高,使锅炉内的水汽化效果更好,也影响着锅炉的蒸汽输出效能。但是锅炉老旧的北洋海军,在燃煤方面也遇到了重大问题。


    北洋海军的燃煤照例由开平矿务局供应,开平机械开采煤矿后,产煤也分为上、中、下三种,上等优质煤“烟少火白,为他国所罕有”,
[10]主要出产自开平煤矿的第五层开采工作面,又称五槽煤,向来是供应北洋海军的军用煤,“五槽煤质甚佳,现在天津东西两机器局、兵商各火轮船概行烧用,即不擁滞,又不缺销。”[11]

    然而自
1893年醇亲王府家奴出身的张翼接管开平煤矿后,情况发生了巨变。1894730,即丰岛海战爆发后未久,战局紧迫时,很少与煤矿交涉质量问题的丁汝昌突然致信开平煤矿总办张翼,表示极度的不满。原因是开平煤矿运来的燃煤“煤屑散碎,烟重灰多,难壮汽力,兼碍锅炉。虽在常时,以供兵轮且不堪用,况行军备战之时乎?”,丁汝昌愤怒地质问“系台从未招呼,抑经管人专留此种塞责海军乎?包煤专备行军之需,若尽罗劣充数,实难为恃,关系之重,岂复堪思!”,表示“自此续运,再为散碎,一面仍遣运回,一面电请相帅核办。幸勿怪言之不先也。”
[12]

    从信中的描述看,运给北洋海军的燃煤应当属于“渣滓甚大,局船两项概不买用……贬价招徕,尚无买主”,开平煤矿积存很多的八槽劣质煤。
[13]

    可是,丁汝昌的质问并未得到什么积极的回应,先是张翼提议海军如果需要块煤的话,可以自己在威海从运到的碎煤里捡选,
[14]而一直到1894912,即北洋海军从威海出发前往旅顺,以为执行大东沟护航任务预作准备的当天,[15]在丁汝昌致张翼的信中,仍能看到燃煤问题根本没有解决,“迩来续运之煤仍多散碎,实非真正五槽……俟后若仍依旧塞责,定以原船装回,次始得分明,届时幸勿责置交谊于不问也。”[16]

    使用这样的煤,即使是全新的锅炉,也难输出最大功率,更不用说北洋海军参战军舰那些接近报废的锅炉了。而且这种劣质碎煤,会进一步折损锅炉的寿命。


    极为讽刺的是,就在张翼出任开平煤矿总办后,煤矿外销业务出现了增长势头,
1893年“是年分付股息10.5%”,
[17]供给清政府官方使用的燃煤,在开平煤矿出产煤中的比重则出现下跌,1893年为37.25%,甲午战争爆发的1894年却下降至36.97%。同时当年为慈禧太后万寿盛典报效,“负责矿务局的四位道台上奏,以董事会和古董名义‘报销’银三万两。朝廷和李中堂都褒奖他们‘忠义可嘉’。”[18]

    参战军舰舰龄老旧,锅炉接近报废,又用着劣质煤的北洋舰队,能够实现
7节的编队航速已然是奇迹。但这种奇迹在血火搏杀的黄海大东沟海战中实在是太慢了,从战斗发起的那一刻开始,已经注定了北洋舰队的乱战战术根本不可能得到发挥。这也就是北洋海军采用夹缝雁行阵失利的根层原因所在。


       2
、日本舰队的机动力


    除去北洋海军自身的航速原因外,日本联合舰队部分军舰机动力过强,更是为北洋海军乱战战术实施的可能性蒙上一层阴影。


    日本联合舰队参加黄海海战的军舰共计
12艘,除代用巡洋舰“西京丸”和炮舰“赤城”排列在非战斗序列外,其余10艘军舰分为本队和第一游击队两个前后相接的纵队。


    构成第一游击队的
4艘巡洋舰,其中“吉野”、“秋津洲”2舰分别是18931894年造成的崭新军舰,设计航速分别达到22.5节和19节,“浪速”、“高千穗”则是1886年建成的老舰,设计航速是18节。根据日方档案,“浪速”于战前1894614采用自然通风,测得最大航速为16.3节,“高千穗”于战前18927月自然通风状态下,测得最大航速为15.5节,较新造时的设计航速已有衰减。“吉野”于战前1893724公试时测得最大航速23.03节,超出设计航速。“秋津洲”于战前1894617自然通风状态下,测得最大16.7节。
[19]以编队中航速最慢的军舰为标准,第一游击队的最大编队航速可以达到15.5节,大东沟海战实战中,为了尽可能快地运动到北洋舰队右翼,避免遭到北洋舰队的乱战冲撞,日本第一游击队就跑出了接近编队极限航速的14节高航速。[20]这种航速,是北洋舰队完全望尘莫及的。

    构成日本本队的
6艘军舰情况较为复杂,旗舰“松岛”和同型舰“严岛”是1891年在法国建成的新舰,设计航速16节,同型的另外一艘军舰“桥立”则是1894年当年问世的崭新产品。巡洋舰“千代田”也是1890年建成的新舰,设计航速19节。本队剩余的2艘“扶桑”和“比睿”则是老旧军舰,都是1878年的老舰,设计航速也都是13节。在黄海大东沟海战前的测试中,“松岛”、“严岛”、“桥立”3舰因为动力系统从设计时就存在缺陷,实际航速衰减非常严重,分别只有10.2511.6411.05节。日本购自英国的“千代田”舰也是同样问题,军舰上安装的竟然是鱼雷艇使用的汽车式锅炉,航速衰减得很严重,18941月测试只跑出了11.5节的最高航速。除了4艘因为设计问题造成航速滞后的新军舰外,2艘老军舰和北洋海军的老舰一样,也存在无法回避的航速衰减,1894731老军舰“扶桑”测得最高航速为10.05节,“比睿”在627测得最高航速为10.42节。
[21]计算到编队航速时,日本联合舰队本队编队的最高航速只有10.05节,与北洋海军的编队航速实际相差不大。

    正因为本队编队航速缓慢,双方接近阶段,日本联合舰队整体的编队航速只有
8节。第一游击队提速到14节编队航速后,便与本队之间形成了一个较大的空隙。日本联合舰队本队为了保持与北洋舰队的距离,下令编队航速提高至10节极限航速,向左侧方向机动,结果“扶桑”、“比睿”2舰未能加速到10节,落后于本队前4艘军舰,遭到北洋海军冲击。


    由此可见,在敌我双方航速相近的情况下,北洋海军的乱战战术还是有成功实施的可能的。但是日本联合舰队中的快速军舰,尤其是分出了第一游击队,利用其几乎是北洋海军编队航速一倍的高航速,始终保持与北洋海军的距离,避免近距离接战,将战斗形态锁定在其占有完全优势的中距离交火上。


    利用这种机动力上的差距,日本联合舰队构筑起了一道北洋海军难以逾越的技术鸿沟。在技术对抗特征鲜明的近代化海战中,这种技术上的巨大差距,即使有再高的士气、训练素质、指挥能力,也都无法将其抵消的。



                                                        (四)小结

    由本节分析可以得知,从阵型战术角度看,黄海大东沟海战中,北洋海军的夹缝雁行阵之所以失利,在于其根本未能发挥这种阵型的本意,即乱战战术。而乱战战术没有能够发起的根层原因,是中日两国军舰航速方面存在的巨大差距,使北洋海军根本没有可能在最佳的乱战发起时段和阵位,接近日本联合舰队。从而航速缓慢的北洋舰队,陷入被航速快捷的日本联合舰队绕攻的境地。



    但是北洋海军在大东沟海战中,采用夹缝雁行阵结果失败的情况,并不能用来作为这种阵型优劣的评判依据。因为任何一种阵型都不是放诸四海皆准的,都有其实施的条件和基础,脱离自身赖以建立的条件和基础,再优秀的阵型也不会得到其设计的效果。北洋海军在黄海大东沟海战中的遭遇,正是这一道理的例证。海战中,由于不具备乱战战术发动的条件,夹缝雁行阵非但没有得到发起乱战的机会,反而堕入了最为忌讳的劣势局面。“单梯阵中凸梯阵(后翼单梯阵)是常见的追击阵型,必须以其凸出的角点为基准,保持对向敌舰的态势,以防两翼弱点被敌攻击。但,由此要求我舰队机动力极强,是为该阵型最不容易实施的地方。”
[22]



    犹如围棋中的开局布阵一样,海军战术中的各种阵型都是相生相克的,很难断言谁是谁非。每种阵型的设计,都以尽量能取胜为最终目的,但是具体运用时,能否实现设计初衷,还受很多其他因素的左右。不考虑这些阵型背后的因素,不去了解海军阵型、战术的真意,而一味的根据海战实战中的胜负结果,批驳战败者的阵型,夸扬战胜者的阵型,说北洋海军不应该采用横队,应该采用纵队,属于典型的谬误。试想,倘若北洋海军真的以一些研究者所支出的招数,排列成纵队作战,这个编队航速缓慢的纵队,一旦被日本联合舰队纵队穿插分割包围,又会落得怎样的结果?


    因而讨论大东沟海战北洋海军的阵型问题时,并不能简单的说某种阵型存在致命的错误,或者说是称选错了阵型。探讨北洋海军所选阵型的真意是什么,以及这种阵型为什么在大东沟海战中没有能够得到很好的发挥,没有再现利萨海战时的情景,才是大东沟海战阵型战术研究中真正值得关注的问题。

[1] 戚其章,《走近甲午》,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10页。

[2] “汉纳根给李鸿章的海战报告(其一),1894917的海上会战”,日文译本底稿影印件。

[3] 廿七年九月廿五日,军舰“松岛”报告,“明治廿七年九月十七日大羊[]河冲战斗报告”,[]《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一。

[4] 1894919“吉野”报告,“大孤山冲战斗详报”,[]《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三。

[5] 黄海海战日本联合舰队采用苦味酸炮弹的情况,参见:陈悦,《碧血千秋——北洋海军甲午战史》,吉林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04106页。

[6] 详见姜鸣,《中国近代海军史事编年》,海军军事学术研究所,1991年版。

[7] “致龚鲁卿”,《丁汝昌集》,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83页。

[8] 1893919丁汝昌在与天津机器局的通信中,提到曾要求“三舰四快船请造备换锅炉”,但天津机器局“议拟宽展年限”。见“复李勉林”,《丁汝昌集》,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182页。

[9] “海军部请购配舰艇锅炉水管呈文”,《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6年版,第198199页。

[10] “益闻录,光绪八年四月初四日”,《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一辑,下册,科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654页。

[11] “申报,光绪十年六月二十九日”,《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一辑,下册,科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655页。

[12] “致张燕谋”,《丁汝昌集》,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11页。

[13] “申报,光绪十年六月二十九日”,《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一辑,下册,科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655页。

[14] “复张燕谋”,《丁汝昌集》,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14页。

[15] 汉纳根报告称,北洋海军接到大东沟护航的命令后,于912从威海出发。“汉纳根给李鸿章的海战报告(其一),1894917的海上会战”,日文译本底稿影印件。

[16] “致张燕谋”,《丁汝昌集》,山东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16217页。

[17] “直隶开平煤矿年表”,《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一辑,下册,科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668页。

[18] “捷报,189446”,《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一辑,下册,科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662页。

[19] []海军军令部战史编纂委员会,《日清战役舰艇机关大要》,第八章,“从军舰船艇机关表”。

[20] 1894919“吉野”报告,“大孤山冲战斗详报”,[]《海洋岛海战报告书》卷三。

[21] []海军军令部战史编纂委员会,《日清战役舰艇机关大要》,第八章,“从军舰船艇机关表”。“松岛”、“严岛”、“桥立”的动力设计缺陷见,马幼垣,“中日甲午战争黄海海战新探一例-法人白劳易与日本海军三景舰的建造”,《清华学报》(新竹),新二十四卷第三期。“千代田”的动力设计缺陷见,欧阳欣,“奇特的英法混血儿——日本海军‘千代田’号小型装甲巡洋舰”,《现代舰船》杂志,20075B刊。

[22] []岛村速雄,《海军战术一斑》第二篇,第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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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4-01-07
四、结论及深思


      1894
917黄海大东沟海战中,面对成纵队而来的日本联合舰队,北洋海军选取了夹缝雁行阵,意图以当时世界海军界普遍推崇的主流战术——乱战战术,多点突破日本舰队,将战局引入对己方有利的近距离混战。然而,受己方舰只舰龄老,航速慢的制约,北洋海军未能在最佳的阵位和时段贴近日本联合舰队,日本联合舰队则发挥航速高,机动力突出的优势,始终保持与北洋海军的间距,避免进入乱战,拖着北洋海军进行有利于日本舰队的中距离火炮对射。最终,北洋海军陷入欲攻不得,欲守而所采又不是守势阵型,火力密度也弱于日军的境地,在海战中战败。


    对北洋海军在大东沟海战中阵型问题的探讨,以往一些学者由于不了解那个时代世界海军技、战术发展的整体背景,并没有能够很好地理解北洋海军阵型的组成意义,没能很好的把握住战场中一些至关重要的局部信息。而只是将一些枝节的,对阵型本身意义不大的细节,放大为这场海战北洋海军阵型战术失利的原因,在以这一观点为基础的海战解析中,对大东沟海战产生了很多误读。


    重新审视大东沟海战北洋海军所采的阵型,以及由此延伸出的胜负话题后,会发现一个更值得今人关注的问题,即中日两国近代海军的战术教育和研究。


    中国于二次鸦片战争结束后,围绕国防自强的命题,开始着手学习西方,建设近代化海军。期间在海军人才育成方面,先后开办有福建船政学堂、天津水师学堂、江南水师学堂、刘公岛水师学堂等,造就了近代早期的一大批海军人才。不过,在这一成就背后,鲜为人注意的是,无论是上述国内海军学校,还是派学生出洋留学,都仅仅局限在以能学会舰船驾驶和武备操作本身为最高目的,缺乏舰队指挥人才、战术参谋人才培育的考虑。以阵型为主要表现形式的编队教育、阵型教育,只是停留在照本宣科式的学习层面,根本没有上升到研究、开拓性的程度。


    学堂之外的近代化海军内部,也没有证据证明存在研究、开拓型的海军阵型、战术训练,甚至舰队的适战编组训练都很薄弱。早在
1874726,为筹备台湾海防,钦差大臣沈葆桢就看出福建船政水师军舰缺乏编组训练,仅仅停留在各自为政的程度,于是与海关洽商,借调海关军舰“凌风”,帮助训练船政水师的“合操阵式”。
[1]1884年,中法马江之战后,应清政府要求北洋水师派出“超勇”、“扬威”南下时,也因各舰管带军官“皆由学堂出身,嗣又出洋学习,熟谙泰西兵船规法,操练颇为整齐,第阅历战事尚少,未可以当一面,”而派德国军官式百龄(Sibelin)统领前往。[2]

    中法战争结束后,
1885年英国海军军官琅威理再度应聘为北洋海军总查,主要负责北洋海军的业务训练,对北洋海军的阵型编组教育影响极大。
[3]然而琅威理来华前,在英国海军中只是一名低阶军官,借着驾驶中国订购的蚊子船交货而被李鸿章等赏识,才在英国海军中渐有声名。作为一名低阶军官,甚至都没有当过铁甲舰舰长经历的琅威理,来华之前其对近代海军阵型战术的研究功底如何,是否掌握舰队指挥的知识,让人起疑。从其来华后的活动看,其主要工作实际是按照英国海军的教规照本宣科,帮助整肃、建立北洋海军的纪律秩序,以及按照英国海军的阵型条例进行教授。即,琅威理自己本身并不是战术专家,甚至来华前都没有指挥过高级军舰的经历,更不用说指挥一支舰队,他所能教给北洋海军的,仅局限于他自己所获得的知识,而他所获的知识又局限于那个时代英国海军普遍盛行,引为主流的知识,到了甲午战争后,琅威理向清政府献重建海军之策时,也根本没有涉及加强战术教育、研究和实践的内容。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出现了琅威理在北洋海军中,只是一味按照既有的操典强化训练各种阵型演化,尤其强调练习夹缝雁行阵,并将其定为北洋海军接敌时的不二法则。而北洋海军的战术规章《船阵图说》,也属于十分僵硬教条的规范,只是简单罗列各种阵型的变化方法,“是书凡列阵法,均属分图”,[4]而对其运用、延伸变化,则很少提及。

    与中国相比,日本建设近代化海军过程中对战术研究特别重视的情况非常引人注意。日本明治初年,定下向英国学习,建设近代化海军的目标后,以顾问团的形式,大量聘请英国海军人员赴日辅导,初期也是以炮术、轮机、船艺等急迫的现实技术人才为主。
[5]

       1876
年,日本聘请的英国海军中校L.P.Willan在进行炮术教习的同时,其有关海军战术的著作被日本海军翻译为《舰队运动指引》、《海军兵法要略》、《舰内兵员部署法》,奠定了日本海军战术的理论基础。
[6]

       1887
年,日本海军驾驶、武器、轮机等基础业务教育已经成熟后,出人意料地聘请了英国海军战术专家John Ingles赴日,专门教授海军战术。考虑到琅威理只是照搬英国海军的教程进行讲授的职业军官,而John Ingles则属于创造海军战术教程的专家,就这一点而言,实际上可以认为日本聘请了琅威理的“老师”。


        John Ingles
赴日时,正值海军技术领域“新学派”出现的时代,针对过去强调船头大炮,忽视舷侧火炮的思潮,“新学派”在造舰领域主要体现为舷侧炮的回归,重新重视军舰的舷侧火力。John Ingles的战术理论,恰恰就是建立在这种变化基础上的,在其教授的内容中,十分“叛逆”地对主流的乱战战术提出了挑战,认为在乱战战术思潮下被忽视的纵队阵型有其独特的价值,“单纵阵是对敌阵实施贯穿攻击的最简单阵型”,主张重新重视古老的纵队阵型。并用大量篇幅,就纵队如何破解乱战战术,进行反复推演讲解,其中一些推演阵型,几乎就是黄海大东沟海战的预演。
[7](参见附图十四)相比起琅威理只求舰队能够做好阵型变化的照搬操典式的教学,John Ingles更注重启发式教学,不断枚举各种经典战例,讲解各种阵型间的对抗、推演,并把最新的战术思潮贯注给了日本海军。

    在
John Ingles教学的同时,日本参谋本部海军部第一局课员岛村速雄中尉翻译了当时世界最著名的两部海军战术经典。以翻译海军战术经典获得的知识为基础,岛村速雄迅速成长为日本海军自己的战术专家,并提出了自我的一套战术理论。其尤其强调战术实践演练的重要性,在其推动下,日本海军内于1887年成立了“战斗方法取调委员会”,调用海军的舰只,进行各种具有战术验证性的演习。
[8]黄海大东沟海战前,任常备舰队参谋的岛村速雄根据日本海军的装备特点,和舰员训练程度不高的实际情况,提出了深受John Ingles影响的战术策略,即无论何时都应采用编队简单的纵队阵型的主张,基于纵队阵型的战术成为日本联合舰队在甲午战争中的战术灵魂。

图十四、
John Ingles讲授的以纵队破解夹缝雁行阵的一则范例。[]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下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97页。


    对比中日两国近代海军在战术领域的作为,高下立判。北洋海军采用的以讲求舰首方向火力的军舰为装备基础,代表着
19世纪中期以后世界海军战术主流的乱战战术,固然在那个时代是克制以相近装备为基础的纵队阵型的优良战术。但在世界海军“新学派”风潮的影响下,日本联合舰队采用的以讲求舷侧方向火力军舰为装备基础,代表着19世纪后期世界最新海军技术、战术发展方向的纵队战术,更是试图克制以往乱战战术的新招。从这一意义来说,黄海大东沟海战就是一次世界海军战术换代的检验。对乱战战术已经遭到新理论挑战,海战爆发前,日本海军已经有所预知,而北洋海军对此显得懵懂无知,或即使有知,但受限于适应乱战战术的舰船装备,根本没有更改的可能,这种教训是值得后人为之深思的。


(本文首发于北洋海军成军120周年研讨会)
[1] 沈葆桢,“续行兴造轮船片”,《船政奏议汇编》,卷十。

[2] “派船援闽拟用洋将折”,《李文忠公全集》,奏稿卷五十一。

[3] []海军参谋部,《清国北洋海军实况一斑》,明治二十三年版,第42页。

[4] 《中华民国海军史料》,海洋出版社,1986年版,第1161页。

[5] []筱原宏,《日本海军ぉ雇ぃ外人》,中央公论社,1988年版,第166167页。

[6] []筱原宏,《日本海军ぉ雇ぃ外人》,中央公论社,1988年版,第200201页。

[7] []海军文库《海军战术讲义录》下卷,明治二十七年版,第86100页。

[8] []筱原宏,《日本海军ぉ雇ぃ外人》,中央公论社,1988年版,第2062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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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幼垣:《奥意利萨海战及其对北洋海军黄海海战布阵的影响》(《靖海澄疆》,页23~32)摘录:
        在那近三十年的日子里,利萨海战的典范作用被极度夸张,主要是因为当时西方的海军领导人物在激赏弱胜强的罕例之余,忽略了器械规限战术的道理。铁吉豪拥有的器械虽殊不理想,奥方所采的战术倒与这些器械配合得仿如天授。这不等于说意方不采用同样的战术就必定错了,更不能说假如意方逥避混战,而与奥方平衡而驶,以舷边炮火猛烈攻击的话,铁吉豪所采的战术仍会是正确的。
        正因为北洋海军在黄海海战所布以主舰居中的人字形横针与铁吉豪所采者如出一辙(一排与三排之分出于参战舰只数目之别,如果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有二十多艘舰只投入战阵,他也无可能全部排作一行的),模仿得很明显,因此有人援引铁吉豪之功来试证北洋海军选阵够正确。今人采此解释者,其食古不化的程度较北洋海军的主导将领还要严重,因为今人能看得到的利萨海战的讨论绝大多数都是甲午战争以后,甚至晚至二十世纪的刊物,此战役的真义早已大明。如此偏颇的去引证还涉及基本治学法——考据不容引用自己不理解之事去实证。
        ……
        甲午战争前清廷海军学生往英国学习虽有三届之多,归国后居要职,可以向掌海防事宜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和统率北洋海军的丁汝昌等大员提供意见者还是限于首届者。该届学生刘步蟾、林泰曾(1851-1894)等在英国学习时,正是舰首撞击法、横阵、舰首直射那一套处处深受利萨海战影响的时候。后来西方海军界对那场海战渐趋冷静,异议纷起,对上举三端的诚信程度遂颇不一致。其中舰首冲角视为不可或缺确长久流行,数十年间,世界各国较大的外海舰只(中日舰只自不例外)几全装配突显的冲角(ram)。三者之中,很快便遭辩倒者就是横阵。这是舰速普遍增高、主炮射界扩大、舷炮作用提升、速射炮和机关炮世面等等因素所造成的必然结果。最值得留意的是,到了十九世纪八十年代末连奥国海军也认为横阵不可以再用了,要复以纵阵为本(注2)。那时距甲午战争爆发尚有好一段时间。看来自英归国至甲午启衅,世界海军思想的转易、西方海军热烈争论的问题,刘步蟾辈都觉得无关痛痒,并无留意(丁汝昌最倚重,委任为总兵的刘步蟾和林泰曾,以第一届留英海军学生的身份在英学习期间,根本未入海军学堂修读过,难怪对这类学科性之事不感兴趣),到头来不管七十年代流行的一套是否早属明日黄花,更不顾对方舰只性能如何(或应说知道极有限),舰首撞击、横阵、舰首直射这些古董战术便照本宣科,全体上阵。晚至在欧二十世纪长期当职业海军者,仍有人不但懵然不知,还振振有词的强调横阵如何正确。
        (注2)Lawrence Sondhaus,The Naval Policy of Austria-Hungary,1867-1918:Navalism,Industrial Development,and the Polities of Dualism(West Lafayetteurdue University Press,1994),p.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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