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影视的审美新开拓
刘起林
新中国成立60周年庆典前后,《建国大业》、《解放》等一大批“红色”影视剧受到广大观众的普遍关注,集中展示了当下影视创作的艺术水平及其广泛的“观众缘”。自上世纪80—90年代以来,“红色”题材影视剧以独特的形态建构与内蕴开掘,进入了一种不同审美文化资源兼容并包、主流价值弘扬与接受效应追求相得益彰的审美新境界。
首先,“红色”题材影视剧拓展了“红色”叙事的思想视野与言说方式,建构出不少深具审美底蕴与发展活力的叙事类型,形成了一些社会关注度和佳作出现量两全其美的叙事范式。
“红色史传剧”超越新中国成立初虚拟形态的“史诗性”宏大叙事,纪实性地展开了中国革命历史的重大格局、重要关节及其嬗变历程,进入了以“正史”文献为基础的中国历史文学“史传”创作的境界,并充分发挥史实演绎的国家文化阐释和建构功能,有力地揭示了红色政权的政治合理性、历史崇高性与文化庄严感。其中产生了《长征》、《延安颂》、《八路军》、《解放》、《周恩来在重庆》、《太行山上》、《建国大业》等不少大气磅礴而沉实厚重的优秀作品。还有《记忆的证明》、《人间正道是沧桑》等作品,以虚拟形态展示独特的史实和深沉的思考,成为“史传剧”的有力补充。以《激情燃烧的岁月》、《亮剑》、《历史的天空》、《我是太阳》、《集结号》为代表的“另类英雄传奇剧”,以崇敬而不无调侃意味的语态,叙说战争英豪的辉煌业绩、雄强气概与独特个性,表现他们的草莽气质在历史潮流中的激情碰撞,亦庄亦谐地表现其强势人格的崇高风范与世俗魅力。“红色谍战剧”的内容更为丰富,从讲究惊险火爆或推理悬疑的《暗算》、《仁者无敌》,到严谨写实语态的《英雄无名》、《特殊使命》、《雪狼》,从充满世俗气息的《潜伏》、《地上地下》,到颇具时尚色彩的《五号特工组》、《海狼行动》等等,各种形态不一而足。
这些作品纷纷把公案、悬疑小说等通俗文学的叙事要素与历史内容结合起来,既以紧张诡秘的人物关系、曲折惊险的故事情节,满足了大众的娱乐化审美需求;又以英雄主人公清醒的理性意识和坚定的使命感,让大众对中国人民的革命史的心理亲切感得到了有效释放。“民间生态剧”可以《血色湘西》、《狼烟北平》、《记忆之城》、《大国医》等为代表,它们着重表现历史大事件、大进程中普通民众的命运轨迹、生存状态和精神品质,一方面挖掘乱世中不变的民间文化底蕴与传统伦理精神,另一方面自觉地书写民间价值与历史大趋势的一致性。“红色青春偶像剧”也出现了如《恰同学少年》、《天安门》、《沂蒙六姐妹》等引人注目的作品,以对革命者人性、人情正面品质的展示,显得别开生面、清新可喜。
这种种叙事形态及其优秀作品的不断出现,充分显示出“红色”题材叙事的适应性和审美包容度,有效地满足了受众多方面的审美需求。
其次,“红色”题材影视剧力求融合多元文化优势叙述和阐释中国人民的革命史,以普遍认同的人文价值支撑和烘托“红色文化”精神的崇高内涵。
“红色”题材影视剧的叙事类型多姿多彩,但显示出一个共同的思想特征,就是注重沟通多元视角来阐述“红色文化”的精神内涵,并力求以多样文化中具有普遍意义的正面品质为思想后援,来支撑和烘托“红色文化”精神。《人间正道是沧桑》以杨、瞿两家和“黄埔同学”的伦理情感关系为情节框架,以他们由信仰主导的人生道路和相互关系,隐喻国共两党的复杂关系和现代中国的历史变迁,由此从“血浓于水”的民族伦理文化的思想视角,使文本对整体历史的认知,平添了许多情感魅力和人生意味。《仁者无敌》描述了党的地下工作者群体面临斗争和自然的双重险境,仍然义无反顾地牺牲自我、拯救革命民众的壮烈行为,更辅以国民党“剿匪”军司令认识转变、率部起义的故事情节,从而雄辩地表现了革命事业的人道、“仁义”品格和革命者个体的人格感召力,有力地揭示了人心向背的巨大社会能量。《潜伏》通过细腻刻画主人公在险恶的“潜伏”环境中紧张的生活状态及其背后“家庭”生活的感人细节,以世俗生活、常人性情的审美感知,反衬出地下工作者坚守信仰的艰难与崇高。
“红色”题材影视剧以普遍认同的人文价值为视角,阐述“红色精神”的历史文化合理性,弘扬时代主流精神,这既使“红色记忆”的先进文化品质在审美过程中得到了有力的弘扬,又使其艺术表达具备了更充分的人文亲和力与审美共鸣度。
再次,“红色”题材影视剧既不拘一格地探求和发掘受众的心理积淀,又始终保持“红色文化”的基本立场,显示出“发乎情止乎礼义”的审美思维特征。
“红色”题材叙事继承了“文以载道”的艺术传统,又包含历史审视的人文意味,然而在文化产业化的时代语境下,实现这种目标必然要依靠市场。因此,以激发观众的审美兴趣、发掘观众的心理积淀为基础,不拘一格地调动各种审美元素,就成为“红色”影视剧的必要策略。
“红色经典”改编的关键,自然在于能否成功调动观众对“红色经典”的亲切感与共鸣感。新中国成立初17年的“红色”叙事虽然理性主题相对单一,但实际上审美风貌已深具多样性的潜质。改编者即以此为基础,顺应当今时代观众审美需求日益上升的状况,不拘一格地发掘和发扬了其中诸多相关的艺术元素,从而使“红色经典”的亲切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在原创作品的“另类”英雄传奇和特工谍战叙事之中,也普遍地具有一种传奇色彩。从《狼毒花》的喝酒绝招渲染,到《我的兄弟叫顺溜》的狙击绝技聚焦,直到《小兵张嘎》喜剧色彩极浓的故事编织;从《亮剑》情节展开对主人公在革命队伍中“另类”风格的津津乐道,到《暗算》叙事范式对“杀人游戏”的深层植入,众多作品均表现出一种极具传奇色彩和娱乐功能的审美要素,受众的观赏快感不言而喻。但在诡异和独特之中,一种人世的况味、人生的沧桑感,却也以诙谐而颇具传奇色彩的形态表现出来。“红色”题材影视剧“发乎情止乎礼义”的特征,由此可见一斑。
“红色”题材影视剧因充分拓展“红色记忆”的审美适应性、融合多元文化优势弘扬主流价值、探求观赏性艺术性思想性并具的审美可能性等方面的新步伐,而使当代中国的“红色”叙事,呈现出了不同于以往的审美新境界。然而这种境界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比如:到底应选择怎样的道路,才能使“红色记忆”叙事最大限度地实现“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识到的历史内容、同莎士比亚剧作的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的完美的融合”?到底应遵循怎样的价值原则,才能使“红色”叙事既珍重民族现代历史的苦难和牺牲,又在更高的精神文化层面构成与世界文化、人类命运有效的深层对话?到底应怎样发挥审美灵性与思想智慧,才能真正使审美的适应性孕育于历史具体性之中、精神的共鸣度建立于高位伦理价值基础之上?这些追问和期待将连同观众的喝彩,一道伴随“红色”影视作品创作开向更加理想的新境界。
《 人民日报 》( 2009年10月29日 20 版)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11-7 14:43:44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