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
主讲人:北京大学哲学系李中华教授
国学的概念:国学是从国子学演化而成。国子学既国家学子,栋梁之材,他们所学的内容既国学。国子学的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小学,一部分是大学。小学所学是具体的技艺,即六艺之学。(孔子做过乘田与委吏,此乃具体的技艺。)大学所学主要培养所谓的全人、成人。大学是大人之学,与现代的大学所大的区别是:现代承担着小学的知识,如何做人,则留给了现代小学,而古代大学则在全人之学。
近三百年来人类处在工业文明形态,强调的是工具理性、手段,现代的教育最忽略的就是做人的教育,工业文明的形态已走到极端,当今人类文明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转变。五经四书里的《大学》是儒家入学之门,作为入门的书,是因为儒家重视做人之学,要明明德。人所固有的明德是人性之善,简单扼要地说则是保有人性,保持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要有四心: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义者,宜也。合理的行为才符合宜,每个人都有其行为规范,适合社会的行为规范,对则行之,否则改之。仁义礼智四字最能代表儒家对人的看法,仁义礼智根于心,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此四心为孟子的人禽之辨。告子说生之谓性,食色性也。孟子则用四心来分辨。
三百年来工业文明为人类带来的福祉是勿庸置疑,但人类文明都不是终极的、绝对的,都有其弊端。人类的高度发展,使工业文明即将走向没落,将把人类推向另一个高度。如今,人类面临着多处危机,如生态危机、能源危机、人口危机,可以理解为人与自然的矛盾。当今人类最大的危机在于人与自然的危机,人与人之间的危机也在加俱,人成了一叶孤舟,常感焦虑、不安、孤立。人的价值观已被扭曲,一切的价值标准已成为资本主义量化的标准。诸如此类的社会现象均是工业文明利益最大化所带来的弊端。
另一大矛盾是人的灵肉分离,人失去其精神家园,人关注的是当前利益,道德结构的分离导致道德沦丧。当今世界没有了精神寄托,只有赤裸的功利关系,瓦解了社会道德结构。工业文明的没落给当代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西文开始对工业文明进行反思,西文人对自己思维方式的反思,对天人二分的反思。
当今人类文明所面临的新的转型是国学热的一个基本原因,国学非复古,而是复兴。
西方笛卡尔说的天人二分,认为天和人可以是互不干涉的,甚至在一定意义上是对立的。西方工业革命中的工具理性,目的就是战胜自然,把自然看做是外化的。中国经典文学则认为天人要合一。然而国学到近代开始出现了断裂,由于近两个世纪的文化断裂,国学开始被人所遗忘,人们开始全盘推翻国学,全盘肯定西学。(有人主为“人文”二字出于西方,实际上《周易》里已出现“人文”二字:“则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金融危机的出现,说明任何行业没有千篇一律的模式,必须要有自己的东西,不能全盘否定。国学由于近代以来中国在“兵战、商战、学战”中一直处在劣势地位,使得国人对国学产生了怀疑,于是出现了如文化大革命中的批林批孔、肯定殷纣王的否定天命论等反社会的、全盘西化的现象。然而西方人“天人二分”的思维方式是二元对立的,是没有妥协余地的,这是西方的价值传统。而重新复兴国家,为的就是用自己民族的智慧来和解决历史的转变出现的系列问题。国学实际上是社会发展到今天所形成的思潮,是建立起民族信心,建设中华民族的软实力。老子认为“江海之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人需要建立软实力,一个民族更需要建立起软实力,这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是人的亲和力、感召力和凝聚力。软实力一旦被破坏,硬势力将面临土崩瓦解。老子说上善若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国学是一个非常大的概念,是五四前后提出的概念。国学既一国固有之学,是一个民族在自己的土地上所产生、发展的总体,体现中华民族自己创造的文化,是义理之学、辞章之学、经世之学。国学泛称传统文化,既有精华也有糟粕,而精华与糟粕却是很难区分的,应该按现实来区分,并且正确吸收。这就需要有文化自觉和文化的认同,即生长在文化当中的人们对其文化的来源、本质、价值的了解。当今人类的文化整体是多元的,并生共存的,不能用一种文化来指导人类行为,所以讲国学不是排斥非国学。经典文化有其惊人的力量,西方人提出了人类文明的周心期,出现了从多代表其文化的先知。在中国,则表现为老子、孔子,在西方则有柏拉图、亚里仕多德等。在公元前八百年至两百年间,人类文化产生了飞跃,出现了哲学的突破,则对宇宙的本质产生了理性的认识。周心期期间,中国产生了一大批诸子百家。此时中国人对巫文化有了理性的思考,如老子用“道”取代了“天命”与“帝令”。关于天命与帝令,甲骨文中就有“帝令雨足年,弗其足年?天命王封邑,帝诺”。老子认为道生天帝,而孔子则用仁义礼智来间接地否定了鬼神说,他说敬鬼神而远之,说“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侍人,焉能侍鬼?”这就是孔子远神近人的思想。儒道两家是互补的,而此类的学说,就是周心期在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表现。人类一直靠该时代所产生的思考和所创造的一切而自下而上的。人类到了另一个时期,需要回归周心期以反思当下的问题。那么,用什么样的思想来点燃火焰?归纳起来,就是中国哲学中“天人合一”的思维方式。司马迁说究天人之际的“天人之学”,天人同体、同构、同性、同源。《中庸》说天命之为性,甚至在生理上,都认为人副天数。人是宇宙的缩本,“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共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庄子的“天人不相胜”、“天地乃人之真本,天地有亏,则不能竞吾年”、“欲安者,必先安天地,然后乃得安宁”。在经典文学里,强调“合一”。
人类文明走到今天,首先要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在国学里,这样的思想非常符合当代思想发展,“天人合一”的精神定体最终提出“和谐”,“和实生物”,“以它平它谓之和,以同裨同,尽乃弃矣。”如果元“和”,则会出现“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味一无果”的现象。所以说“和而不同”。这是和同之辨,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的和,是多元的和,多元的同一,小人的同却是绝对的,单一的,独我的。孔子说“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孔子儒家学说的精神就是中和位育。
总而言之,中国经典文学当中,是没有战争的,只有“仇必和而解”。中国的哲学是“和”的哲学,庄子说与天和者,其乐无穷。时行则行,时止则止,动静不离其时,其道光明。由此来说:适者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