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爱情天梯女主角徐朝清下葬的日子,和5年前男主角刘国江去世时一样,空气依然清新,流水依然清澈,桫椤林依然茂盛。徐朝清的灵堂设在三儿子刘明生家。来来往往的乡亲、游客,络绎不绝。
只是,不再有人像5年前那样,把脸贴在棺木上,任凭眼泪一滴滴洒在灵柩上,静如雕塑;也不再有人抚摸着那尘封已久的爱情证书,低声喃喃“你走了,今后我一个人怎么办。”她终于不用再坐在山脚下遥望天梯,自言自语责怪“小伙子”丢下她一个人了。她只会安详躺在灵柩里,永远的睡在“小伙子”身边,永不分离……
一切依旧二老已仙逝
上午10点,江津中山古镇常乐村那座叫半坡头的山脚下,徐朝清的孙女刘德会带着4岁女儿站在徐朝清的灵柩前,女儿瞪着大眼睛,好奇地在妈妈耳边小声问:“妈妈,祖祖为什么睡在里面?上面写着什么字?”“祖祖不在了,以后都不会醒过来,那个是祖祖的灵位,以后她就在那里。”刘德会摸着女儿的小脸,悄悄抹着眼泪。
三儿子刘明生双手抱起母亲的遗像,垂着头缓缓从堂屋走出来。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雨下得正大,屋外的花圈都被打湿了。屋对面的山被云雾环绕,一切依旧在,人却仙逝去。空旷的山谷回荡着哀伤得让人落泪的唢呐声……
如今他们寸步不离了
连夜从广西桂林赶来的夫妻,打着电筒徒步走了3个多小时山路的大学生,从香港专程飞来的导演和剪辑师,还有众多正在路上或者准备上路的朋友们,用各种方式祭奠着这位老人,纪念着这段旷世的爱情。
亲友、驴友、网友,一路送行到进山路口旁边桫椤嘴的小山丘上。11点,揭开棺木,刘明生最后一次给母亲整理鞋袜,盖被子,子女们上前看老人最后一眼,几个女儿难掩心中的难过,跪在老人棺前失声痛哭。
5年前刘国江去世时,按照风俗徐朝清不能跟着送葬,那时的她站在院子里,眼看着刘国江一步步远离,目光追随着老伴的灵柩,直到消失在路口。徐朝清用粗糙的手抹着眼泪:“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陪我一辈子,啷个就走了。今后我一个人怎么办?”
如今,他们可以寸步不离了。
从坟墓位置透过树木,可以看见前方进山的小桥。桥下的流水伴着水滴静静流淌,水面上泛起淡淡水雾,混杂着哭声,看着格外忧伤。
“小伙子”在世时,从天梯下来到村镇办事,“老妈子”总会站在桥的这头,等着“小伙子”回来。如今,“老妈子”的坟就在“小伙子”坟的旁边,相距不过两米。她可以永远躺在“小伙子”旁边,遥望着小桥,唱着《十七望郎》,一起守护着他们爱情的见证,那条大山深处的天梯。
时间,定格在2012年11月4日11时08分。
万朵白玫瑰铺满天梯
也许直到分开,他们也不知道爱情为何物,不懂得什么是浪漫,不知道玫瑰代表着什么,也从没有送过玫瑰花。但是,一道蜿蜒于绝壁之上的6000级“爱情阶梯”,就是他们对爱情最好的诠释。
刘国江去世时,她曾呆呆坐在门口凝望着他被远远抬走,痛哭地说:“‘小伙子’走了,我想他带我走。”
然而,就在她下葬的昨天,他们的6000级爱情天梯被人用上万朵白色的玫瑰花铺满,长长的天梯宛若一条纱裙,承载着所有人的祝福,和哀思。
也许,“老妈子”此时正踏着白玫瑰的花瓣,欢喜地露出了早已没有牙的牙龈,一步一步走上天国那边“小伙子”早已为她修好的另一条爱情天梯……
桂林夫妻
牵手走过铺满玫瑰的天梯
刘明生的家,从前晚起就挤满了前来守夜的亲友,还有许多从天南地北赶到的驴友。二楼房间摆放着七八张木床,每张床都是两三个人挤着睡,屋外晾晒番薯的木板上也铺着3张铺。
46岁的阳杰和妻子是从广西桂林赶来的,前天来到中山镇准备进山时遇到了一群大学生,于是他们结伴而行。找了一辆面包车,从下午4点多出发。由于路太难走,车子开了一段就陷在坑里,没法继续前进。于是,夫妻俩和大学生们一起打着电筒,步行了将近4小时山路,晚上10点终于抵达刘明生家。
阳杰和妻子都是离过婚的人。“重新组建家庭,不容易,我们都想好好珍惜。”1日下午,阳先生偶然在网上看到徐朝清老人去世的消息,就在网上搜索有关爱情天梯的故事和电影看,一个人一直看到凌晨2点。
“这样纯朴真挚的爱情真的太少了。”阳先生把熟睡的妻子叫醒,告诉了她关于爱情天梯的故事,两口子当即商定天亮就坐火车去重庆,送送老人,爬一回天梯。
2日中午出发,3日下午到中山镇,遇到大学生结伴步行进山。阳先生说,这一路确实不容易,但是就因为不容易才更能体会到两位老人对爱情的忠贞。
昨天,阳先生拉着妻子的手,小心地走上铺满白色玫瑰花瓣的天梯。他说,这是结婚以来做过的最浪漫的事。
半百夫妻
爱情要像老妈子和小伙子
昨夜凌晨4点,来自江北区观音桥的张大姐和丈夫就从家里出发,一路奔向爱情天梯。
张大姐和丈夫已经50多岁了,两人感情一直很好,但是为了工作,他们放弃了许多出游的机会。这一趟爱情天梯之旅,是他们10多年来唯一一次双人旅行。
“‘老妈子’曾经说过,恩爱的秘诀就是一方要闹,另一方装着没听到,不理他。我和丈夫也是一样,他从来都让着我,什么事情都顺着我。”谈及爱情,张大姐一脸骄傲。
上午10点过,张大姐和丈夫踩着白玫瑰,登上了天梯。“难以想象,他们在条件如此艰苦的情况下,不离不弃。我想,这也是为什么爱情天梯会成为感动千万人的旷世爱恋吧。我和丈夫走了大半辈子,接下来的路,我也要坚持和他走下去。”
揭开白玫瑰之谜
10:00 发现
爱情天梯铺满白玫瑰
雨,淅淅沥沥地下。山间起了一层厚厚的云雾。灵堂的唢呐吹响,前来祭拜的人开始涌向爱情天梯,替老人完成此生最后的心愿。
上午10时,刚到天梯口,眼前一幕让每一位祭拜者惊呆了。漫山遍野的白玫瑰,从天梯的半山腰倾洒而下,一路蔓延,任凭一滴滴雨珠钻进它的花蕊。入道口,一簇白玫瑰拼成的心型,向人们诉说半世纪来“老妈子”和“小伙子”的爱情。
在沙坪坝区读大二的女生曾红莲说,她是昨天第一批见证白玫瑰之毯的人,那会儿,花瓣上还没有脚印。第一次见到如此浩大的白玫瑰,曾红莲惊呆了,震撼之余又隐隐感到一丝凄美。
她没有见到铺花人,询问村民,只知道是很早的时候有人背着背篓进山来铺的。
白玫瑰爱情天梯,很快就在半坡脚传开了。数对前来祭拜的情侣小心翼翼地踩过白玫瑰,携手走上天梯。但,没有人知道是谁铺就了它们。
重庆晚报记者找到江津区宣传部、旅游局、中山镇政府办公室等工作人员,以及刘国江三儿子刘明生、乡亲求证,大伙都说“不知道”。
15:12 寻访
凌晨1点有人背花进山
半坡脚是前往爱情天梯的必经之路,也是刘明生家所在地。在大雨、泥泞、狭窄的山林间,将上万朵玫瑰运进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得瞒住众乡亲的眼睛。玫瑰之谜似乎陷入了僵局。
下午3时12分,刘国江孙女刘德会给重庆晚报记者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4日凌晨1点,她看见有人背着花进山,至少有五六个人,因为夜晚黑暗,无法辨别模样、性别等。
眼看谜底即将揭开,线索却再次中断。
7:15 回顾
采访车帮运花车走出泥泞
重庆晚报记者突然想到,昨天清晨7时15分,我们的越野车前往爱情天梯的路上,碰上了一辆牌照为渝A567××的白色依维柯,车身印有“南岸区”字样,车里坐着六七个男子。因为道路泥泞,依维柯陷在泥地里,动弹不得。
我们主动提出帮依维柯一把。随后,我们开车将依维柯拖出泥泞。依维柯司机告诉我们,他们是凌晨5点就被困在泥里。之所以这么早进山,是为了送花。还没了解完情况,为了给后面的车辆让行,依维柯离开了。
送花?这会不会和神秘的白玫瑰有关?
16:30 揭秘
不多不少正好一万朵玫瑰
依照车身牌照和车身字样,重庆晚报记者判断,这些白玫瑰极有可能是从主城区运来的。
抱着试一试心理,我们先后来到南岸区回龙湾花市、渝中区鲁祖庙花市询问。下午4时30分,在鲁祖庙花市一家花店,我们找到了答案。
这家花店老板说,这批白玫瑰正好1万朵。老板回忆,2日上午,一名年轻男子开车到他的花店,一次性预订了1万朵玫瑰花,第二天来提货。
3日傍晚,买主来了,开的正是一辆白色依维柯。他现场付了1万多元买花钱,没有多加逗留便走了。
问到买主详细信息,老板却打起了太极,不愿过多透露,只是神秘地说“一家公司订购的”。
“如果真的是铺到了爱情天梯上,也是白玫瑰的幸福吧。”老板颇有深意地笑着说,希望“老妈子”和“小伙子”在白花瓣陪伴下,在天堂永远幸福下去。
香港导演
前来补拍女主角出殡场景
杨家伟是从香港来的电影剪辑师,2日得知徐朝清老人过世的消息,第二天便和副导演订了机票从香港赶来了,想和老人道一声别。
两年前,香港乐团CAllstar的歌曲《天梯》轰动全港,爱情天梯也被香港人渐渐熟知。为了真实还原“老妈子”和“小伙子”的生活,CAllstar乐团请来了杨家伟一行为老两口拍摄一部纪录片。目前片子已拍完,正处于后期剪辑过程中。本想等纪录片完成后,送给老人看。岂料,老人寻了小伙子去了。
今年6月,杨家伟、CAllstar乐团一行14人为了拍摄纪录片,还特意来寻找徐朝清。听说杨家伟他们是从香港远道而来,老人十分热情。她给杨家伟他们唱《十七望郎》,喝酒、吃饭,大笑,像足了一个小孩。
那次,杨家伟一行攀上了天梯,他们在云雾缭绕的老房子边扎了一个帐篷,睡了一晚,感受“老妈子”和“小伙子”曾经的气息。
“小伙子”去世后,“老妈子”搬下山住已经5年了。山上房间里空空荡荡。房间角落,杨家伟发现一把铁钎。当年,“小伙子”就用这把铁钎和铁锤,一步一个脚印开出了爱情天梯。如今,铁锤已经被带到山下,铁钎却孤零零地躺在老房子里。
在征得刘明生同意后,杨家伟把铁钎带下了山,还给徐朝清。看到铁钎的一刹那,原本乐呵呵的老人家表情突然凝固。徐朝清用颤抖的手,接过铁钎,摸了又摸,默默地低下头,不再言语。沉默许久,眼泪一滴滴洒在铁钎上。
也许,她的思绪浮现出“小伙子”拿着铁钎和铁锤出门为她修天梯的背影,山腰下,响起了嘹亮的《十七望郎》……这幅画面永远定格在杨家伟的脑海里。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老妈子”。
杨家伟说,老人出殡的片段也将加在片子里,计划今年底在香港上映。
中学老师
感受爱情扭转学生爱情观
“现在很多偶像剧中人物的婚姻,扭曲了学生的爱情观,我希望自己亲身感受两位老人的爱情,言传身教,让他们的爱情观有所改变。”杨清钰是巴蜀中学的政治老师,昨天利用周末与几位老师结伴送徐朝清老人一程。
天雨路滑,几位女老师一路走一路摔,跌跌撞撞爬上了天梯。杨老师说,天梯一边是崖,一边是壁,很危险,但是刘国江老人在山壁一边凿了坑,可以用手扶住。这么艰难的工程,他竟然坚持了50多年,很震撼。
“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故事,但是没有来爬过,亲自爬了一次,才感受到有多么不容易。”在杨老师看来,现在有的学生受到社会不良风气影响,课间谈得比较多就是某某明星离婚了,某某老总婚变。杨老师希望,自己这次到爱情天梯感受后,有机会告诉学生,他们看到的那些并不是真的爱,真爱是朴实无华的。
其他几位老师也表示,学生中有一些开始早恋,或者幻想着华丽的爱情。她们计划,回去后开一次主题班会,用两位老人朴实的情感,改变学生们的爱情观。
(重庆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