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中的哲学
墨子系列之三十三
战国时代,兼并战争十分频繁而又激烈。面对这种社会现实,墨子对各种非正义的战争深恶痛绝。他在竭力宣扬“兼爱”、“非攻”思想的同时,认识到提高自身的防御能力对于遏制战争的重要性,因而逐步形成了在兼爱、非攻理论指导下的防御性军事思想。墨子的军事防御思想,终究是一种以战止战的方式,这种方式可以暂缓战争的进程,却不可能真正地制止战争,不可能带来真正的和平。 墨子的军事思想, 与兼爱、非攻理论是一脉相承的。墨子认为,墨子高举“义”的大旗,幻想以诸侯国为单元,主张小国间互帮互助,共同遏制大国,从而维持诸侯国的现状,避免诸侯国之间----主要是大国对于小国的兼并。为了反对战争,墨子不仅著书立说,而且冒着生命的危险,为止战息争奔走。他曾为制止楚国攻宋,“起于齐,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墨子·公输》。关于墨子非攻的思想,我在《“非攻”—乱世中的和平宣言》一文中已经作了比较详细的解读。墨子的军事思想,一以贯之的是弱小的一方如何自守的问题。因此,如何守城的问题是墨子军事思想的中心。墨子的军事思想集中在《备城门》以下十一篇中,是一个以城池防守为核心的防御军事理论体系,其实质是一种处于弱者地位的自卫学说。如何能够做到自守呢?“故仓无备粟,不可以待凶饥;库无备兵,虽有义不能征无义。城郭不备全,不可以自守。心无备虑,不可以应卒”(《墨子·七患》)。所以,粮仓中没有储备的的粮食,就不能应付凶年的饥荒;兵库中没有储备的武器,即使是正义的也不能去征讨不正义的;城廓修筑不完备,就不能自行防守;心中没有周密的考虑,就不能应对突然的变故。“故备者,国之重也;食者,国之宝也;兵者,国之爪也;城者,所以自守也。此三者国之具也”(《墨子·七患》。所以说,防备,是国家最重要的事情;粮食是国家的宝物;武器是国家的利爪;城廓是用来自我守卫的。这三者是治理国家的工具。
在防守战备中,墨子特别强调人心向背是防守战争能否取得胜利的关键。只有在战前进行后勤、城防、军备、外交、内政等物质和精神上诸方面的充分准备,才能造成守城防御战斗中的有利条件和主动地位,赢得防御作战的最后胜利。“子墨子曰:‘我城池修,守器具,推粟足,上下相亲,又得四邻诸侯之救,此所以持也。且守者虽善,则犹若不可以守也。若君用之守者,又必能乎守者,不能而君用之,则犹若不可以守也。然则守者必善而君尊用之,然后可以守也’”(《墨子·备城门》)。墨子说:“我方城池修固,守城器具备好,柴禾粮草准备充足,上下官兵和百姓要和睦相处,同时又能取得四邻诸侯的救助,这就是用来长久守御的条件。而且,守城的人虽有本事,而国君不信任他,那么仍然不可防守。如果国君用来防守的人,一定是有能力防守的人;如果他没有能力而国君信任他,他是不能防守的。既然如此,那么守城的人必须有能力,而国君又信任他,这才可以防守住”。
墨子进而将守城的条件归纳为十四个方面。“凡守围城之法,厚以高,壕池深以广,楼撕揗,守备缮利,薪食足以支三月以上,人众以选,吏民和,大臣有功劳于上者多,主信以义,万民乐之无穷;不然,父母坟墓在焉;不然,山林草泽之饶足利;不然,地形之难攻而易守也;不然,则有深怨于适而有大功于上;不然,则赏明可信而罚严足畏也。此十四者具,则民亦不宜上矣。然后城可守。十四者无一,则虽善者不能守矣”(《墨子·备城门》)。守城的方法总括起来是:城墙又厚又高;护城河又深又宽;城楼遮栏要修好;守备的战具修缮一新以利使用;柴草粮食足以支撑三个月以上;有众多的人口才能选出精壮的守城之士;官吏和民众和睦;多数大臣对君主有功劳;君主诚信而重义;万民乐于为守城战斗到底。要不就是守城军民的祖坟在这里;要不就是山川富饶军民愿为之死战;要不就是地形难攻而易守;要不就是军民对敌人有深仇而对君主有大功;要不就是君主赏罚分明足以服众。这十四个条件具备,那么民众对君主就会深信不疑,然后城就可以守了。如果这十四个条件没有一条存在,那么即使是有才干的人也不能守住城。
从以上的文字中可以看出,所谓墨子的军事思想,完全出于军事防备方面的战略与战术,是“守城”而非“攻城”的战略与战术。禽滑厘问墨子:“今之世常所以攻者,临、钩、冲、梯、堙、水、穴、突、空洞、蚁傅、轒辒、轩车,敢问守此十二者奈何?”(《墨子·备城门》)现在世上常用的进攻方法有:筑山临攻、钩梯爬城、冲车攻城、云梯攻城、填塞城沟、决水淹城、隧道攻城、穿突城墙、城墙打洞、如蚂蚁一般密集爬城、使用蒙上牛皮的四轮车、使用高耸的轩车。请问如何防守这十二种攻城方式呢?在《墨子》十一篇军事著作的首篇《备城门》中,通过墨子与弟子一问一答的方式,从守城的必备条件、城池的建制、战术的应用,到各种战具的规格尺寸、人员的配备等都作了详细的介绍。至于《备高临》、《备梯》、《备水》、《备突》、《备穴》等各篇都是涉及守城方面的具体战术。
如果把墨子的军事著作视为一部“兵书”,那么只能说是立足于防守的半部兵书;而且这半部“兵书”主要是涉及保卫弱者、遏制强者的防卫战术,看上去更像是一些防卫中的工程技术,而非“战略”。这些都与《孙子兵法》之类侧重于如何主动进攻的兵书有着本质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