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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品读)子衿:挂念是留给爱去担当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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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0-02-08
子衿:挂念是留给爱去担当的(1)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郑风·子衿》

  =1=

  等你,心都等累了。

  等待中,我老作一声叹息。

  而叹息,滴成了一首诗。

  这是少女时的我写在《子衿》那一页的小注,成年后重新读过,再无满怀的忧伤,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心疼,为当年的我,更为《子衿》中那个徘徊在城墙上的女子。

  我相信,每一个少女,都有一件“青青子衿”,穿上它,整个青春都是忧伤的。而忧伤,是那么容易打动人心的一种气质啊。“青青的是你的衣襟,悠悠的是我的心。”青春里的萌动、悸动,似乎无需太多语言,而眼前的人更不必多,只要那一个。

  曹操的《短歌行》中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那种等待的情怀,是真的可以让人“沉吟至今”的。所以,每次看到“青青子衿”这四个字,青春里有关等待的一幕幕便扑面而来,那些时光,往事,细小的情节,如清晨的露珠,虽短暂,却让人感到清澈而甜润。

  =2=

  这一次的见面,应该是早就约定下的。为了这一次见面,女子恐怕早已望断了秋水、望穿了山石,准备了几种或娇媚或泼皮的开场白,换过一件又一件轻罗衫,涂过一色又一色香胭脂……她一定是被男子宠惯了的,也让男子等惯了的,所以即使心已飞了去,却还要装作不着急的样子,姗姗去迟。

  可是,这一次啊,君心并不似我心。城楼之上,约好的地方,并没有男子青衣袂袂的颀长身影。细细地找过,仍遍寻不着,空旷的城楼之上,除了女子,仿佛就只有野外的烈风来拜访过。

  青青的是你的衣襟,悠悠的是我的心境。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此断音信?

  青青的是你的佩带,悠悠的是我的情怀。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不能主动来?

  来来往往张眼望啊,在这高高城楼上啊。一天不见你的面啊,好像已有三月长啊!

  不见了男子,女子便只有将嗔怨说给风儿听。一颗满是小聪明的心儿暗自思量:倘若风儿恰巧路过他的耳边,那么他就一定会知道我在等他、在挂念着他。他都知道我在想他了,难道还不来么?我就不信他敢不来!

=3=

  我曾在心里苛责过《子衿》中的少女,为什么要在约会中迟到呢?

  我也曾在心里暗骂过诗中的少年,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等待一会儿?或者留下音讯再走呢?

  原本约好的小小旅行,因为两个不懂爱情不懂珍惜的笨蛋而以萧然结尾--少女独自在城楼上承受着“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煎熬。

  一读再读之后,我开始理解文字背后的情愫,“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话引用至此或许有些突兀,但我的确是由于了解,而不再责怪这个女子,甚至还有一点点爱上了她。正是如此,这首诗里我最喜欢的句子不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也不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而是“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典型的野蛮女友的口吻。钱钟书说:“‘子宁不来?’薄责己而厚望于人也。已开后世小说言情心理描绘矣。”可见喜欢这一句的不仅我一人。

  每每读罢《子衿》,我的脑海里总是会想起撕扇子的晴雯来。《红楼梦》中,晴雯并不是个讨喜的人物,戏份也是少的。一场骄蛮撕扇,一场娇柔补衣,如不是亲眼看了,断是不能相信两件事情是一个女子的作为。有了晴雯做前车,再来看《子衿》,也就有了借鉴。她可不是只会让人等待的迟到大王哦,她也有细心温柔的一面。她记得他有一件青领的衣衫,还有一条青色的佩带;

  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晰,会不会是她也如晴雯那般为他补过衣衫?

  他青色的衣衫将她的思念也染成了青色,思念更在等待中溶成了一条不见尽头的青河。而她心似船,随波逐流;他不来,她便靠不了岸。悠悠,是这次旅行的伴乐,这伴乐也冗长得没有休止,听者无不心有戚戚。

  她固然是生气的,但气的不是他不来赴约,而是气在他没有捎来音信。说穿了,她是在挂念他。

  =4=

  我的一个朋友喜欢一首歌,喜欢了好多年,每次去K歌,都要用这首歌来作结尾。歌是这样的:

  ……

  想念你的笑

  想念你的外套

  想念你白色袜子

  和身上的味道

  我想念你的吻

  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

  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传闻,唱这首歌的时候,辛晓琪刚刚离开一段婚姻。立时,这首歌成了歌者内心的真实写照,再听,就愈发多了几分女子的哀怨在其中。我的朋友没有结婚,她遭遇的仅仅是爱情,可这爱情未必就比婚姻伤人浅。

  她和他相识在一场旅行中。他见她单身独行却带着一个巨大的背包,便主动帮忙,她由此就爱上了他。尽管旅行结束后,他们分隔两地,但感情依然是你侬我侬,每日短信不断电话不止。有的时候我们一起逛街,我试了新衣想问她讨个主意,却发现她正在和那个他煲电话粥,根本没空理会我。更疯狂的还在后面,他打飞机来看她,她也打飞机去见他,他隔了万水千山送来玫瑰,她拉着我跑到婚纱店说是要为自己选一件最漂亮的礼服……

就在我开始为送礼金而拼命存钱的时候,她号啕大哭地冲进我家--他把她甩了,解释只有一句: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分手吧。前一天他还在短信中叫她“宝贝儿”,前前一天他还说过要来看她,前前前一天……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分手的呢?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打电话过去想讨个说法,一个悦耳的女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拨来拨去,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被拨成了空号。一个人就这样干脆而不留痕迹地消失在人海里了。

  爱情没了,爱情的后遗症却还在。我的女友从此不再相信任何男人,越是对她好的男人,她越是觉得对方可能随时离去,且可以毫无征兆与理由。而那个男人消失以后,她最常问我的就是:我当初是不是哪儿做得不对呢?这是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只能胡乱打太极,“也许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不能面对你,只好玩消失。”“会不会是他生了大病,怕连累你,所以才提出分手?”可显然,她要的答案不是我给的这些,她其实也早已不在乎为什么分手,甚至她已经不再爱他了,可她还是想从他口中知道真相。这个悬念,是他欠她的。

  =5=

  都说岁月经不起等待,爱情又何尝能承受得住挂念?《子衿》中的女子虽然放出“我就是不去,看你来不来”的狠话,只怕在等他来的这段时间里,心中已经猜想出了千万种他不来的理由--是家中有事绊住了,还是路上遇车被撞了,是起得晚了走慢了,还是跑得太急跌倒了?换作是你,左等情郎不来,右等情郎不来,唯一能做的就是空想他迟到的理由,你的想象中是好事多还是坏事多?

  不得不先说的是,很多人读《子衿》,读的是那份少女情思,那份苦苦的思念,很多人认为《子衿》是《诗经》中最优秀的诗篇之一,就是因为这首诗把少女的思念写到了极致。其实看看诗中一句“青青子衿”被传唱引用的次数就知道它的地位了。

  我曾经也有过这种理解,但随着阅历的增长,便慢慢地开始有了新的理解。理解“思念”的人,多是在爱情上“初出茅庐”的愣生青年,对爱情寄予无限美好愿望。他们会在这份情思里辗转不安,会为一份残缺寂寞忧伤。而焦灼地思念一个人,那感情也是有些直白和纯粹的,是表层的痛与痒,不能说一定没有深入骨髓,但或多或少是经不起推敲的。

  而挂念则不同,挂念同思念一样,有对爱的守望,更有对爱之外的那份担心,甚至在这担心里,所有对爱过高的奢求都会退而远之。

  比如,她会想,就算我得不到他的爱,也要保佑他平安无事。一份挂念的爱,担当的内容更深。

  我们知道李鸿章,知道张爱玲,却不一定知道一个叫张茂渊的女子。李鸿章是她的外祖父,张爱玲是她的侄女。她留过洋,集万贯家财于一身。一九二五年,二十五岁的张茂渊在开往英国的轮船上遇到大她一岁的李开弟。两人一见钟情,互有爱慕。可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在知道张茂渊的身世后忽然对这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冷却下来,很快与别人结婚了。

  但这个高傲的张茂渊隔着一条无法泅渡的河,她说:今生等不到你,我等来生。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挂念与等待里,他们互相牵挂,以一份淡定从容,完成他们对爱的领悟。

  十年浩劫里,年近古稀的李开弟被打成反革命,每天在弄堂里清理垃圾,亲友避之唯恐不及。彼时已一穷二白的张茂渊不但想法救济他,还帮他干很多粗活。及至李开弟的老伴去世,张茂渊已七十八岁,此时她终于和初恋的人儿走到了一起。张茂渊九十岁时去世,她用了五十年的挂念与坚持,守来了十二年的相依。

  他本是可以像《子衿》里一样一直迟到的人,她本是可以如《子衿》中一样有过思念但终不再思念,更不必挂念的人,但就是这样两个人,在半个世纪里一直做的事,就是思念与挂念。

  我们无法想见,半个世纪的挂念是如何的摧心裂肺,一朝的相依是如何的惊天动地,但我们看到了他们最美好的结局。

  思念是留给岁月去等待的,挂念则是留给爱去担当的。他们用自己的爱,担当起自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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