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王鏊(明成化年间乡试、会试第一)
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破题)
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承题)
盖谓:公之加赋,以用之不足也;欲足其用,盍先足其民乎?诚能百亩而彻,恒存节用爱人之心;什一而征,不为厉民自养之计,则民力所出,不困于征求;民财所有,不尽于聚敛。(起讲)
闾阎之内,乃积乃仓,而所谓仰事俯有者,无忧矣。(第一股)
里野之间,如茨如粱,而所谓养生送死者,无憾矣。(第二股。以上起二股)
百姓既足,君何为而独贫乎?(出题)
吾知藏诸闾阎者,君皆得而有之,不必归之府库,而后为吾财也。(第三股)
蓄诸田野者,君皆得而用之,不必积之仓廪,而后为吾有也。(第四股。以上中二股)
取之无穷,何忧乎有求而不得?(第五股)
用之不竭,何患乎有事而无备?(第六股。以上中二小股)
牺牲粢盛,足以为祭祀之供;玉帛筐篚,足以资朝聘之费。借曰不足,百姓自有以给之也,其孰与不足乎?(第七股)
饔飧牢醴,足以供宾客之需;车马器械,足以备征伐之用,借曰不足,百姓自有以应之也,又孰与不足乎?(第八股。以上后二股)
吁!彻法之立,本以为民,而国用之足,乃由于此,何必加赋以求富哉!(收结)
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译文
如果在下的百姓已经富足,那么,在上的国君也就自然会富足。
国君的富足,是隐藏在老百姓那里的。百姓已经富足了,怎么会有国君独自贫穷的道理呢?孔子弟子有若深刻地指出了国家合百姓为一体的道理,并把(这个道理)告诉鲁哀公。
有若的意思大概是说:鲁哀公之所以加重税赋,是因为国用不足;若要使国用富足,为什么不先使其百姓富足?如果能做到一人受田百亩,百姓的其九,国君取其一,并且国君常存节约用度爱护百姓之心,按十取一来征税,不用严厉的税赋对待百姓以养活自己,那么,百姓劳动果实就不会被征税所困,百姓的财富也就不会因聚敛而尽。
(如果)闾巷之内积蓄富足,粮食满仓,那么,对那些上要侍奉父母,下要养育妻子儿女的人来说就不会有忧虑了。(如果)田野之间谷物满野,高粱遍布,那么,对那些既要养生又要送死的人来说,与就没有什么缺憾了。
百姓已经富足了,国君怎么会独自贫困呢 ?
那些藏在闾巷之内的财物,国君都能得到并拥有,不必非得归藏于府库之中,然后才是国君的财富。那些贮存在田野之间的谷物,国君都能得到并使用,不必非得储藏在仓库之内,然后才为国君所有。
如果财物取之不穷,有什么要用而不得用的忧虑呢?如果财物用之不竭,有什么有事而没有准备的忧虑呢?
供祭祀用的家畜和谷米足以供祭祀之用,玉帛以及盛物之器,足以满足会见天子的费用。如果费用不足,百姓自然会用度不足,百姓自然会将自己所有供给,国君又怎么会用度不足呢?食用物品足以供养活宾客之需,车马器械足以供征战之用。如果用度不足百姓自然会将己之所有满足供应,国君怎么会用度不够呢?
啊!十取一税法的确立,本来就是为百姓着想的,国家用度的满足也是因为有这个税法,又何必加重税赋来求得国君富足呢?
为善必慎其习,故所居必择其地。
善在我耳,人何损焉,而君子必择所居之地者,盖慎其习也。
孔子曰:“里仁为美”,意以此与!一薰一莸,十年有臭,非以其化之之故耶?一日暴,十日寒,无复能生之物。傅者寡,而咻者众,虽日挞不可为齐语,非以其害之之故耶?善不胜恶旧矣。
为善而不求善之资,在我未保其全,而恶习固已乱之矣。此择不处仁,所以谓之不知,而里仁所以为美也。
夫苟处仁,而朝夕之所亲,无非仁也;议论之所契,无非仁也。耳之所闻,皆仁人之言;目之所睹,皆仁人之事。相与磨砻,与渐渍,日加益而不知矣,不矣美乎?
夷之里,贪夫可以廉;惠之里,鄙夫可以宽。既居仁者之里矣,虽欲不仁,得乎?以墨氏而已有所不及,以孟氏之家为之数迁,可以余人而不择其地乎?
然至贤者不能逾,至洁者不能污,彼诚仁者,性之而非假也,安之而弗强也。动与仁俱行,静与仁俱至,盖无往而不存,尚何以择为哉!
王安石《里仁为美》译文
破题:要有好的修为一定要当心日常生活习惯对人的影响,所以一定要谨慎选择居住的地方。
承题:好的修为取决于自身,其他人怎么可能影响得到?可是君子一定会选择居住的地方,就是为了小心习惯的影响。
起讲:孔子说“选择住处应挑有仁义之风的地方”,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把有香味的草和有臭味的草放在一起,积放十年后香气已无而臭气还在,不就是香草被环境所改变了吗?晒一天而冻上十天,没有什么植物能够存活。跟一个齐国人学齐国话,众多楚国人吵扰,即使天天鞭打他,也不可能要他学会齐国话,这不就是因为不良环境而使他受影响了吗?好的修为终究是没法胜过恶习的呀!
起二股:想要有好的修为却不身处好的环境,那么我们还没守护教导好本性时,恶习就已经扰乱人的心灵了。假使我们不选择住在有仁风的乡里,就不算聪明。所以才要求挑选有仁风的乡里来居住。
中二股:如果居住在仁义之乡,那么每天接触交往的人,都是仁义之人;每天交谈得很投机的人,也都是仁义之人。耳朵所听到的,都是仁义之人所说的话;眼睛所看到的,都是仁义之人所做的事。自己和他们交往磨合,每天耳濡目染,受了他们的好处自己却不知道,不是很好吗?
后二股:住在居住的地方,贪婪的人也会变得廉洁;住在柳下惠所居住的地方,刻薄吝啬的人也会变得慷慨大方,既然已经居住在仁义之乡,想要做不仁义之人,能做得到吗?墨子都有他所不到的地方,孟子的家也搬过几次,其他的人还能不选择居住的地方吗?
束二股:但是非常贤明的人不会被改变,非常高尚的人不能被沾染。那些真正的仁者是由他们的本性决定的而不取决于外在条件的影响,他们身上的仁性是本身就存在着而不是被外界强加的。行动的时候仁与之俱行,静处的时候仁与之同处,没有什么状态是脱离仁而存在的,为什么还要选择做某事而不选择做某事呢?
明赵秉忠状元卷及其译文
赵秉忠状元卷全文
臣对:
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
立纪纲,饬法度,悬诸象魏之表,着乎令甲之中,首于岩廊朝宁,散于诸司百府,暨及于郡国海隅,经之纬之,鸿巨纤悉,莫不备具,充周严密,毫无渗漏者是也。何谓实心?振怠惰,励精明,发乎渊微之内,起于宥密之间,始于宫闱穆清,风于辇毂邦畿,灌注于边疆遐陬,沦之洽之,精神意虑,无不畅达,肌肤形骸,毫无壅阏者是也。
实政陈,则臣下有所禀受,黎氓有所法程,耳目以一,视听不乱,无散漫飘离之忧,而治具彰;实心立,则职司有所默契,苍赤有所潜孚,意气以承,轨度不逾,无丛脞惰窳之患,而治本固。有此治具,则不徒驭天下以势,而且示天下以守,相维相制,而雍熙以渐而臻。有此治本,则不徒操天下以文,而且喻天下以神,相率相勖,而郅隆不劳而至。自古帝王,所为不下堂阶而化行于风驰,不出庙廊而令应于桴答,用此道耳。厥后,崇清净者深居而九官效职,固以实心行实政也。
后世语精明者,首推汉宣,彼其吏称民安,可为效矣!而专意于检察,则检察之所不及者,必遗漏焉,故伪增受赏所从来也;语玄默者,首推汉文,彼其简节疏目,可谓阔矣!而注精于修持,则修持之所默化者,必洋溢焉,故四海平安所由然也。
盖治具虽设而实心不流,则我欲责之臣,臣已窥我之怠而仿效之;我欲求之民,民已窥我之疏而私议之。即纪纲法度灿然明备,而上以文,下以名,上下相蒙,得聪察之利,亦得聪察之害。实心常流而治具少疏,则意动而速于令,臣且孚我之志而靖共焉;神驰而慑于威,民且囿吾之天而顺从焉。凡注厝、规画悬焉不设,而上以神,下以实,上下交儆,无综核之名,而有廉察之利。彼汉宣不如汉文者,正谓此耳。
洪惟我太祖高皇帝,睿智原于天授,刚毅本于性生。草昧之初,即创制设谋,定万世之至计;底定之后,益立纲陈纪,贻百代之宏章。考盘之高蹈,颍川之治理,必旌奖之,以风有位;浚民之鹰鹤,虐众之枭虎,必摧折之,以惕庶僚。用能复帝王所自立之,称联之理政务尚综核者,欺蒙虚冒,总事空文。人日以伪,治日以敝,亦何以继帝王之上理,后隆古之休风,而称统理民物、仰承天地之责哉?
恭惟皇帝陛下,毓聪明睿智之资,备文武圣神之德,握于穆之玄符,承国家之鸿业,八柄以驭臣民而百僚整肃,三重以定谟猷而九围式命,盖已操太阿于掌上,鼓大冶于域中,固可以六五帝、四三王、陋汉以下矣!乃犹进臣等于廷,图循名责实之术,欲以绍唐虞雍熙之化,甚盛心也!臣草茅贱士,何敢妄言?然亦目击世变矣。顾身托江湖,有闻焉而不可言,言焉而不得尽者。今幸处咫尺之地,得以对扬而无忌,敢不披沥以献!
臣闻:
人君一天也,天有覆育之恩,而不能自理天下,故所寄其责者,付之人君。君有统理之权,而实有所承受。故所经其事者,法之吴天。用是所居之位,则日天位;所司之职,则日天职;所治之民,则日天民;所都之邑,则日天邑。故兴理致治,要必求端于天。今夫天,幽深玄远,穆然不可测也;渺茫轻清,聩然莫可窥也。而四时五行,各效其官;山岳河海,共宣其职。人人沾浩荡普济之泽,在在蒙含弘广大之休。无欠缺以亏其化;无阻滞以塞其功者,盖不贰之真默,酝酿于大虚,不已之精潜,流衍于无极,故实有是化工耳。
然则人君法天之治,宁可专于无为,托以深密静摄哉!是必有六府三事之职司为实政者;人君宪天之心,宁可专于外务,强以法令把持哉?是必有不贰不已之真精为实心者。
粤稽唐虞之世,君也垂裳而治,贻协和风动之休;民也画象而理,成《击壤》从欲之俗。君臣相浃,两无猜嫌,明良相信,两无顾忌,万古称无为之治尚矣!而询事考言,敷奏明试,三载九载,屡省乃成,法制又详备无遗焉。盖其浚哲温恭,日以精神流注于堂皇;钦明兢业,日以志虑摄持于方寸。故不必综核,而庶府修明,无事约束。底成古今所未有之功,乾坤开而再辟,日月涤而重朗。盖以实心行实政,因此实政致弘勋。 其载在《祖训》有曰,诸臣民所言有理者,即付所司施行,各衙门勿得沮滞,而敬勤屡致意焉。列圣相承,守其成法,接其意绪,固有加无坠者。至世宗肃皇帝,返委靡者,振之以英断;察废弃者,作之以精明。制礼作乐,议法考文。德之所被,与河海而同深;威之所及,与雷霆共迅,一时吏治修明,庶绩咸理,赫然中兴,诚有以远绍先烈,垂范后世也。 今我皇上,任人图治,日以实政,望臣工矣!而诞谩成习,诚有如睿虑所及者。故张官置吏,各有司存。而越职以逞者,贻代庖之讥。有所越于职之外,必不精于职之内矣!则按职而责之事,随事而稽之功,使春官不得参冬署,兵司不得分刑曹,此今日所当亟图者也。
耻言过行,古昔有训,而竞靡以炫者,招利口之羞。有所逞于外之靡,必不深于中之抱矣,则因言而核之实,考实而责之效,使捷巧不得与浑朴齐声,悃幅不至与轻浮共誉,又今日所当速返者也。
巡行者寄朝廷之耳目,以激浊扬清也。而吏习尚偷,既使者分遣,无以尽易其习。为今之计,惟是广咨诹、严殿最,必如张咏之在益州、黄霸之在颍川。斯上荐剡焉,而吏可劝矣。教化者,齐士民之心术,以维风振俗也。而士风尚诡,即申令宣化,无以尽变其风。为今之计,惟是广厉学官,独重经术,必如阳城之在国学、胡瑗之在乡学,斯畀重寄焉,而士可风矣。
四海之穷民,十室九空,非不颁赈恤也,而颠连无告者,则德意未宣;而侵牟者有以壅之,幽隐未达;而渔猎者有以阻之,上费其十,下未得其一。何不重私侵之罚,清出支之籍乎?四夷之内讧,西支东吾,非不诘戎兵也。而挞伐未张者,则守圭纨绔之胄子,无折冲御侮之略;召募挽强之粗才,暗驰张奇正之机。兵费其养,国不得其用,何不严遴选之条,广任用之途乎?民氓之积冤,有以干天地之和,而抑郁不伸,何以召祥?则刑罚不可不重也。故起死人、肉白骨、谳问详明者,待以不次之赏;而刻如秋荼者,置不原焉,而冤无所积矣。天地之生财,本以供国家之用,而虚冒不经,何以恒足?则妄费不可不禁也。故藏竹头、惜木屑、收支有节者,旌以裕国之忠;而犹然冒费者,罪无赦焉,而财无所乏矣。
盖无稽者黜则百工惕,有功者赏则庶职劝,劝惩既明则政治咸理,又何唐虞之不可并轨哉!而实心为之本矣!实心以任人,而人不敢苟且以应我;实心以图政,而政不至惰窳而弗举。不然,精神不贯,法制虽详,无益也。
而臣更有献焉:盖难成而易毁者,此实政也;难操而易舍者,此实心也。是必慎于几微,戒于宥密。不必明堂听政也,而定其志虑,俨如上帝之对;不必宣室致斋也,而约其心神,凛如师保之临。使本原澄彻,如明镜止水,照之而无不见;使方寸轩豁,如空谷虚室,约之而无不容。一念萌,知其出于天理,而充之以期于行;一意动,知其出于人欲,而绝之必期于尽。
爱憎也,则察所爱而欲近之与所憎而欲远之者,何人?喜惧也,则察所喜而欲为与所惧而不欲为者,何事?勿曰屋漏人不得知,而天下之视听注焉;勿曰非违人不得禁,而神明之降监存焉。
一法之置立,曰吾为天守制,而不私议兴革;一钱之出纳,日吾为天守财,而不私为盈缩。一官之设,曰吾为天命有德;一奸之锄,日吾为天讨有罪。盖实心先立,实政继举,雍熙之化不难致矣,何言汉宣哉!臣不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
臣谨对。
译文
臣回答:我听说帝王亲临统治国家,必须有切实可行的治国办法,而后才能约束臣民,日理万机,才能获得繁华太平的治理;必须有倡导和率领国家的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而后才能够磨练和激励百官,振兴改革各种事务,才能达到非常兴盛的治理。
什么是切实可行的治国办法?就是要立纲纪,要颁布法规制度,悬挂在皇宫大门两侧,置放在法令条文之首,张挂于朝廷宫闱各处,散布于各级官府,发送到天涯海角,上下纵横,大小区域,莫不具备,处处严密,丝毫没有疏漏的地方。什么是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就是要振奋懈怠懒惰的人,激励精明能干的人,发自于内心深处,起之于细微之间,从朝廷宫中开始,风行到朝外各地,灌注到边疆角落,波及各处,天下臣民的精神意志,无不畅达,肌肤形骸,到处都没有堵塞的地方。
切实可行的治国办法实行了,则官员有法可循,百姓有法可治,人们看到的听到的都一样,视听不乱,没有散漫乱离的担忧,用以统治的国家机器就可彰显作用;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树立了,各职权机关就能配合默契,贫苦百姓暗自信服,意志统一,法度不乱,没有繁琐懒惰的祸患,用以统治的根本就坚固了。有这样的国家机器,就不是空有驾驭天下的势力,而且能昭示国人守住天下,上下相互维持制约,太平盛世就逐惭达到了;有这种从根本上的治理,就不是只是用法令条文来操控天下,而且能振奋臣民精神,大家相互竞赛和勉励,一个兴盛的社会就不劳而至。自古的帝王们,不下宫室台阶但其所为却能迅速风行于天下,不出宫殿之门其命令却能像鼓声应答那样得到响应,就是用的这种治国之道呀!到后来,崇尚清净的帝王深居宫中而百官效忠职守,就是用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推行了切实可行的治国办法呀。
后世人谈起精明的帝王,首推汉宣帝(刘询),他治理时官员称职,百姓安宁,可谓治理有效了!但他却又专意于检察,那么检察不到的地方,必有遗漏,靠造假得赏的人也就随之而来了;后世人说的深沉静默的帝王,首推汉文帝(刘恒),他简约节制,不巧立名目,可谓是政策宽缓了!而他又特别注重修养持重,这种修养持重思想潜移默化,发扬光大,所以四海平安的社会就出现了。
国家机器虽设而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行不通,那么皇上想要责备官员,官员却已经窥视到皇上的懈怠而效仿了;皇上想要求民众,民众却已经窥视到皇上的粗疏而私下议论了。即使国家的纲纪、法度明确制定了,而上面只有空文下达,下面只用虚假相对,上下互相蒙骗,虽然得到明察之利,却也受到明察之害。治国思想畅通而国家机器又不疏忽,就能把想法迅速变成命令,臣民会信任皇上的意志从而平安无事;心神向往又慑于威力,民众就局限在皇上的天地之中而顺从。一切规则、法律都完备但不运作,上边以精神统辖,下边用实政管理,上下相互儆戒,就会没有反覆查核之名,而有详细考察之利。那汉宣帝不如汉文帝得说法,正是反映这个道理!
尊敬的我朝太祖皇帝(朱元璋),他的聪明才智为上天所授,刚毅品性由生性决定。在国家草创初期,他就创建制度设制谋略,定下万世之大计;天下安定之后,进一步立纲纪、陈法度,为百代留下了恢宏章程。对在考盘(地方名)之崛起,颍川之治理中表现优秀的官员,都进行表彰和奖励,以此作为风范鼓励各地学习;对榨取民众的鹰鹯猛禽,虐待民众的猛虎野兽,必须挫败和折服他们,以警惕众多官吏。(假如)用那些善于揣摩帝王心思回复的人、善于处理政务喜欢反覆查对的人,就会搞虚假欺骗,常会收获一纸空文。人一天天变得虚伪,治理一天天变得混乱,这怎么能继承帝王的那些至高无上的理念,发扬古代那些美好的风气呢?又怎么说能统领万民万物、仰承天地赋予的责任啊!
恭敬的皇帝陛下,您有天生的聪明睿智之资质,具备文武圣明之道德,掌握着严肃而美好的玄色令牌(权力),承担着国家的鸿大基业,手握驾驭臣民多种权柄从而使臣民整肃,多次出征安定边疆从而让九州臣民俯首听命,已经手握太阿宝剑,鼓起冶炼之炉,这就可以高于五帝、胜过三王、藐视汉以下的各代帝王了!但您仍然让臣等来到朝中,谋取循名责实之术,欲继承唐尧、虞舜、雍熙皇帝时的风气,这是多么盛大宽广的胸怀啊!我是草茅卑微之人,怎敢妄言?但我也是亲眼目击了世态变化啊!只是身在江湖远离朝廷,有想法却不可说,能说点又不能尽性呀。我今天有幸身处离朝廷咫尺之地,得以畅所欲言而无所顾忌,哪敢不披肝沥胆以献给皇上!
我认为:皇上就是天,天有覆育大地之恩,却不能自理天下,所以把它的责任寄托给君王。皇上有统领国家的权力,也实有所承受于上天。因此所经办的事情,其办法就来自广大无边的天。所居的这个位置,就叫天位;所掌管的职责,就叫天职;所统治的民众,就叫天民;所设置的城邑,就叫天邑。所以复兴理论达到天下大治,必须要求天来审正。而如今那上天,幽深玄远,美好但不可测量;渺茫淡清,模糊而不可窥探。而四季(春夏秋冬)五行(金木水火土),各效力于自己的官位;山岳河海,都显示自己的职责。人人接受浩荡普济之恩泽,处处蒙受含弘广大之福禄。没有因欠缺吃亏而求其改变的,没有因停滞阻塞而阻挡其功效的,这唯一的真谛默默酝酿于太空之中,取之不尽的精华暗暗流衍于无穷无尽,这就是大自然固有的创造力。
皇上要按天的法则治理天下,宁可专心于顺应自然的变化规律,托付于严密冷静的整顿!这就必须有各级各类职能部门为之推行切实可行的治国办法;皇上要按天的法令统一民心,宁可专心于身外的事务,用强大有力的法令来把持政权!这样就必须有些一心不停、真诚精明之人为之推行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
像回到唐尧、虞舜的时代,皇上不费力气地治理,给了臣民亲睦协调、若沐春风的欢乐;百姓也把法规条文张挂在象魏上而懂道理,形成了唱着《击壤》歌随心所欲玩乐的风俗。君臣相互通彻,两无猜疑;贤明善良的人相互信任,两无顾忌,万世称颂的无为之治就实现了!同时考核言行,陈述奏章,公开考试,如此经历几年,多次试验即可成功,法制就又详细完备起来而没有遗漏了。这样多用智慧而又温和谦恭,日日把这种精神灌注到官署大堂之中;作风严明而又兢兢业业,天天用此意志引导人的精神,所以不必反覆稽查而官府都能开明,无事烦扰。做出古今所从未有过的功绩,乾坤重辟,日月增光。这就是用实心推行了实政,用实政建立了伟功呀。
《祖训》记载说,那些臣民有道理的建议,就要交给管这事的机关施行,各级官府不得阻挡,而且恭敬地多次表达这个意思。后来诸位圣王们都相互继承,遵守这个固定的法则,接受了先人的建议,只有加以发扬而没有丢弃这一原则的。到了明世宗(朱厚熜),让委靡不振的人知返,用英明的决断振奋他们;看到被废弃的人,用精明的手段激励他们。制定社会规范和道德规范,振兴礼乐,议定法律。道德所覆盖的,与河海一般深;威力所达到的,像雷霆一般块。一时吏治昌明,众多业绩皆有条有理,国家赫然中兴,这确实是上承于先烈,下垂于后世啊的功绩呀!
当今皇上陛下,任人图谋治国,日日实行切实可行的治国办法,希望群臣奋进呀。而今人多放纵成习,的确如明智的人所顾虑到的那样。所以要设置官吏,各司其职。对超越职权逞能的人,就以“越俎代庖”来讥讽他。因为愿做超越职权之外的事,必有不精心于职权之内的事!这就要按照职权做其负责的事,再根据所做之事考核其功绩,使春天的官不得参与冬天的公事,管军事的不得再分管刑事的事,这就是现在要亟待解决的问题。
耻于言谈而敏于行动,这是自古就有的训导。对那些竞相奢靡撒谎吹牛的,就让他们得到舆论的羞辱。那种称心于外表奢耻的人,必不能有深沉远大的胸怀!所以要从言论考核他的实际,再从考核查究他的工作实效,使敏捷灵巧的人不得与糊涂迟钝的人获取同样的名声,使诚实的人不得于与轻浮的人得到同样的荣誉,这又是当今所应当迅速恢复的做法。
巡察的官员是朝廷寄托的耳目,目的是激浊扬清。而官吏已养成了苟且偷安的习惯,即使把官员分别派遣下去,也不能完全改变他们的这种恶习。当今之计,唯一的办法是广泛咨询,严把首尾,必须像张咏在益州、黄霸在颍川那样。上级推选官员严格了,下面的官吏就好规劝了!教育是整治并规范民众的心术,以维护和振兴好的风俗习惯。而民风中还存有欺诈、虚伪的东西,即使一再下令宣布改变,还是不能让这种风气全部改变。当今之计,唯一的办法是广泛磨砺培养治学官吏,推崇经学儒术,必须像阳城在国学、胡瑗在乡学那样,给予他们以重托,民众就可以教化了!
全国的穷苦民众,十室九空,不是没有颁发赈济和抚恤。社会上还有穷困不堪而投告无门的人,那么德政就未能有效显示。贪污牟利者能蒙混,是下面的民意未能上达。渔猎钱财的人能够截留赈资,国家花上十分,下边得不到一分。为何不加重对秘密贪取者的惩治,而罚他个倾家荡产呢?四方少数民族内部互相倾轧,应付了西边应付不了东边,不是不想动用军队。而征讨还没开始,守着宝玉的那些富贵出身的纨绔子弟,没有抵御敌人欺侮的谋略,召募了一些挽弓射箭粗鲁毛糙之人,暗地里随便用一些作战方法。国家用军费养着他们,该用的时候不能用。为什么不严格遴选条件,广开用人之途径呢?民众当中的积冤,关系国家的和平安定。而抑郁之气得不到伸张,怎么能招致吉详世道?所以刑罚不可不重用。审判定案时把案情问得明明白白的人,能让蒙冤的人起死回生,应待以好的奖赏;而刑法繁细如秋日之荼,不轻易宽赦,这样就没有什么积冤了。天地所生的财产,本来是供国家用的。而对虚报冒领无正常规范,国家怎能长久富足?对胡乱浪费不可不禁止呀。所以对那些连竹头、木屑都积攒和爱惜的人,对收支有节制的人,应该表彰他们富国裕民的忠心;而对那些仍然在冒领浪费者,治罪无赦,国家的财产就不贫乏了。对没有功绩者予以贬斥,则能让百官得以警惕;对有功者予以奖赏,则能让许多在职者得以勉励。勉励和惩罚明确,政治上就显得有条有理了,又怎么能不与唐尧、虞舜时的美政齐名呢!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是根本啊!用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任用人,人就不敢用苟且偷安的态度应付皇上;用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谋划国事,国事就不至于因人的懒惰而不振兴。不然,人的精神不贯通,法制虽然详细健全也无益。
我还有建议奉献给皇上:我认为难以成功而且容易毁坏的,就是切实可行的治国办法;难以掌握而容易丢掉的,就是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这就必须于细微之处谨慎,于局部小事防备。不必在明堂上听政,就可决定民众的意志和谋略,使臣民庄重如面对上天;不必在宣室(宫殿名)行致斋礼,就可约束民众的精神和思维,使臣民凛然如对师保(古时教导贵族子弟的官)。使内心澄彻,如明镜止水,照到的地方没有看不见的;使方寸之地豁然开朗,如空谷虚室,约来的人才没有不能容纳的。一种想法萌生了,知道这是出于天理,就要让它如期见于行动;一种心愿出现了,知道这是出于个人的欲望,就要让它如期灭绝殆尽。
在爱憎感情上,察觉到所喜爱的人就想靠近他与察觉到所憎恨的人就想远离他,这算什么人?在喜惧态度上,察觉到所高兴的事就想去做与察觉到惧怕的事就不想去做,这算什么事?不要说屋漏了外人不知道,而天下人们的眼晴和耳朵都在注意着;不要说还没违法就不被禁止,而神明降下来监视着每个人的生存。
一种法规的设立,是皇上在为天守护制度,而不能私自议论兴起或革除;一分钱的出纳,是皇上在为天守护财产,而不能私自增加或减少;设置一个官职,是皇上为天任命有德之人;除掉一个奸邪,是皇上为天讨伐有罪之人。这就是切实可行的治国思想首先树立起来,切实可行的治国办法就继而奏效了,雍熙皇帝时的社会风气就不难达到了,还说什么汉宣帝呀!我不知道什么是忌讳,斗胆冒犯帝王之威严,不胜恐惧,谨慎作答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