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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媒体Market Watch专栏作家马什(David Marsh)撰文介绍了刚刚度过95岁生日的德国前总理施密特对欧洲、中国和英国的看法,强调希腊债务重组必然发生,德国政府必须对此做好准备,尽管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还依然在逃避。谈到中国,施密特表示:“我依然保持乐观。一个高度文明的国家,存在了四千年以上,而且现在依然生机勃勃,这样的国家世界上只有一个。”至于英国,施密特承认他已经彻底失望。 赫尔穆特·施密特(Helmut Heinrich Waldemar Schmidt,1918年12月23日—),他当政期间最大的挑战有:70年代的原油危机。德国在他的领导下,比其他多数工业国家更平稳地度过了这一危机。另外对于制造了“德国之秋”恐怖浪潮的红军派(Rote Armee Fraktion,简称RAF,德国的一支“左翼恐怖主义”组织——观察者网注),他给以十分严厉的打击。 以下即马什的评论文章全文: 施密特12月23日刚刚度过了自己的95岁生日,这位曾经于1974年至1982年担任德国总理的老人现在依然精神矍铄,而且依然锋芒毕露。 无论谈到欧洲、美国、中国,还是谈到现任总理默克尔或者欧洲货币联盟,他的话语永远都是直截了当,毫无任何迂回。这些观点都是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施密特的这种气势与那些年纪只有他一半左右的在位政治家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者往往更现实,更委婉。 施密特的社会民主党现在由于和默克尔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形成了“左右共治”的大联合,获得了重新入阁的机会,但是他对此却并没有欢欣鼓舞。“我相信,这(大联合协议)当中的几乎所有内容,都是不那么重要的。只有能够明确克服我们当前问题的方法,才能真正称得上重要——这问题就是,欧洲层面各机构本质上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 德国是一个既挚爱传统又害怕传统的国家,人们不大敢于回顾历史,因为担心自己可能会发现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在这样一个国家当中,施密特已经成了一个偶像人物。 或者应该说,他同时也是个不受约束的人物。德国是一个严格禁烟的国家,但施密特似乎是唯一一个可以不买账的人。本月早些时候,在汉堡《时代周报》社属于施密特的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我对他进行了90分钟的专访,而这期间,我足足吸了半打的二手雪茄烟。 好在,我还是全身而退了。看上去,这一烟不离手的习惯也没有对吸烟者本人的健康造成多大影响。 施密特的最主要看法是,对于9月22日大选后历时近三个月才就位的新政府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必须直面现实,但是新政府显然并没有或者不肯去那么做。他指出,目前这个国家正因为相当于国内生产总值大约7%的经常账盈余而受到合情合理的批评,但是“无论德国新政府、欧洲委员会还是其他成员国都没有对此采取任何严肃的措施”。 施密特以令人害怕的清醒姿态指出,德国的高盈余即将受到报应,而这报应就隐藏在欧洲举债过度最严重的国家希腊不可避免的债务重组当中。 “德国人还将试图用掏钱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希腊债务危机依然会和我们同在。德国人将付出代价,同意债务重组……作为最重要的债权人,一些欧洲国家政府和欧洲央行将不得不减记一些债务。私营部门银行和保险公司的命运也是如此。我们将不得不为希腊召开一次债务国回忆,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重新安排德国债务的会议那样……希腊的人口只有1100万。和1945年战后的德国相对于欧洲的规模相比,希腊要小得多。” 施密特表述清晰,意味深长。那些有机会在施密特95岁时采访他,并撰写他本人并不买账的献礼文章的德国记者们都有一个共识,即和90岁时相比,今天的他语言风格更加简洁明了。各种令人抓狂的模棱两可和含糊其辞原本是德国政治的特质,但施密特却总能够突破重重迷误,开辟出一条清晰的道路。施密特的话语毫无迂回,都是直指终极目标,直指终极行动方案。或许这也是因为说出话语的人已经进入了自己生命的第十个十年,心知没有多少时间去兜圈子和绕弯子了。 “德国大众真的准备好面对重新安排希腊债务的局面了吗?”当我提出这样的问题时,施密特的回答非常简短:“无所谓。大众会追随政府。” 欧洲央行和德国央行都持有规模庞大的希腊债券,难道他们对此不会做出抵制吗?施密特的回答是:“争吵肯定会发生,或许还会持续一阵子。这将让默克尔的个人声望受到一些损失。但是,她不必克服太大的困难,就可以让这一切成为过去……当然,各国央行在未来两三年中可以更多印钞,但他们不可能永远这样。这最终总会转化为更高的通货膨胀。我们现在(在德国)正在目睹更高的资产价格和更高的股票价格,这或许就是警报了。长期角度说来,通货膨胀必然发生。” 我插话道:“关于长期,你该记得凯恩斯是怎么说的。”施密特做了个鬼脸,又拿出一支雪茄:“长远看来,我们都是死人。至少我自己应该是不必去担心这些了。我们还能够将现在这种局面保持一段时间,而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至少两三年吧。” 施密特本人其实正是最伟大的幸存者之一。 在曼德拉故去之后,施密特或许已经是世界上知名高龄政治家当中最高龄的一位了。施密特1974年成为总理时,英国首相卡梅伦和意大利总理莱塔都只有7岁,而奥巴马大一点,也不过12岁。 虽然71岁的朔伊布勒是来自大联合的右翼,但是施密特毫不隐讳地表示,他非常理解这位德国财政部长的心境。“要他脱离政治太难了。和我一样,他也是坐在轮椅上。” 谈到中国,施密特表示:“我依然保持乐观。一个高度文明的国家,存在了四千年以上,而且现在依然生机勃勃,这样的国家世界上只有一个。古罗马、古希腊、古埃及都已成过眼云烟,拉丁美洲文明也已经逝去——早已不再有印加人或者阿兹特克人——可是中国还在。中国从来没有过一种全国同一的宗教,但是他们有一位道德导师孔子,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福气所在。” 至于英国,施密特承认他已经彻底失望。“我所受的教育都是尊崇英国的。尽管居住在汉堡,但我的头脑却一直是英格兰式的,到现在也是,但是这些年来,英国却一直让我失望。我并不确定他们将继续留在欧盟当中还是会离开……英国人宣称他们与美国之间有一种特殊关系,但是如果你在华盛顿谈这个话题,那里的人们根本都不会知道你在说什么。” 虽然毒舌,但施密特并不是冷血动物。他依然与两位英国同龄人保持着很好的关系,一位是前外交大臣,94岁的卡灵顿男爵,另外一位是前财政大臣,96岁的希利男爵。去年,施密特进行了自己口中所谓的最后一次英国之旅,还专门登门拜访了这两人。 谈及英国的未来,施密特并不特别乐观:“如果你回顾过去那些世纪的历史,你会发现,其中很多时间,所谓英国的普遍知识都会被广泛接受,而这整体而言是件积极的事情。可是,如果你只看最近五十年,则英国普遍知识已经变得既不普遍,也根本不是知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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