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锵锵三人行》,丹青吾兄,丹青捂着胸就来了。许老师,咱们这也算是因缘际会。为什么我们三人今天凑在这儿来?“五四”啊,“五四”来了。
这“五四”嘛,“五四”太复杂了,对吧?但是为什么要聊“五四”?我觉得现在那天还有人跟我说,有的大学生啊,已经不太清楚当年“五四”是怎么回事儿了?他就知道是“五四青年节”。但是我自己想想,“五四”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发现我也糊涂了?但是我觉得丹青说一句话,说的很好。他说实际我们到今天,还都生活在“五四”的后果里。不说别的,就说这语言,咱现在就说这话,写文章,用的这个白话文。
陈丹青:白话文,对。
窦文涛:哎呦,“五四”那个时候,文言人,白话文之争。我呀,昨天晚上看了点事儿,我就觉得很奇怪呀,要请教你们。就是说一种语言,还真可以说是几个这么一个人,几个文化人,生生的这么给琢磨出来,或者给斗争出来,革新出来,推广出来。你比如我昨天看,什么周作人、鲁迅、钱玄同,说是在某个书屋,某一天晚上,几个人开始聊天,聊呢,就开始大骂这个文言文,说中国为什么落后?
陈丹青:不、不,不是他们,最早是胡适。
窦文涛:是胡适。
陈丹青:胡适在美国就开始有这个意思,文学运动主义。
窦文涛:对。
陈丹青:这个应该你来说。
许子东:这个是他们在康奈尔大学,他跟梅光迪几个人,那想起来,你想影响整个中国的这么一个大的运动,对我们今天,是几个留学生在划着船,划着船,然后在聊。聊什么呢?就是聊白话和文言比,哪些地方是文言好,哪些是白话好。到他们争论的时候,有几点大家都公认了,做生意,白话好,甚至政治文章,也是白话可以。别的,生活当中都行。但是只有一样,白话永远超不过文言,到今天还在争论呢,就是文学。
所以那个时候呢,准备这个鸦片战争以后,中国人检讨为什么我们弱吗?检讨来检讨去,觉得是我们的文字有困难嘛。最后想出一个方法,说办两种学校,一种学校呢,就说明了,就是做生意的,说是做官的,甚至说一般的用途,就教白话。还有一种学校呢,是教文言的,那就是写诗的,那是文学的,按今天的话,那没人上的。
窦文涛:是。
许子东:那个时候觉得那个是高档的,就是那个才是好的学校,可是这种双轨教育,那时候不行。将相本无种嘛,谁叫我这个小孩一上来就读一个第二类的学校呢,只能做生意,我不能做诗,那个时候人不愿意,所以梅光迪跟胡适,当时在船上,主要争的焦点就是梅光迪说,白话什么都好,写诗不行。胡适说,不对,白话也能写诗,就是两个黄蝴蝶,双双飞向哪儿。
窦文涛:对、对,胡适写的白话诗。
许子东:这就是文学改良主义,这篇文章的来源。
窦文涛:那我看的可能就是后一点,就感觉有点像搞运动,搞斗争,几个人还谋篇布局,搞策划。那个意思你,比如说那个钱玄同,化名什么王敬轩,刘半农,在报纸上,你假装,就跟我们这时事辩论会似的,你假装代表文言文,我假装代表白话文,整天论战。然后布置鲁迅,写什么《狂人日记》。咵,家伙出来,就这样就真能把一个语言硬生生的就给弄开来?你了解的是这样吗?
陈丹青:不,这里面还有很多事儿现在不太说了,就是胡适的新白话运动是胡适他们弄起来的,然后这个刘半农这些人,这个主将,鲁迅其实是比较晚的,他的功劳是提供了白话文小说,在创作上有成就了。其实所谓白话文的推广,普及,远远早于胡适。是谁做的呢?其实是洋人做的。
窦文涛:欧化的东西?
陈丹青:不是,不是。就传教士,就中国在十九世纪末,也就是在光绪年的前面,就已经出了几百种白话刊物。所以实际上在新白话运动之前,差不多有5、60年之长,想想看,半个世纪,就是东南沿海一带,其实已经有很多白话杂志,白话报纸。所以我们通常把账算在“五四”,或者在早一点,“新青年时代”。其实不是这样,这是一个。
陈丹青:第二个呢,就是有一件事情,也不太谈到,就是学者圈里会谈到,就是1905年废除科考,废除科考这一下子,写文言没出路了,没出路了,这有点像再过几年,后来帝制就没有了,皇室就塌了。所以文言人过去的一个官方地位,一个至尊的一个地位,它没有了。所以这对后来白话文都能够这么快出来,是有原因的,不然你两、三千年一个,一个文字语言系统,你几个人,十几二十年,你能把它扳倒?
窦文涛:实际是早有渊源。
陈丹青:所以有很多别的元素在里头。
窦文涛:那这个?
许子东:当时他们,我忘了是胡适还是茅盾,就在北京的时候,就收到传教士给他们的那个传单,他就是包括反对裹小脚了什么,其中有一个传单,就是我父亲一直跟我说的,那个时候他小时候也收到,就是汉字不灭,中国必亡。
窦文涛:是不是瞿秋白写的?
许子东:然后就这样的传单,现在他们现在看下来说,中国可亡,汉字不灭。
窦文涛:当时你看,那天我还看了一段,这个林琴南,就是最早他用那个文言文翻译西方小说的那么一个人,他是个复古派,到后来林琴南,他就说,说他大概意思就是说,你们老是说把这个事儿,跟中国的这个“弱”,中国这个落后、败亡,联系到一块儿,他说好,可能说科举是中国之大患,现在科举废了。然后你们又说这个中国之所以不行,全是文言文不好,你们把文言文也给废了。但可是都废了之后,怎么中国还是不行呢?这当时发出过这么一个疑问。
许子东:林琴南,近年来王德威的那个书,讲非常大,就是没有晚清,何来“五四”。其实林琴南,这个现代性的所有这些东西,浪漫、救亡、启蒙,林琴南都翻出来了,他最早翻译小说,其实他跟梁启超两个人,帮“五四”准备了所有现成的思想资源。所以学术界现在有一个说法,就是学术界现在有一个贬“五四”的说法,就说“五四”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晚清,都做了准备的。
陈丹青:是。
许子东:那只是一个爆破口,但是那个爆破口,也的确很重要,要放到全世界来看,你就不可思议了。所有的国家,从传统社会,转到现代社会,你比方英国、克伦威尔,法国,大革命,德国,什么哲学,都是哲学家、法律,或者军事人起作用,咱中国的这个转折点,是写文章,怎么写文章,你想想看?
窦文涛:这个我是觉得挺逗的,就是中国人呢,这个革命是从小说开始的,从文学开始的。
许子东:他说怎么要不要用典了,用不用排比了,八不主义嘛,《文学改良主义》嘛,而且呢,当时那个两个人文章,就是一个胡适,就叫《文学改良主义》,接下来陈独秀,来一篇叫《文学革命论》。你仔细看这两篇文章,一个叫“改良”,一个叫“革命”。后来100年中国就在走这两条路。就这两篇文章,决定了100年中国的基本选择,那就这两篇文章,定下来了。
窦文涛:丹青老师,我不明白你从你的感觉上讲,就变成白话文。好,还是不好?我问的简单?
陈丹青:这步路呢,是一定要走的,“五四”做的所有事情,到了那个坎儿上,它一定要走的。我们现在要去检讨的就是,这步路后来怎么会被别的情况劫持了,变成我们今天这个情况。
窦文涛:劫持?
陈丹青:我觉得是劫持了,它被文化激进主义,它被政治潮流,它被政党意识,包括被国内国外种种,咱们指的势力劫持了,或者把它走到另外一条道上去了。就当初“五四”几个发起人,其实不是这样意思。但是后来变成这个意思,我们都在这个意思的后果里面,你明白吗?
窦文涛:我有点明白。
陈丹青:你说的,刚才子东其实已经讲的很清楚了,我其实不是一个学者,我没有研究过这些事情。
窦文涛:但是最近看了篇30万字的论文。
陈丹青:对,最近我看了一篇非常非常重要的论文,题目就叫《白话文运动的危机》。作者是一个年轻人,70后,一个女学者,叫李春阳。我非常惊讶,就是她细细的捋一遍整个白话运动的前因后果,大量的资料,其中百分之七、八十我都不知道。语言学家的,革命家的,文人的,洋人的,古人的都有,就是关于语言问题,文字问题,白话文问题,来支持她这个论点,就是“白话文运动的危机”。这篇论文现在还没有完全完成答辩,还在一个过程当中。我很幸运看到这个,我学到很多东西。比方她里面有些概念,是我以前所不知道的。
窦文涛:比如说?
陈丹青:比方她说我们都在做新白话,实际上有一个庞大的旧白话传统,旧白话传统,差不多是从宋就开始了,到明就已经非常成熟了,就是那些小说。
许子东:言情小说、话本。
陈丹青:这个《三国》、《水浒》,到清的《红楼梦》。
窦文涛:对呀。
陈丹青:那都不得了。
窦文涛:很接近了,跟这些。
丹青,她这个导出一个什么呢?她说“五四”一共只有两个文体家,就是白话文运动,你就要看成绩,没有什么成绩的,就是所谓文学革命。只有两个人,就是周氏兄弟,周树人和周作人,这两个人是文体家,而这两个人之所以白话好,是旧白话,根本不是新白话。然后呢,再往后,张爱玲公认的,小说语言是最出挑的。她的传统也是旧白话,而她受的影响是谁呢?是张恨水,张恨水也是旧白话。
窦文涛:《海上花列传》。
陈丹青:甚至包括像她这个文章里头提到很有意思,就是汪曾祺,当时给样板戏写的剧本,就是我们这代人,文化大革命,倒背如流,包括像那个,那个胡传葵、阿庆嫂那个对话,然后像那个智取威虎山,杨子荣和那个座山雕的对话,都是旧白话,不是新白话。
窦文涛:还真是。
陈丹青:琅琅上口,读的有音节,有快感。所以她说出一个新白话,一个旧白话。那第二个她还说的很有意思,就是她说这个“新白话运动”起来的时候,很快就会被另外一个势力,我是叫做劫持了,就是一个“民粹主义”,还有一个这个叫“权力崇拜”,权力崇拜。当初胡适提出来的时候,是为大众的,但大众很快变成一个意识形态词语,就是后来就再进一步就分成你是革命的还是不革命的,还是反革命的,就看你和大众结合不结合。而结合这个标志,你话一出口,文章一写,你用的是白话,还是文言就出来了。
但是这里面这个李春阳的论文里面,就很有意思总结,他说他们一直攻击这个文言,说文言是腐朽的,是反动的,是不能载道的,他就举了两、三个很有力的例子,就有一个章太炎是研究小学的,是鲁迅他们的老师,可是他是最革命的一个人,他是非常激进的。
他用他的文言来宣布所有的革命理论。还有一个就是“梁体”,梁启超文体,梁启超文体,他说一直到今天都是一个政论文章的典范,港台、海外的政论文章到现在还是梁体的语序音对,这非常对啊。再有就是你们刚才说的林琴南,林琴南实际上那个单子一开始他全都开出来了,可是在白话文运动,他是他们的敌人。
窦文涛:跟他们论战。
陈丹青:是白话文主将的敌人,所以说文言根本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不能够承载先进思想,不能够发起革命运动,NO,非常有力量。而那种铿锵有力的这种文章,你用白话去写,根本没那个效果。
窦文涛:哎哟,说的我也是长见识。
陈丹青:他好多,这篇论文里面太多这个了。
窦文涛:而且你刚才讲这个劫持啊,我也想起一个,就是周作人。就当时啊,他们为了推广白话文嘛,个人派任务,说这个周作人说我本来不是诗人,但是我勉强就要写,写了一个叫《小河》。
许子东:对,散文诗。
窦文涛:《小河》后来有人分析,就说他这个,写这个《小河》这个诗啊,表现一种实际有一种忧惧不安的情绪,就是说那意思啊,我希望这个水啊轻轻的浸润我。
但是我怕这个大水好像淹没我,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后来周作人自己解释啊。就是他啊,其实他们是文人了,就说他的本意,比如说周作人开始翻译这个《性道德》,他是“五四”时候,他就要破除旧风气,破除旧道德,树立新道德。比如说《性道德》,这个妇女守节这是非常腐朽的。他的本意是这个,他又想更新人们的思想,引进一些西方的好像比较开化的这个文化思想。
可是实际呢,他预料到,他怕搞运动。就是说这个周作人本人他又在写这些个东西吧,但是他又,其实就像你说的,他又怕被劫持。而且他当时说过这个话,说这个搞运动,这个运动一搞起来,今天是你搞他,早晚有一天,就会搞到你头上。到后来一九五几年,建国后之后这个周作人的话应验在自己身上,所以说我就觉得这个文学一下子牵连到革命,这可真是有意思的一件事儿。
陈丹青:我觉得这篇论文,它厉害在哪里呢?它是从基本单位开始来算这笔帐。所谓基本单位就是我们开口说的话,我们下笔写的文章。它最后的结论,它要走漫长的一个考证过程,最后结论就是说,你要谈这一百年来的所谓学术、所谓思想,其实你还没有到谈这个地步,因为我们的文字都已经不行了。就是文言已经被打倒了,可是新白话从来没有成熟过。
窦文涛:到现在也没有成熟吗?
陈丹青:他认为没有成熟过,我同意他这个观点。
许子东:有个德国人叫顾彬嘛,最近有些话引起很多争论,他最近出了一本。
陈丹青:他提到这个?
许子东:他用德文写了一本《中国20世纪文学史》,里边其中有一个观点,还是有一定道理。他就是说,周氏兄弟的这种文字啊,在新一代的作家里边是看不到的。那么我们不能说新一代的作家就,因此就。
陈丹青:不、不、不,他的论点是引起公愤我相信在中国,他一句话他说中国当代作家语言太差,这不得了的事情。一个国家在一百年里面一个新文学,你可以说他写的不好,境界不高,主题不够深,或者这个那个,你说他语言不好,这什么意思?
许子东:但这个,我们这次还讨论,我们前不久我们这里开会还讨论了,这个也很不公平,你今天你要面对,因为这些作家我们都认识,很出色的有王蒙、余华、莫言、王安逸这些人,但是你要求这些人,写出来的东西像张爱玲、像周作人、像鲁迅这样,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是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他们是在插队,他们是在文革这样的情况下写作的,他们的整体语言所有。
陈丹青:但是为什么会有文革,白话文?
许子东:对,对,这个我们将来要放到。我要替他们辩护。
窦文涛:我就有点恍惚了,你们这意思今天我们写文章啊,用的这个语言,说不大好,是吗?还是说?
陈丹青:不是不大好,它是跟中国汉语传统是中断的。
窦文涛:割裂了。
陈丹青:割裂了,它当中夹杂着大量欧化词,这个没错,日本也是这个样子。然后它也开始注音,然后是拼音,那现在在电脑上都已经全部普及了,在小学教学里面去全都普及,这都没有问题。但是问题是语言的一个品质,然后语言的一个知识背景,语言和传统的关系从此断掉了,从此断掉了。所以我们现在这些年不是老在讲国学。
窦文涛:没错。
陈丹青:要什么,什么先秦诸子的文章都要读啊。实际上我们伤是伤在,就是当我们翻回去读的时候我们可以读那些文本,但是我们的思维习惯,我们的这个书面表达。
窦文涛:语言也决定思维。
陈丹青:已经完全不是那一套了,完全不是那一套了,这个你应该。
许子东:关键是最早提倡白话文,就在实践,做冲锋“五四”的这些作家,他们强调这些白话文,但是他们自己是读旧学根底起来的。
窦文涛:没错。
许子东:那所以三十年代你包括最激进的,比方像茅盾,这些批评为欧化文体的,他们还都是小时候读很多这些东西的。但是问题是在他们的理论指导下后面出来的人,他们没有时间去读以前的东西,他们完全不需要科举的路段了,对不对?文言没必要读了,读这个东西是没好处了。当时就三十年代,刚才讲这些争论,当时的瞿秋白、茅盾他们都讨论这些问题。
当时认为找到的一条出路就是大众化,就是走民间道路,所以后来延安毛泽东提出这个东西,被认为,一度被认为是一种希望,你知道你要证实一个现象,在1949年前我们也是四万万五千万,对不对?四亿人识字的人最保守的估计是10%。换句话说,有四、五千万人,可是新文学的读者,最多不过几百万人,一般是几十万人,一个书印两千就算是畅销的。
窦文涛:那么跟全国人民相比是一小撮儿啊。
许子东:就是说把,你得证实一个现实,虽然它主导了社会历史发展的方向,变成了主流意识形态,尤其是经过后来不断的描述,它形成了个巨大的历史发展趋势,可是它在当时只是百分之十的人,十个里边只有一个,你看巴金就可以知道了,读《新青年》是大逆不道的,只有很少数的人。
那么大部分的人读的还是《鸳鸯蝴蝶派》,而这些东西到了1949年以后,因为政治原因断了以后,它的就取代于革命,就是普及的那个革命的东西。这种就是所谓新白话,它一直没有找到文学的支撑。
窦文涛:哦,我明白了,怪不得有人说,现在的中国文化叫水泥地上长草嘛,断了这个渊源了嘛。
陈丹青:对,断了渊源。
许子东:鲁迅他们这一代人,鲁迅那个文章我以前都说过嘛,我小时候看到他那个文章说,青年人应该读什么?他说多看外国书,少看中国书,中国书这样的成见。我就很开心,我爸爸把我骂了一顿,说人家读了多少的古书才可以说这句话。
窦文涛:你觉得当时鲁迅包括周作人,周氏兄弟他们又是怎么想?比如说他们那个时候翻译外国的小说就是直译啊,直译甚至不惜把一些欧化的东西语言、语句进来。当时我看这周作人的意思就好像说你要改造中国的语言,就得先这么硬生生的,然后慢慢的它会自己成熟。
陈丹青:它这里是这样的,就是那篇论文详细的考证这些,就是他说整个要把中国的汉字、汉语去跟这个英、欧语系去对,对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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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当代中国汉语竟有七成是“日本话”
时间:2009/02/13 出处:新浪博客
裴钰
说起“日货”,通常是指日产的汽车、家电等。而当代汉语中也存在着“日货”,占到了当代中国汉语的70%以上(社会和文科学方面)。
属于外来语的日本汉语,对中国当代文化起着巨大的作用。
我们用老祖宗造的字,组成日本独创的词,普遍应用在日常生活里,说明一个事实:“汉语”已经成为汉文化圈共享的历史文明。
这些外来词汇只是现代化的骨架,并不是现代化的灵魂。有了现代化的骨架,却还没有足够的现代化的血肉,骨骼够大,但是营养不良,当代文化的窘境大概就在于此。解决窘境之路,不在于更换“骨架”,而在于锲而不舍地为当下的文化重建,补充现代人文的“营养”。
无处不在的日本汉语
我们看娱乐新闻,有一条说,小沈阳参加春晚之后,人气大涨;还有一条说,田亮拍了南非性感狂野写真。“人气”和“写真”这两个词,我们已经耳熟能详,司空见惯,可是,很少人知道,这两个词是不折不扣的外来词,是源自日本汉语的两个词。
我们再看看下面来自日本汉语的几个词:
1.解读,分析解说某项政策、观点、理论。比如,解读政策,解读谜团,解读****
2.新锐,在某一领域新出现的有影响力的人、产品,比如,新锐人物,新锐导演,新锐汽车……
3.职场,工作的场所,比如,职场人生,职场技巧,职场人物……
4.新人类,新人,新出现的人物,比如,常常形容90后的孩子是新人类。
5.视点,评论人的立场和观点,比如,专家视点
6.亲子,父母的孩子,比如,亲子课堂
7.达人,艺术、手艺、学术方面的大师。
8.放送,播放。比如,影视金曲大放送,新歌大放送
9.完败,以大比分,或者以明显劣势而输给对手。比如,北京国安队完败于上海申花队。
10.完胜,以大比分,或者以明显劣势而取胜对手。比如,北京国安队完胜于上海申花队。
11.上位,成熟,上路的意思,比如,他已经上位了。
12.点滴,输液的意思。
13.量贩,大量销售商品。比如,量贩式KTV,量贩式超市。
还有一些常用词汇,都来源于日本汉语,比如:
健康、卫生、衬衣、宠儿、乘客、储蓄、反感、化妆品、接吻、紧张、批评、企业、气氛、人格、肉弹、升华、生产、体育、通货膨胀、通货收缩、同情、统计、文化、文明、文学、时间、劳动、服务、白血病、鼻翼、剥离、大气污染、关节炎、抗体、麻醉药、牵引、弱视、色盲、糖尿病、听力、血压、……
除了词汇之外,还有一些用法,也深深影响着我们的日常表达,比如
1.超……
超强,超豪华,超爽,超动人
2.准……
准新娘,准新郎,准妈妈,准爸爸
3.真……
真英雄,真好汉,真男儿,比如,他是一个真男人!
4.无某某之必要
比如,无解释的必要
在文章最后,还附录了一批常用的日本汉语词汇,这些词汇对当代中国人的生活影响太大了。
用老祖宗的字,写外国人的词
这些深入中国老百姓生活的外来词,或是日本独创的词,或是改造了中国原有的旧词,独创了新的含义,比如,博士,今天大学培养出的博士,就是来自于日本汉语,是日本独创的新义,而并不是传统中文的博士之意。我们今天用的也是日本意义的“博士”。
日本汉语影响现代中国,有4个主要特点:
1.范围大,程度深
70%多的人文学科和社会生活用词,都是源于日本汉语。如果,我们不用这些外来词,我们几乎张不开口,说不成整句,甚至可以说,会影响我们的语义表达。
2.进入了人文学科的话语体系
在人文学科之中,大量的日本汉语词汇进入了学科的话语体系,比如,历史学科的“历史学”名称,就是日本汉语词汇。涉及到法律、社会学、哲学、政治学、历史学,大量的概念话语,都是日本汉语构造的,比如,我们熟知的“文化”这个词。
3.有力地推动了中国的现代化
中国的近代化和现代化,在文化层面上,日本汉语的贡献居功至伟,中国知识分子借用日本汉语现成的词汇,能够方便、快捷地展开研究,有力地推动了“西学”在中国的传播,大大推动了思想启蒙,这对中国近代化和现代化进程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在晚清民初,中国本土的知识分子也大量翻译了西方现代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名词,可是,让人惊讶的是,这些本土的翻译词汇和日本汉语的词汇一PK,相同的翻译词汇,大都是本土词汇完败。
4.外来词在中国已渐渐行成“传统”
从国别上来讲,日本汉语影响中国,当然是日本的汉文化“倒流”中国,近百年来,我们中国人长期使用,很多人都忘记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词汇是外来词,“时间”这个词,又有多少人会意识到这是外来词呢?渐渐地成了当代汉语的“新传统”。
是“倒流”华夏,不是文化入侵
很久以来,对日本汉语影响当代中国的文化事实,有的人比较忌讳,还有的人甚至称之为“文化入侵”,更有甚者,称之为“汉语的灾难”,这些都是站在狭隘的文化立场上。
汉语,是汉文化圈所共享的历史文明,中世纪时期,中国汉语深刻影响了日本、韩国和越南等国家,到了近代,日本汉语大举登陆,“倒流”华夏,反过来又从思想上推动了中国的现代化。这就是文化融合的典型个案。
有的朋友说,能不能全部抛弃这些日本汉语,重新弄一套中国汉语的词汇,我认为这不并不现实,而且毫无必要。文化交流从来都是双向的,我们使用大量的外来词语,只会为我们自己的现代化所用。
我们应该清楚地明白,这些外来词汇只是现代化的框架,并不是现代化的内容,只是西学的骨架,并不是西学的灵魂,真正值得我们反思的是,我们走上了“西学 ”的道路,可在人文学科建设上并不尽如人意。有多少人拿着“文化”这个词,去做伪文化的事情,用着“文明”这个词,在演绎着伪文明。
有了现代化的骨架,却还没有足够的现代化的血肉,骨骼够大,但是营养不良,当代文化的窘境大概就在于此。解决窘境之路,不在于更换“骨架”,而在于锲而不舍地为当下的文化重建,补充现代人文的“营养”。
摘录转引“常用的日本汉语”:
B:、白夜、百日咳、版画、半径、半旗、饱和、保险、保障、备品、背景、必要、编制、变压器、辩护士标本、标高、表决、表象、病虫害、舶来品、博士、博物、不动产、不景气……;
C:、财阀、采光、参观、参看、参照、策动、插话、茶道、长波、常备兵、常识、场合、场所、衬衣、成分、成员、承认、乘客、乘务员、宠儿、抽象、出版、出版物、出超、出发点、出口、出庭、初夜权、处女地、处女作、储藏、储蓄、触媒、传染病、创作、催眠、催眠术、错觉……;
D:、大本营、大局、大气、代表、代言人、代议士、贷方、单纯、单利、单位、单行本、但书、蛋白质、导火线、德育、登记、登载、等外、低调、低能、低能儿、低压、敌视、抵抗、地上水、地下水、地质、动态、动议、动员、独裁、独占、读本、短波……;
F:、发明、法律、法人、法庭、法则、番号、反动、反对、反感、反射、反响、反应、泛神论、泛心论、范畴、方案、方程式、方程、方针、放射、分解、分配、分析、分子、风琴、封建、封锁、否定、否决、否认、服务、服用、辐射、复式、复员、复制、副食、副官、副手……;
G:、改编、改订、概括、概略、概念、概算、感性、干部、干事、干线、纲领、高潮、高利贷、高炉、高射炮、高周波、歌剧、工业、攻守同盟、公报、公立、公民、公判、公仆、公认公诉、公营、公债、共产主义、共和、共鸣、古柯、固定、固体、故障、关系、观测、观点、观度、观念、观照、光年、光线、广场、广告、广义、归纳、规范、规则、国际、国教、国库、国立、国税、国体、过渡……;
H:海拔、寒带、寒流、航空母舰、和服、黑死病、弧光、化石、化学、化妆品、画廊、环境、幻灯、幻想曲、回收、会谈、会社、会谈、混凝土、活跃、火成岩……;
J:、机关、机关枪、机械、积极、基地、基调、基督、基督教、基质、基准、集团、集中、计划、记号、记录、技师、加农炮、假定、假分数、假名、假想敌、尖兵、尖端、坚持、检波器、检察官、简单、见习、间接、间歇泉、间歇热、建筑、鉴定、讲师、讲坛、讲习、讲演、讲座、交感神经、交换、交通、交响乐、脚本、脚光、教科书、教授、教养、教育学、酵素、阶级、接吻、节约、结核、解放、解剖、介入、借方、金额、金刚石、金婚式、金牌、金融、金丝雀、紧张、进度、进化、进化论、进展、经费、经济、经济恐慌、经济学、经验、精神、景气、警察、警官、净化、静脉、竞技、就任、拘留、巨匠、巨头、巨星、具体、俱乐部、剧场、决算、绝对、觉书、军部、军国主义、军籍、军需品……;
K:、看护妇、看守、科目、科学、可决、客观、客体、课程、肯定、空间、坑木、会计、扩散……;
L:、浪人、劳动、劳动者、劳动组合、劳作、累减、类型、冷藏、冷藏车、冷战、理论、理念、理事、理想、理性、理智、力学、立场、立宪、例会、量子、了解、列车、淋巴、临床、领海、领空、领土、流感、流体、流行病、流行性感冒、伦理学、论理学、论坛、论战、落选……;
M:、码、麦酒、脉动、漫笔、漫画、漫谈、盲从、媒质、美感、美化、美术、免许、民法、民主、敏感、明确、明细表、命题、母体、母校、目标、目的……;
N:、内服、内阁、内幕、内勤、内容、内在、能动、能力、能率、农作物、暖流……;
O:、偶然、……;
P:、派遣、判决、陪审、陪审员、配电盘、配给、批评、片假名、平假名、平面、评价、坪……;
Q:、旗手、骑士、企业、气氛、气密、气体、气质、气船、气笛、牵引车、铅笔、前提、前卫、前线、强制、侵犯、侵略、勤务、清教徒、清算、情报、驱逐舰、取缔、取消、权威、权限、权益、权利……;
R:、人格人力车、人权、人文主义、人选、日程、溶体、肉弹、入场券、入超、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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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国骂很精辟,孩子不好,与父母有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