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说:“暨建安之初,五言腾踊。”建安诗歌在五言诗的发展上具有不可磨灭的地位。
五言诗不始于建安时代,东汉班固已有《咏史》,到汉末无名氏古诗,艺术上也已相当成熟。但直到建安时代,它仍然属于新起的形式。如果说传统的四言是雅调,那么,它只能算是俗调。到晋代挚虞还说:“雅音之韵,四言为正,其余虽备曲折之体,而非音韵之正也。”直到南朝的刘勰,仍称四言为“正体”,五言为“流调”。汉末五言古诗全是佚名之作,便透露了这种诗体地位的卑下。建安诗人敢于无视雅音正体,大量采用五言“流调”,终于使它成为诗坛的主体形式,这是一个历史的功绩。此其一。
汉末五言古诗虽然具有艺术魅力,但题材狭窄,内容单薄,不足以开启一代诗风。建安诗人以丰富的内容,高远的志怀,慷慨的激情,为五言诗输入峥嵘的“风骨”,使它足以成为后人景慕效法的榜样,此后五言诗人便跟踵而起。此其二。
第三,建安的五言诗,不仅抒情极为高妙,叙事也很杰出。蔡琰的《悲愤诗》代表了本时期叙事诗的成就。这首诗以五百多字的篇幅记叙诗人的悲惨遭遇,把被掳途中所受的凌辱,流落异域的思绪悲怀,被赎回时的别子之痛,归来后面对荒凉家园的孤独之感,直至再嫁以后的“流离成鄙贱,常恐复捐废”的惶惶心境,都刻画得情景逼真。上述这些成就为五言诗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从此开启一个五言诗长足发展的时代。
内容上勇于冲破樊篱,形式上勇于尝试探索,反映了建安诗人的创造精神。除五言体外,曹髦还曾“首创九言诗”。《古文苑》所载孔融六言诗虽不可信,曹丕在《答群臣劝进书》中却记载下了自己的六言诗。在我国诗歌史上,六言一直不甚发达,但直到唐宋还时时有人继作。曹丕的《大墙上蒿行》则为杂言长篇,对歌行体的形成有一定影响。王夫之说:“长句长篇,斯为开山第一祖。鲍照、李白领此宗风,遂为乐府狮象。”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七言,在建安以前,只有相传的柏梁诗,不仅真伪尚有争议,而且充其量不过是联句体,而曹丕的《燕歌行》则已是声情摇曳、艺术完美的七言诗了,后来鲍照将句句用韵改革为隔句用韵,这一体制便最后定型。五七言诗是汉以后我国古典诗歌的基本体式,一直持续到近代新诗的起来,而追溯其源,实在应该说是肇端、或者奠基于建安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