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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材研究)文本解读:问题与策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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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5-01-08
文本解读:问题与策略
史绍典

什么是解读?《辞海》《现代汉语词典》等均没有收这一条目。新出版的《现代汉语规范词典》收录该条,称:“通过分析来理解。”实际上,对文本的阅读,都是一个分析、理解的过程。但分析、理解,肯定有一个背景、方式、角度、时空以及“度”的问题;而且,阅历、动机、信念、特质、能力、眼光等等,也都对分析、理解产生相当大的影响。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由于各自的“不同”,所以即便是对同一文本也会做出不同的解读。但是过去我们的“文本解读”恰恰忽视这一点,强调的是认知趋同、答案统一,甚至唯一。既定一个“标准答案”的文本解读,泯灭了每一个读者(学生)自己的理解,及每一个读者(学生)各自解读的个性。这样的解读或鉴赏,与人文精神是尖锐冲突着的。
实际上,只要是置于一种“对话”的背景,“解读”就应该多元。浦安迪说,我们翻开某一篇叙事文学时,常常会感到至少有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存在,一种是事件本身的声音,另一种是讲述者的声音,也叫“叙述人物的口吻”。可见,除开我们所说“多重对话”的各方以外,从文本自身来讲,还有作者与自己叙述事件的对话。比如,如果我们把“三国故事”当作一种“文本”,那么对这一“文本”的解读,则早已是多种价值取向的了。陈寿的《三国志》、罗贯中的《三国演义》、无名氏的《全相三国志平话》都在叙述三国故事,但谁也不会否认它们是三本截然不同的书。这是因为,陈寿作为史臣、罗贯中作为文人小说家、无名氏作为说书艺人等,他们与“三国故事”对话的“口吻”,他们对话的价值取向,从根本上来讲是完全不同的。换一句讲,他们之所以写出或创造出不同的有关“三国”的文本来,就是因为他们对已有的“三国”这件事本身作了不同的解读[1]
问题检讨
检讨文本解读,其问题集中地反映为以下几点。
1.泛政治化
威廉F.派纳认为,我国当代教育的方向,是在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至1949年中国共产党解放中国大陆的14年期间确立的。延安政府表述了有关适合中国课程的三个独特见解:(1)课程应该满足大众社会的需求;(2)课程应该渗透反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政治教育;(3)课程应该强调教育和生产劳动的联系。威廉F.派纳的这种认识,应该说有见地。可以看出,“延安政府”所表述的这种课程见解,的的确确一直影响到“我国当代教育的方向”[2]
尤其“课程应渗透思想政治教育”,这是我国教育的一大根深蒂固的理念。将“课程应渗透思想政治教育”的理念灌输到中学语文中的结果,就是一直延续至今并仍未真正得以缓解的文本解读的第一大通病:以实用的尤其是政治或意识形态的生硬对号,作为第一要务。
比如,讲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就一种思路,那就是政治价值:《荷塘月色》写于很敏感的1927年7月(恰逢“四一二”大屠杀之后),“预习提示”就引用朱自清《一封信》里的陈述,说他的“不平静”,是对“蒋介石叛变革命”的“黑暗”现实不满。而如果“知人论世”的分析起来,这实在是不全面的。这里的“不全面”,其实就是“泛政治化”的影响所致。赖瑞云在他的专著《混沌阅读》[3]中说,在90年代以前,对《荷塘月色》有六种解读,其中四种说法都把朱自清在文章中表现出来的“不宁静”,和当时的政治现实联系起来。而九十年代以后,看法也没有多大改变。
还有所谓“光明的尾巴”。鲁迅在《药》里瑜儿的坟上,摆了一个花圈,这便有了先生自己以及世人所说的“光明的尾巴”。自从提出思想政治教育如何渗透的问题以来,“光明的尾巴”也就成了“文本解读”的与生俱来的赘物。讲汪曾祺的《胡同文化》,就要有“新事物是要取代旧事物的”——就如“宋词取代唐诗”“流行歌曲取代京剧”“西服取代中山装”(几个莫名其妙的“取代”!)甚至还要发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开颜”的感叹。讲《桃花源记》,就要高唱《桃花盛开的地方》。讲《挖荠菜》,最后就要来上几句“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现在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更为滑稽的是,讲《哀江南》,就要来一段“盛世江南”歌咏,就要建设“小康社会”。
难道这就是所谓“渗透”?不是!这是地道的附加与强扭。
2.模式化
“模式”一词源于西方,它与我们原有的“程式”的说法意义大体相近,是指可用作范本、模本、变本的样式,是对活动方式偏于结构的一种概括。由于它用概括的语言揭示了活动过程的某些共同性,因而具有方法论的指导意义。张志公曾说:“好的模式同科学方法有联系,它体现着一定的规律性。”[4]
但同时,张志公在强调重视模式的价值时,又警示模式不要走向僵化。他阐释说:“如果我们让模式凝固起来,把它变成僵死的条条框框,不考虑各种具体情况而生搬硬套,那就限于程式化了。程式化是形式主义的表现,它同科学化现代化无缘。要科学方法,要模式,但不要程式化,这就是我们的结论。”[5]
这里,我们所要讨论的正是张志公所说的“模式凝固”,即我所指称的“模式化”。
比如,郦道元的《三峡》,清人刘熙载有评,谓“郦道元叙山水,峻洁层深,奄有〈楚辞〉〈山鬼〉〈招隐士〉胜境,柳柳州游记,此其先导耶?”[6]评价甚高。教学《三峡》,抓住高峡、急流、猿啸、渔歌这些带有典型意味的景物,领略三峡山石树木、飞泉哀猿之美景,体味郦道元融地貌叙述与文学描写于一炉的地理志特色,才是“解读”正道。老师却别出心裁,把郦道元的“三峡”与“高峡出平湖”的“三峡”作对比(屏幕上,出现本身就不在一个对比层面上的画面:“不见曦月”的夹峙两峰与烟波荡漾的清波平湖),称,三峡工程,大坝蓄水,高峡平湖,美景胜前;说是,少了“重岩叠嶂”的险峻,游历三峡就确保无虞了。这种生硬的比附,不切实际的谀美,实际上还是落入了套路和模式。试想:“高峡平湖”是一种美,“重岩叠嶂”就不是美?“高峡平湖”就一定比“重岩叠嶂”美?这是拿政治图式来解读自然样式的典型。
再如,教学《斑羚飞渡》,让学生想象自己是小斑羚,即站在“小斑羚”的角度复述故事,本是有创意的教学环节。而模式化解读却一定要学生感谢老斑羚;赞颂老斑羚的崇高、伟大、无私奉献;强调老斑羚的精神永远值得学习,老斑羚永垂不朽,老斑羚是永远的榜样和楷模;决心完成老斑羚的未竟事业,继承老斑羚的遗志;努力,报答,感恩,觉悟,勤奋……。一套完全公众的、公式的、通用的、程式的话语。这就从根本上泯灭了解读的个性。
3.功利化
学习语言、解读文本,是内化、运用语理的过程。而语言的学习,绝非可以一蹴而就,它应该是一个长期的潜移默化、熏陶感染、积累感悟的过程。而我们的一些“文本解读”却往往忽视这一点,一种普遍的倾向是急功近利。反映在文本解读中,是简单的“学了就要用”,追求“立竿见影”式的“迁移”。
如,学了《胡同文化》,就要求学生马上谈“(上海)外滩文化”“弄堂文化”;学了《明湖居听书》,就立即要求学生练习写音乐描写的片段,学了《景泰蓝的制作》,即刻就要学生写什么物件的制作……这似乎已成时髦。我以为,这其实是不好的学风。如果语言的学习有这样的便捷,这样的“一对一”的对应,那还要下苦功学它干什么?摆它一批“葫芦文”在那里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我们是要讲学习的迁移,但决不是这种形而下的对号入座。它不像数理化,刚一讲过例题,就立即可以进入照葫芦画瓢的解题程序。这实际上也是一种语言学习上的浮躁。如《绝唱》,“将听觉上的声音与各种感觉沟通起来”,这是好生了得的技巧,不是谁都可以来几下的。学习这篇文章,就在于鉴赏它的这种技巧,至于又节外生枝地弄出几首歌曲,让学生听了以后学说或学写“比喻”,那真是让学生别扭、也让老师也别扭的事。
而文本解读的最大“功利化”,恐怕还在应试教育。
这里是一堂关于文本解读的阅读教学,教学内容为《世间最美的坟墓》。老师的课堂教学目标很明确,“本节课,我们来完成这样两项任务:第一,通过高考阅读题来完成对课文的理解;第二,对比阅读,即兴演讲”。
教学过程是这样的:“集体朗读课文后,每组选出一名同学宣读查阅到的有关托尔斯泰的资料。接着,教师分发1991年全国高考阅读题,组织学生讨论,然后引导学生发言完成阅读题目”,第一项任务就这样完成了。
这里,老师混淆了高考“阅读测试”,与语文课堂“阅读教学”亦即文本解读的界限,走向了纯功利的应试。
高考“阅读测试”,是检验学生在具体的语言背景下的最基本的字、词、句、段、篇的把握与理解,其命题指向是答案的求同与唯一,而且直指“思维”结果的呈现;语文课堂“阅读教学”,则是“学生、教师、教科书编者、文本之间的多重对话,是思想碰撞和心灵交流的动态过程。阅读中的对话和交流,应指向每一个学生的个体阅读”(《高中语文课程标准》),这里所说的“个体阅读”,就是个性化的文本意义建构。
老师在“完成”教学任务时,从他提供的材料来看,学生有过一次读书(“集体朗诵课文后……”)的记录。这一点从阅读的角度来说很不够。《世间最美的坟墓》,篇幅不大,但文质兼美,意蕴深长,耐人咀嚼。老师根本应该引导学生认真品味。
4.浮躁化
而我所说与“功利”可以等量齐观的“浮躁”,在这里指的是在对文本还没有整体把握的情况下,马上就把学生引入“大讨论”的圈套,造成一种“课堂繁荣”的虚张声势。往往是书还没来得及读,文意还没来得及理解,一下子就抛出大串问题,丢开课本,辩驳争论,天马行空;满堂问,满堂答;以学生的“架空讨论”,代替老师的“架空分析”。
新课程推进以来,《语文课程标准》提出个性化阅读的同时,还提出了探究性阅读、创造性阅读、阅读期待、阅读反思和批判等一系列新概念。从根本上来说,个性化阅读应该落实“解文”(理解文本的意义),“知人”(追寻作者的意图),“论世”(审视作品的历史现实意义),“察己”(审查自身提高修养)。而具体的实施过程中,却往往误入“浮躁化”的误区。有论者据此指出四大弊端[7],谓:不入文而曲解、不知人而妄谈、不论世而谬说、不察己而乱议,颇有道理。
比如教学《与妻书》,多好的文章﹗而老师却完全不让学生接触文本,凭空以一台湾流行歌手从《与妻书》演绎来的歌曲,替代阅读。师生根本没有进入林觉民的境界。那样的一篇哀婉凄决的绝唱,那样的一个慷慨赴死的志士,老师与学生,该可以读出多少“感悟”?而我们所看到的课堂,却是嘻嘻哈哈、漫不经心,老师有时还作深沉状,可学生在这样一个以流行歌曲串起来的课堂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深沉了。这是一个误区。它极容易让学生产生误解,以为所谓“阅读”就是这样的,不认真钻研文本,甚至连浅尝则止、不求甚解都谈不上,就可以进入探源发微的高谈阔论,或对文本作完全不着边际的“解读”。一些学生在课堂上答问,就好比节目主持人题目尚未说完,参赛选手就已摁下按纽,抢着发表自己的“高见”。至于能否正确把握文意,那只有天知道了。这种“功利与浮躁”的教学,目前在中学语文教学领域,颇有市场,反映出来的问题也十分突出。
5.误读
泛政治化解读文本,本身就是误读。比如,还是《挖荠菜》,我已经指出,司空见惯的解读是“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但这种解读太过表象,也太过浅薄。文中的一句话,“一种比饥饿更可怕的东西平生头一次潜入了我那童稚的心”。什么东西?是不敢回应母亲的女儿所感到的孤独、无援、恐惧以及她的茫然无措。文末,“孩子,让我们多谈谈心吧,让妈妈多讲讲当‘馋丫头’时的故事给你们听吧。”这里是妈妈感到儿女们对自己不理解所产生的一种失落,同样也是一种茫然无措。她用的是呼告,还近乎乞求、呼唤、期盼等等。两代孩子,两代妈妈,内心的体味多么不一样。妈妈所急切呼告的,正是两代人迫切需要的沟通。
又如,《观沧海》与《望岳》的比较,不少阅读都是简单定位在“欣赏祖国河山的壮丽雄伟”上。或许有那么一点意思,但不是最重要的。其实,两诗的意境、气质并不相同。两诗的作者:曹操是伟大的政治家,杜甫是伟大的诗人,都伟大。但政治家的伟大与诗人的伟大却大不一样,他们的胸襟也不一样。曹操是“王者气概”,是气吞山河,是志满意得,是普天之下非我莫属。杜甫是“诗人气质”,是一种欣赏、一种陶醉、一种物我合一。而且,两首诗都应该当堂背诵下来,作那些无用的“分析”干什么?
当然,“解构主义”有一种“影响即误读”的理论。(美)哈罗德·布鲁姆(美)说:“阅读,如我在标题里所暗示的,是一种异延的、几乎不可能的行为,如果更强调一下的话,那么,阅读总是一种误读。”究其源,对于文本的解读,原本没有误读与正读之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读者在文本面前的权利。每个读者皆可使用任何一条归属于自己的价值参照系去衡量作品。正是因为作品本身赋予了读者这样的权利,同时也就赋予读者以“误读”文本的权利。而文本有了各种被解读的可能,才愈加地意味深远,这也可能是作者所能获取的意外附加值。但这不是本文所要讨论的话题。
解读策略
文本解读涉及方方面面,中国式的“春秋大义”“知人论世”“六经注我”“境界为上”[8]以及西方的“作者论”“文本论”“读者论”等等,无不对解读产生影响;而“结构主义”“解构主义”“接受美学”“现代主义”更对解读带来冲击;“前结构”(海德格尔)、“成见”(伽达默尔)、“期待视野”(接受美学)、“对话”(巴赫金)等理念则直接影响了语文课程标准的制定,并广泛进入了中学语文教学文本解读的视野。这一些,全都可以列出专题探讨。
而我们这里,是把文本解读放在教学实施的背景上来讨论的。
美国著名的课程论专家施瓦布认为,课程是由教师、学生、教材、环境四个要素所构成的,这四个要素间持续的相互作用便构成“实践的课程”的基本内涵。教师和学生是“实践的课程”的中心。教材是课程的有机构成部分,是由课程政策文件、课本和其他教学资料所构成的。但是,教材只有在成为相互作用过程中的积极因素时,只有在满足特定学习情境的问题、需要和兴趣时,才具有课程意义。因此,教材具有很大的灵活性和变通性,可以根据不同学习情境的需要而进行选择和取舍,和教材相比,“学习情境的问题、需要和兴趣具有优先性”。课程环境是由除教师、学生、教材之外的物质的、心理的、社会的、文化的因素所构成的,它直接参与到课程相互作用的系统之中,是“实践的课程”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9]
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文本解读的实质就是教师、学生、教材、环境多方参与,相互作用,积极地、富有创意地建构文本意义的过程。
请看下面《药》的教学片段[10]
酝酿:
“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一个浑身黑色的人,站在老栓面前,一只手撮着一个鲜红的馒头,那红的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滴……”黑衣人撮着的是什么?往下滴的又是什么?
老师没有读《药》第一部分的全文,只是拎出了文中的与“药”相关的话语,在投影中,作讲课的导入。
这就营造了一种氛围,烘托了一种背景,凸显了文章线索,明晰了文章主旨。这样的一种酝酿,调动起了学生的阅读期待。
对话:
师生对话:是什么?药!/由什么构成的?馒头、人血。/心里有什么感受?不是药,是强迫着吃的恶心的东西!纯粹封建迷信,没有科学!有点恐怖……
对话引出来的是同学们当下对“药”的感受。
老师接着发问:那么,当时的人们对“药”又是一种什么心态呢?
通过当下学生与当时人们感受的对比,由自我感受联系到文中人物的心态,这是学生与自我对话,与文中人物对话,渐次地进入文本的过程。
学生一一列举出康大叔、华老栓、华小栓以及花白胡子等等,对人血馒头的态度——并从中看出了他们的愚昧。一下子就切近了文本。
开掘:
众多的人物、众多的面孔,但所有的面孔上无例外地都刻着一个同样的关键词——愚昧。那么,老师说到这里,接着发出一问:《药》仅仅只是揭示了国民的“愚昧”这一层吗?
这又是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它直接将学生引导、过渡到了对文本更深层面问题的思考。
“如果只是为了揭示愚昧,后面的茶馆说‘药’以及夏瑜母亲哭坟就都没有意义了!”学生们表述了这样的看法。
这就引出了对国民警醒、国民启蒙、国民教育重要性的探讨。我们如果只引导学生谈革命者夏瑜的孤独、寂寞、悲哀,并以此批评辛亥革命的不彻底性还不够,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进入文本,再进一步与文本对话,让学生看到,警醒国民、启蒙国民、教育国民的重大问题,而且它同样是《药》的最为根本的文本价值。《药》现在读起来仍具有现实的意义,也就是它揭示的对国民的警醒、启蒙和教育,是一个没有穷期的问题!
一个好的问题,一个真正带有启发性的问题,它直接导引学生登堂入室,进入文本,并引发、实现有价值的有意义的对话。
聆听:
对话的前提是平等,以实现一种无等级、无障碍的交流、沟通。而交流、沟通的过程中,善于聆听是十分重要的。
两个例子:
夏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文中可以获得一些有关夏瑜的什么样的信息?
学生认真地讨论了老师提出的这个问题。一个学生说:夏瑜是一个“民主派人士”、是一个革命者。“民主派人士”,这是当下一个很带有点蛊惑性的概念,西方、港澳以及大陆的一些人喜欢用,或作自我标榜。学生显然并不明确这个概念在现今的内涵,他可能是从辛亥革命的民主主义革命的性质这一点上,读出了夏瑜的“民主”。而夏瑜的民主与所谓“民主派人士”,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概念,决不可混谈!老师在倾听学生的发言中,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信息”。老师指出,“啊,你是想说,夏瑜是一个具有民主意识的革命者。”很巧妙地纠正了学生发言中的问题。“你是想说”,即是说,你说出来的(表达出来的)与你想说的(想要表达的)并不一致。这既是对学生“民主派人士”一说的委婉否定,同时隐含着对学生错误的纠正。这是高超的点拨艺术。一味地为学生的讲话、发言叫好,并多溢美之词,倒是当今课堂上常见的。
还是在讨论文中人物对夏瑜态度的时候,一个学生谈到另一位在《药》里没有出场的人物,学生称之为“义哥”。老师笑着问,他是我们叫“义哥”的吗?文中的这位“义哥”,有几个“名字”:红眼睛阿义、红眼睛、义哥、阿义等。说的都是一个人。但我们的学生应该怎么叫他,有讲究的。几个名字,有着明显的感情色彩,“义哥”“阿义”,是敬称、昵称;“红眼睛阿义”“红眼睛”,是相貌特征、外号(局部代整体)。因此,学生只可呼之为“红眼睛阿义”或“红眼睛”,而断不可叫他为“义哥”或“阿义”。老师这种在对话中聆听,在聆听中矫正,在矫正中引导,体现出了教育的智慧与机智。
聆听本身,就是一种质的研究。
诵读:
还有,《药》的教学,诵读也是一大特色,集中表现在对《药》第三部分的研读上。
第三部分是《药》的一场重头戏,文中各色人物在茶馆纷纷登场、亮相,解读这些人物,是解读文本、领悟文本价值的关键;进入文本、走进文本中的人物,揣摩人物的语言又是关键。
老师首先布置了学生的“自由朗读”,把握基调。在此基础上,老师对这一部分作了分角色朗读的处理。“分角色”,是让学生进入到文中的角色里,与文中人物对话;并让自己成为文中的一个角色。这是一个揣摩、体验、感悟、分享的过程。
在上述《药》的教学片段中,我们读出来了教学推进的流畅,师生对话、生生对话、师生与文本对话的精彩;读出来了学生对“药”的真切认识与感悟,对国民的愚昧性、对国民教育重要性的认识与思考;读出来了老师的引导、学生的平等参与;读出来了对话各方对文本的解读与领悟……特别是师生的对话中,鲁迅的解剖国民、警醒国民的价值观,尤其是学生对愚昧、对民主、对辛亥革命的探讨,不露声色地彰显于课堂。这一切,并非教师的完全“预设”,更不是教师的喋喋不休的讲授,它是在“多重对话”的课堂推进的过程中,灵动地“长”出来的。随着这一生长的过程,鲁迅及其《药》,也必将灵动地“长”在学生的心坎上。
⑴教师的引领
教师是文本解读(或说文本意义建构)的引领者。
《药》的教学片断,可以清楚地看到教师引领的作用。思维,本身就是一个不断提问,不断解答,不断追问,不断明朗的过程。用提问来引领,就是调动和拓展学生的思维。不少教师认为,提问的最大功能,在于把学生的注意力吸引到教师讲授的内容上来。两种不同的提问观,反映了新旧课程背景下提问价值的分野。
《药》教学片断中老师的精彩提问:“当时的人们对‘药’是一种什么心态呢?”这种由“当下”到“当时”的过渡,切合作家与文本,切合学生的阅读期待,切合课堂教学推进过程的实际,发散着同时又聚合着学生的思维。老师没有用提问给学生障碍、束缚,没有“预设”标准答案,而是由师生对话中,顺势引导学生进入文本、解读文本,让学生在这一过程中读出自己的体验。
尤其是教师对学生讲话的倾听,反映出教师平等、民主的教育价值观,反映出教师高超的教学艺术和教学机智。教师的引领,同时也是对教师人文素质、教学素养的挑战。如果教师没有对鲁迅的了解,对国民愚昧劣根性的探究,就丧失了引领的价值。
⑵学生的参与
学生是文本解读的主体,是文本意义建构的平等参与方。学生参与的价值和意义,在于对学生发展、对学生主体、对学生个性化的真正“确认”。传统的语文课堂中,学生是教师“独白”的听众,是教师灌输的受体,是被动接受知识的“容器”。学生的积极参与,才有效地打破这种被动的、不民主的、不平等的状态,使课堂有了主人公参与的互动与灵性。
《药》的教学片断,学生当下对“药”的感受,学生对当时人们对“药”的态度的认识,都是他们自己主动地进入文本后获得的。但它又不同于学生自己单独地对《药》的“个人”研读。它有教师引导、有同伴(即同学)解读的推进,有互动产生的思想火花、独到见解的碰撞,这样形成的一个生机盎然的、动态生长的解读文本的生动局面。
当然,这里不是没有问题,问题在于“提问权”还在老师手中,学生是被引领着去“主动”地诠释老师的提问。如能释放出更大的空间,让学生与老师一起,在课堂教学的推进过程中,互动提问、互动置疑、互动解读,则是教学及“多重对话”的最佳状态。
⑶内容的选择
内容的选择是教学资源的有效利用和开发。教育部颁行的高中《课程方案》,强调了课程内容的时代性、基础性、选择性。实际上,就是课程内容的甄别与内容的整合。
《药》的教学片断,是对《药》整个教学资源的整合,它具有“多重对话”、多种资源整合的解读背景。它没有对通常的所谓“辛亥革命的不彻底性”的批判,没有对国民愚昧性的着力“挖掘”,而是重点探究警醒国民、教育国民的重要。
这是极具张力的“生态”课堂的教学。它具有教学主体内部进行的、内隐的、互动问答的特征:问题、对答、文本,教师、学生、作者,都处在一种圆润的“对接”状态。从提问到解读;从解读到文本,隐含的内容得以充分彰显。师生的对话,并非漫无边际的“大话西游”,而是紧扣文本、紧扣文本中的人物,尤其切合学生的自我体验,这样才读出了真谛,读出了精髓,读出了精彩。
⑷环境的契合
“要为学生的阅读实践创设良好环境,提供有利条件,充分关注学生阅读态度的主动性、阅读需求的多样性、阅读心理的独特性,尊重学生个人的见解,应鼓励学生批判质疑,发表不同意见。”教师“不能以自己的分析讲解代替学生的独立阅读”(《高中语文课程标准》)这里所说的环境,有教学情景的创设、教学氛围的营造等等,包括:师生对话的平等、民主、无障碍;多媒体所提供的信息、教学背景、教学资源的同步与交互进行状态,从而达到教学过程的真正的协作、分享与共进。
从《药》的教学片断中可以看到,教师总是耐心聆听学生的话语,从不打断他们的话题,而始终是“顺势”引领,师生之间有了一种信赖与亲近、有了一种对等的民主、有了一种无障碍的沟通。如学生随口而出的“义哥”,反映了学生领悟的偏颇。教师没有简单地给予否定,而是顺势点拨,“这是我们叫义哥的吗?”予以纠正。还有对“民主派人士”提法的引导,都反映了一种良性的课堂对话背景。对学生来说,这就营造了文本解读的“软环境”。




[1]「美」浦安迪:《中国叙事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
[2]「美」威廉F.派纳等著:《理解课程》,张华等译,教育科学出版社,2003年
[3]赖瑞云:《混沌阅读》,福建教育出版社,2003年
[4]张志公:《中学语文教学现状和设想·语文学科的现代化问题》,人民教育出版社,1982
5同上
[6]「清」刘熙载:《艺概·文概》
[7]甘其勋:《个性化阅读要教学相长》,《中学语文教学》,2007.11
[8]史绍典:《细读——“个体阅读”之堂奥》,《中学语文》,2009.03
[9]施瓦布:《实践3:转化成课程》
[10]史绍典评全国“语文报杯”大赛(杭州)高中组一等奖获得者方彦萍课例
(原载《中学语文教学》09年第8期,人大复印资料09年第10期全文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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